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纲]火绒草/Leontopodium alpinum
狱寺隼人点了一根烟，上升的白色烟雾把眼前染成苍茫的白。左手漫不经心的夹着烟卷，烟的气息吞入肺里。他闭上眼睛想起来似乎有一个人曾经气愤的抢过他的香烟，把滤嘴含进嘴里深深吸一口，下一秒却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当时他是怎么反应来着，惊慌的把烟夺下来扔在地上，甚至是狠狠地碾了几脚，火星在脚底的折磨下渐渐偃旗息鼓。他的视野里灌满大片的琥珀色。
突然想起的往事如同猎猎的冬风，从衣领的缝隙中顺着脊梁骨撞进来，让人冷不防的打了个寒噤。他皱起眉头有些心烦意乱，无从发泄的压抑让他的步伐更加急促沉默。初冬的街道上行人寥寥，厚重的棉衣掩盖了他们的神色，只余下清浅的轮廓与他擦肩而过。
到达花店的时候，花店员工亲切的迎过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狱寺隼人环顾了一圈仍旧觉得这些鲜艳灿烂的小东西们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他早已有了决定。看着店员殷切的脸，他淡淡开口：“请给我一束火绒草。”
这是十代目最喜欢的花。
知道的原因也很简单。那还是在日本的时候，狱寺隼人当时还是个傻乎乎的莽撞少年，日子可以拉成绵长的线，这一头在自己手里，而另一头缠绕在沢田纲吉的指尖。
当他惊讶的发现那个总是妄想抢夺他十代目左右手位置的棒球笨蛋竟然知道十代目很喜欢吃学校隔壁两条街的章鱼小丸子时，他郁卒了，惊讶了。我竟然不知道十代目喜欢吃学校隔壁两条街的章鱼小丸子啊啊啊啊啊!!!他不敢置信的抱头大喊，接着冲出了教室。留下山本一脸无辜的笑和纲吉略带无奈的目送。
回来的时候他左手托着学校隔壁两条街的章鱼小丸子，右手拖着一条长长的白纸，纸尾拖在地上发出磕绊的声音。啪啦啪啦。白纸上密密麻麻的一片都是问题，从性别年龄一直到睡觉的姿势是喜欢侧卧还是平躺似乎是想把被询问者里里外外都弄个清楚明白。
他把章鱼小丸子放进纲吉手里随即兴冲冲的拽着纲吉到达天台，这是他们平时最喜欢呆的地方。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只想打瞌睡，清风打了个旋又走了，时间被浇上一大层奶油忌廉慢了下来，空气中溢满软绵绵的懒意。唯独只有狱寺隼人和这悠闲的气氛格格不入。
“十代目，身为你的左右手我真是太失职了!”他深深垂下了头，声音懊恼的仿佛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错事。“所以……”他把白纸摊开，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体晕眩了纲吉的眼睛：“我想更了解十代目！！！拜托了！！！！”
纲吉第一瞬间的反应只觉得荒谬，可当他看向狱寺闪闪发亮的眸子时又无意识的泛起温柔无奈的笑意。他拾起白纸的另一头。“真是没办法啊。狱寺君想问什么就问吧。”
问题冗长繁杂，狱寺的兴致一直很高昂，他高兴的咧着嘴，一门心思觉得他和十代目又进了一步。
问到最喜欢的花草时，纲吉想了想，才缓缓说道：“要说喜欢……”他认真思索着：“应该是火绒草吧。”
“火绒草？”
“恩。”纲吉轻轻点了点头。“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是生长在阿尔卑斯山那么寒冷的地方真的非常厉害呢。”少年温润的弧线在日光下愈发璀璨，脸庞上明媚着小小的憧憬。
“狱寺君知道火绒草的花语是什么吗？”
直至很多年后狱寺还能清晰的记起少年彼时灼灼的目光，连绵不尽如同日光下繁盛的向阳花，纷飞的草屑发出细小的刮擦的声音，水漫上来溢过脚腕、胯骨、脖颈、头顶。他的心找到了归宿，小小的烛火为他亮了整晚整晚，于是他再也不用去流浪，旅途艰难。
他想，他可以为此献上生命，毫不犹豫。
指环战与王子抢夺指环时，生死弹指一瞬。他已在上峰却因对手不要命的执念纠缠不清。可他没有丝毫退缩，这个时候他必须冲在最前方，生死置之度外。为了他的十代目。他的一条命并不是多了不起的事，用在需要的地方是他的荣幸。他想，即使死也要把指环夺回来。即使死。便入了魔障。爆炸声不绝于耳，屋顶塌陷，地面碎裂。一切都躁动着似乎下一秒就会全部毁灭。热气冲到了脸上，对手疯癫的笑声刺得他耳朵生疼，可他依旧紧紧拽着指环。脑海中十代目的样子漂亮的即使下一秒他死去也没有遗憾。


可十代目却朝他大声的喊。“别开玩笑了！你究竟是为什麼战斗的？我们还要一起看烟火、打雪战！我们还要一起笑呀！如果你死了的话，还有什麼意义？！”
十代目从没用这样的口气于他说话，在他的记忆中十代目从来都是温顺无害的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可这个时候他的十代目用近乎严厉的口气向他揭开了深埋在地底深处，他来不及仔细深思的隐秘。
他现在的心情着实有些奇怪，他想他有些悲伤可更多的是高兴，久违的发自内心的欢喜。
趴在十代目面前的时候他并没有抬头，右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满身伤痕，难看的要命。地板坚硬，可他的声音在炮火纷飞后却愈发柔软。
“对不起十代目。”他首先道了歉。
“因为想和你一起看烟花，所以我回来了。”
我果然还是舍不得你。
再后来又回归的平淡的日子。少年时做什么都快连时间也像是长了腿飞跑着。那些仿佛不会完结的日常暖的如一首唱破的歌。干瘪的气球因细心的填充而一点点膨胀，却在某一天。啪。声音震破了天光。有人毫无征兆的按下了暂停键，日子被撕裂成两半，破碎的边缘迎着风摇摇欲坠，赫然昭示着少年们蜕变的开始。
此后的日子他们成长的越发沉默晦涩。他的十代目一路蹒跚终于稳稳坐上了那个沾满了鲜血与罪恶的宝座。众人匍匐在他的身下亲吻他的手背，年轻的教父却把皇冠丢弃在地上，他的身姿秀丽挺拔，琥珀色的眼睛隐藏着汹涌的光，他睥睨着众人一字一顿说的酣然凛冽。他说。
“我要重建这个时代。”
这句话自然是掀起了轩然大波，有的人看向少年的眼神更加狂热，而有些人则摇着头想要退缩。狱寺隼人在喧闹的人群中看着立在宝座前的少年，他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看着，世界变得如何都与他无关，他只是想知道他的十代目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么一番话。
等夜深人静一切结束，少年惴惴的拉着他的手。“狱寺君，今天我是不是太嚣张了啊啊啊啊怎么办我一下子把什么都说了怎么办啊啊啊啊？”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头蹲在地上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他呢，身为十代目忠实可靠的左右手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泼冷水。“十代目不愧是十代目!!太帅了!!!!”声音大的可以掀翻了屋顶。
少年却依旧苦着脸。“狱寺君就不要添乱了啦。我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不得了的话啊啊啊啊啊啊。”
“没关系十代目，我会永远追随你的！！！！！”他握拳，背景是熊熊烈火燃烧。
纲吉用[真是拿你没办法]的眼神睨着他。可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难过。“狱寺君。其实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了。”声音一如初见时的缱绻悠长。却让狱寺隼人摸不清头脑。“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霍的没了下文，琥珀色的玉石浸在冰凉的雪水里，仿佛只要眨一下眼就有雪落下来，白色的纯洁的无法躲藏的，怜悯的雪。纲吉吐了口气才缓缓说道：“自己逃跑吧。越远越好。”语气平淡的好像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午餐。
狱寺隼人诧异的张大了嘴，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蠢极了。
“十代目？！”他莫名其妙甚至隐隐有些委屈。身子向前探了一步，猛地顿下来的样子看起来古怪极了。“我怎么可能逃呢。”
他可是十代目唯一的左右手啊。怎么可以逃呢？他想要辩驳想要重申想要证明，话到嘴边却像是被什么透明的屏障拦了下来，那些话语撞在屏障上发出“砰”的一声，就像是战场上轰然的枪响。
张口结舌。
而这时纲吉只是无言的拍拍他的手，然后站起身。头也没回。
“我该走了。”
留下狱寺隼人一个，夜色冷清。
后来狱寺隼人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不停的接任务。枪上了堂就没有卸下过，他一只脚站在硝烟里，一只脚站在鲜血中。荣光与死亡总是相伴相随。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场战役，狱寺隼人站在空旷的战场上，满眼皆是废墟。四周安静的近乎死寂。在这里除了他们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就连战斗前那些顽强的野草也在轰鸣中消逝，连根拔起。


然后他听见整个世界被洪流毁坏的声音。
“我只是想要给你们一个家，我只是想给你们一个家啊……”十代目抬起脸，再一次伸出手。可是十代目的手比他还要凉。轻轻搭着，仿佛随时都会因为一点晃动掉下去。他甚至连呼吸都屏住。
曾经的狱寺隼人什么也不怕。他不惧怕痛苦。不惧怕黑暗。不惧怕死亡。彼时他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战士。站在世界的顶端，俯视着这个世界。手上的炸弹可以爆炸一切。连同自己。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是个十足十的胆小鬼。他怕十代目痛苦，他怕十代目身处黑暗，他怕十代目在他不知道的什么地方永远的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他是这么这么的怕。
可是十代目却说，我想给你们一个家。
多么温暖的一个词啊，他一直知道，十代目是一个多么多么温暖的人，以至于让一直身处在冰天雪地里的他再也舍不得离开。
可他是这么这么的怕。这么这么的怕。
所以当他听到十代目战死的消息时，愣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他放缓表情，语调柔和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在说一遍。
十代目……死了……对方咬着牙，困难的仿佛面临世界灭亡。
他是这么这么的怕。可这一天还是来临了。
丧钟在晨曦中奏响第一声哀鸣。世界颠倒。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怎么记得。黑色的棺木，哭泣的脸，阴沉的天气，百合花，悼词。记忆混乱，某个程序变成了乱码。他听从十代目的话，好好活着。
他仰起脸对着天空扬起一个微笑。他想这就够了，他还能笑。
直至有一天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和十代目还是穿着校服的样子，十代目好脾气的回答每一个问题。他问十代目最喜欢什么花。十代目说是火绒草。十代目还说，狱寺君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火绒草吗？
他醒来之后点了根烟。烟燃尽时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去奥地利。他要去阿尔卑斯山。他要亲手给他的十代目献上一束火绒草。至少。
他就启程了。阿尔卑斯山高山公路向上行驶，迎面而来的风吹得他脸颊生疼，他还是尽力把脸扬起来迎着风。他闭上眼睛，感受片刻的宁静。没有战争，没有鲜血，没有死亡。景色正好。他想，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当他终于采摘好了花朵。白色的花朵柔弱的仿佛就要被风吹散，看起来一点都不妩媚，小小的干净的停在那里。可是它们却生长在如此之高的地方，一千七百米的高空之下，它们在岩石细缝中，顽强的呼吸着空气。他拥抱着它们，把脸凑上去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香气。其实就是简简单单的花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他抱着它们寸步不离。直至到达意大利，他兴奋的想可以把花献给他最亲爱的彭格列，真好。真好。可是当他低下头，却发现这些可怜的小东西们全都干枯了，失去的鲜活的它们蔫蔫地耷拉着脑袋。
醒醒啊，醒醒啊你们。他摇着那些可怜的小东西们。下一秒他更紧的抱紧它们，干枯的花瓣划过脸颊，白色的柔软的勇敢的，那些火绒草，它们敞开了怀抱迎接他。
醒醒啊，醒醒啊，求你，求你醒醒啊……
他跪在他的墓前，抱着那些火绒草，终于放声大哭。世界下棋瓢泼大雨。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像是支永不完结的安魂曲。他哭的不能自己，眼泪呛的他不停咳嗽。他奋力按压的情绪终是找到了突破口。他用心铸造的河堤还是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漏洞。他明明不想这样的。他管不住它。
只要是关于沢田纲吉的一切，狱寺隼人悲哀的发现，他什么都管不住。他管不住它。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啊。黄昏空无一人的教室，夏日不停歇的蝉鸣，紧紧拉着的手，潮湿的带着热气的拥抱。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狱寺隼人抚摸着冷硬的墓石。他终于明白自己再无可能逃出生天。
卡嗒。时间回到现在。
狱寺隼人捧着一大束火绒草离开了。他把花轻轻放在墓上笑起来。
还好吗？我来看你了。这是你最喜欢的花。
只是谁都忘了，那个连空气都散发着甜蜜的午后。沢田纲吉潮如暖玉的眼睛望向狱寺隼人。
“狱寺君知道火绒草的花语是什么吗？”
他把光照进了狱寺隼人的生命里。
你是我重要的回忆。
-FIN


后记。
好吧它烂尾了T-T。最后实在是憋不下去了。
6000+什么让俺这个短打欢乐的人哭了（喂喂
于是这文狗血也撒了。老梗也扔了。
各位看官俺躺着认剐千万别客气。

沙发噢耶～先占再看

啊啊啊～～～太好看了～楼楼乃文风太有爱了！！球称呼～

TAT 明明好温暖的。好悲伤啊。

用受姬一字一句看的，一开始觉得描写很到位啊心理很真实啊什么的
看到最后一句心口一震，眼泪还是出来了QAQ
/皿\不知道说什么了完全感动……

悲文啊
没回看到狱悲文心总是绞痛的

鼠标一行行往下拖看到最后一句真的又虐到！

回复：8楼
感谢阅读。于是这里是阿遥=/////=
同求姑娘称呼=V=
回复：9楼
温暖悲伤神马的，我只是尽力想把狱寺忠犬的感情写出来罢了。
如果能感受到一点狱寺思念的感情的话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啊。
感谢阅读=V=
回复：10楼
感谢姑娘能够一字一句看完这文。描写啊心理啊我其实也头痛很久来着，因为手生啊TUT。
不过又重温了一下动画中狱纲的部分。还是被忠犬感动了QAQ。
很明显中间一段是看着动画写的并且这段写的特别迅速（泥垢
回复：11楼
SE神马的在另一个时空绝对不会出现的啊口胡。
最后一句火绒草花语其实本来只是[重要的回忆]但我想了很久还是加了[你是我]三个字OTLLLLL
回复：12楼
于是帮着按摩心脏=V=。
回复：13楼
俺、俺真的不是故意虐人的啊QAQ

阿遥乃好　这里阿阿~=w=

不错，挺好的……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啊遥遥吾辈也爱狱纲
骸纲吧尾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