那天我们进了一家茶舍。
     茶舍很漂亮，那些年纪不大的茶博士也很养眼。后来在我们告别的时候，接待我们的小姑娘说欢迎我们以后来品茶，每天上午9点到晚间21点，免费。看来主人家很懂得经营之道。这是一家茶具（茶叶）专卖店，并非是茶馆，来的客人都是奔着商品而来，既是真有“专门”来品茗的主儿，大概走的时候也不会空手而返吧？
     茶舍在正中设有一个表演茶道的台子。是用了整个黄花梨树根加工而成，不见有拼接的痕迹；该是茶舍的镇店之宝吧？经过精心布置，小小的台面竟也有高山流水的架势。许是经常和人打交道的缘故，小姑娘很健谈，而且茶道的手法也很娴熟，裹着一份不被察觉的淡然。听到我们夸奖，小姑娘说来的时间并不久，还在学习之中。“学习”一词在这种情形下说出来，让人体会到一层深意。自古以来，茶代表的是一种精神和境界。所谓“茶如人生”、“人生如茶”正是道出其中滋味。千百年来，国人饮茶品茶的方式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据说在有宋一代，人们不是喝茶而是吃茶。父亲收藏有一个茶碾，就是古人用来碾茶的：把茶叶碾碎后，冲以沸水，然后饮用。类似现在的芝麻糊。那是真正的“吃茶”。在上月底，我们途径一个小镇的时候，遇见一位年过八旬仍手操农具的老人家，告别之际，老人叫我们“吃杯茶”再走。也可算作“吃茶”在语言方面的保留。放还见过一道用新茶叶（那种刚刚从树上采摘下来的嫩叶）炒虾仁的菜。亦算是“吃茶”的一种吧。
     饮茶讲究所谓茶道。茶道最初大致上可以算是饮茶的礼仪文化，包括程序。后来应该指与之相关的文化行为。现如今，茶文化似乎有了滥觞之势，不说也罢。根据放的观察，如今市面上流行的茶道（中国）基本上是继承了道家的茶文化传统。譬如在茶道中注入了“天人和一”的哲学思想以及崇尚朴素自然的美学理念和养生的思想。在这种主流之外，是佛家的茶饮之道：佛教强调“禅茶一味”，以茶助禅，从茶中体味苦味、寂寥的同时，也在茶道中注入佛理禅机：人生若茶矣。佛家还以茶礼佛——佛前七供，茶是其中之一。而且在装藏（开光之前的一个程序，就是往佛像里面填充一些物品，藏传佛教多用圣物如高僧大德生前的头发等，或者是佛教典籍）的时候，多用茶叶。据说这种装藏的茶叶具有神奇疗效。放在之前的文章中提及过，佛教文化中有“三道”即茶道、香道、花道。香道就是进香之道，花亦是佛前七供之一，所以供花也是道。“三道”之中，茶道和花道到了后来皆从礼佛仪礼中抽离出来，成为具有佛教鲜明特色和独立性的文化板块。所以佛教的茶饮之道，多以花道辅之。花无百日红，体味的同样是人生苦短。在《木里看花》的留言中，放和朋友的讨论正是这个主题。
     放就是由此开始了自己的喜茶经历。如今几近二十年。不过放并不注重茶叶的品级，身边有什么茶就喝哪种茶。对于各地朋友偶尔惠赠的好茶也是浅尝辄止，过了就过了。放平日常喝的是碧螺春。如今入蜀，打算换成竹叶青。那天我们在茶舍，小姑娘奉上了一杯清香四溢的茶来，喝下去之后觉得比常日的碧螺春多了一份余味，颇似前几日刚刚饮过的台湾阿里山茶，于是问茶博士，是否是此茶品？小姑娘和朋友几乎同时说出这是铁观音茶，F在一旁笑话说：放还是“茶专家”呢，铁观音都不知道。放从来不敢认为自己是茶专家，甚至连好茶之人都算不上。但是铁观音绝非是第一次入口。很多年前，一位兄长从福州带给放两盒铁观音。陆陆续续喝了有两年时间，按理说不应该陌生。
     这让我生疑——铁观音的茶属。记忆里，那两盒铁观音是红茶。而此刻在品的却是地道绿茶。回去的路上和F专门说起，F分析说应该是那两盒铁观音属于上品。
     看来只好如此了。
     特意查了铁观音的茶属，还真的是介于绿茶和红茶之间。是乌龙茶中的极品。所谓极品，自身是极品才有可能成为种属中的极品吧？由此看来，那两盒多年前的铁观音真的是难得之好茶，却被舒放等闲视之。
     赠茶的兄长就是在《放眼故乡之：爸爸想念的羊肉》里略有提及的L兄。L兄英年早逝，去世的时候只有三十八岁。他的死亡是一次意外事故。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渐渐宽松的议论里很多事情浮出水面，在那场意外事故的后面，有着数十万资金的走向。无人再提罢了。
     人生又岂止若茶。
        2011·03·17   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