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他整整在他们的房间里呆了三天时间。
     才相信他真的走了。

1.
     他记得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医院白花花的天花板，他尝试着挪动了一下身体，传来的剧痛让他皱了皱眉。窗外阴云密布，看起来随时会下雨。他扭头看着空落落的病房，努力搜寻着昏迷前的记忆。
     似乎有人在……哭？
     他觉得在昏迷的时候，似乎有人伸手探着他的额头，握住他的手低低地呜咽。
     那是……谁？
     病房门冷不防被打开，进来的是胖子和阿宁，然后是例行的问候。他仍然默不作声，好在两人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缄默的交流方式，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他只是安静地坐在病床上，可是他的目光却早已越过两人看向门口。
     他知道他在等谁。
     他在等那个唤他为“闷油瓶”的小三爷，他等着他带着一脸的担心或者埋怨大声地质问他去了哪儿，为什么又受伤云云；他等着他看着自己说不要全部背负一切我会在你身边。不知道是病痛的折磨还是心中真真切切存在的想念，他开始想念那个人，他开始想念他的面容想念他的声音他的体温他的味道。
     然而随着光线渐暗，时针慢慢地跳到了17：00，胖子和阿宁已经准备离开，在说完“多保重”之类的话后，闷油瓶却淡淡出声留下了两人。
    “吴邪在哪里？”
     气氛一瞬间凝滞，归功于默契地移目不语的两人。
     天外的乌云渐渐压下来，低气压笼罩着整个病房。
     他安静地等待着答案，手掌却不知何时已经攥成了拳。
     胖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样表达。阿宁看了他很久，最终苦涩地开口：
     “小三爷……没了。”
     气氛再一次陷入僵局。
     不同的是两个人都默契地看着他。
     他的反映安静得出乎两人的预料，或许他们更宁愿看到他的一丝表情，而不是愣愣地望着门口。然而他也只是怔忡了一瞬，便挥着手让他们都出去。在门缓缓掩上之后，他把脸埋进手掌，照理说他应该是感到悲痛的，应该掉几滴眼泪来表示他的心情，然而他压根没能流下一滴眼泪，他现在只是感到烦闷，烦闷到无以复加。
     一个人在面对真正的悲痛时，往往是哭不出来的。
     窗外的光一点点暗下，倒映成病房地上的一片惨白。


2.
     这是第三天了。
     他慢慢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最后一根烟，熟练地点燃，然后缓慢却惬意地吐出一个眼圈。
     房间里已经杂乱不堪，衣服随意散落在地上，客厅的茶几上堆满了方便面盒，房间里充满了浓重刺鼻的尼古丁和酒精的味道，他睁开眼睛笑了笑，站起身走向洗漱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和两个黑眼圈，身上白色的病号服已经看不出颜色。他苦涩地笑了笑。
     这个时候如果他还在的话，应该会唠叨自己的吧。或者是直接丢一张帕子说洗干净再碰我。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听到厌倦了唠叨这时会让感到亲切得无以复加。他微微叹气，拉开了窗帘，这是三天阴雨后迟来的放晴，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将房间氤氲成温暖的颜色。
     瞧，你不是还没有走么。他看着镜子，仿佛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就站在自己的后面安静地微笑，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吴邪是如此的美丽，美丽到让人心碎。他欣喜若狂地转身。
     可是没有人。
     他呼吸猛的一窒。
     转身回到了沙发上， 他努力安抚着自己的内心，用酒精和烟草麻痹着自己的心，他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守住心中最后一个温暖角落。或许潜意识里已经能够感受到了什么，可是他就是不愿意承认。
     他感觉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听到了有人上楼的脚步声和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他飞奔到玄关，他知道一定是那个人，他想在吴邪打开门之后紧紧的给吴邪一个拥抱，他想对吴邪说我好像你。或许这听起来有些矫情，可是他不在意，真的。只要在他面前的那个人会是吴邪。
     然而上天连一次矫情地机会都懒得给他了。
     他推开门，看着空落落的门口，终于崩溃。


3.
     当他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阿宁和胖子赶紧去搀扶他，小花在一旁看了他很久，最终冷哼了一声，大步走进灵堂。
     他却带着淡淡的微笑推开了阿宁和胖子，两人细细打量着他：虽然穿着笔挺的西装，然而西装里的人儿却憔悴得如同瞬间老了几岁，凹陷的眼圈里蓄满了悲伤。他用双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他终究是不在了。”他淡淡地说，感觉打在心上的痛，钝钝地，却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阿宁和胖子看着他，目光中不约而同带上了沉痛和怜悯。
     他的离去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没有人想到那个墓会那么危险，那个机关会那么难缠，谁都没有想到在小哥受伤昏迷的情况下吴邪的选择是将他推出墓门，而把自己永远地留在了那里面。
     胖子记得，当时吴邪是带着微笑的。
     胖子记得，当时吴邪用口型告诉他：“不要告诉他真相。”
     “保重啊。”
     此去一别，奈何是天劫。
     他大步走进灵堂，留下胖子和阿宁两个人面面相觑，胖子突然觉得上帝是那么喜欢开玩笑，他怔怔地看着闷油瓶一步一步朝吴邪走去，他看着他的心随着他的步子一点点裂开，他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他用手背狠狠地抹了眼睛，提步跟上去。
     吴邪已经不在了。
     他不能有事。
     灵堂布置的和其他地方没有两样。白色满满地占据着眼眶。他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胖子急忙伸手去扶，却看见他慢慢站起来，眼帘微垂，用手捂着嘴唇。胖子看着他，识趣地离开。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  
     然后在他的照片前站定。
     照片里的他依然带着无邪的微笑看着他，就如无数个晨曦中他的微笑一般。只不过这个时候他不会露出微微害羞的表情，不会用他特有的声线轻轻唤他的名字。他仿佛觉得自己的灵魂走失了一缕，随风飘散到远在天际的归墟。
     他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胖子阿宁他们早已经走出了灵堂，整个灵堂只有他一个前来吊唁的人，他只能站在这里独自品尝着名为相思的毒药。
     而那个在自己伤心时，唯一站在自己身后，用手掌压着自己的肩膀说没关系还有我的人，现在正静静地躺在自己面前。
     喂。
     他伸出手，想要隔着虚空触碰他的脸颊。
     你不是说过么。我要是死了，至少你会知道。
     可是现在你却走了，那我呢？我和世界的唯一的联系……就这样断绝了啊。
     你都走了，我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4.
     走出灵堂的时候，他发现胖子他们都在等他。他对他们淡淡一笑，微微欠身鞠了一躬。而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胖子伸手拉住了他。
     “你的伤还没有好。”胖子看着他。他答应了吴邪要照顾他，就一定会做到。
     “我送你去医院。”胖子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语气不容置疑。他也没有拒绝，就这么愣愣地由他抓着。
     “你最好考虑一下，吴邪对于你来说……到底是什么。”在走之前，胖子对他如是说。随着病房门被关上，他的思绪也回到了过去。
     如果硬要说两人有什么关系的吧，他记得是吴邪主动的。
     他把自己接到家里，在自己失忆的时候。他体贴地照顾自己，对自己嘘寒问暖，让自己在那段时间感到了人心的温暖。
     不知道为什么。他贪恋这样的温暖。
     他依旧记得那一晚他们喝了点酒，酒后乱性。在吴邪抽泣着说出“混蛋我喜欢你啊”之后他便把他压在了床上一遍一遍地索取。
     凌晨时分激情消退，他记得吴邪抬起头，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问他对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愣愣看了他半晌，最后起身，将他一个人丢在了那张大床上。他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离开。或许是因为本应该埋葬在心里感情竟然在面对他时差点出口，或许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他最终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爱的只是天真无邪。
     吴邪何等聪明，怎么会听不出来。
     所以他以后再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所以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个答案。
     所以直到胖子进来，他也依旧是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他。


5.
     在休养了一阵子之后，他终于可以出院了。
     在出院后，胖子郑重地将吴邪家的钥匙拿给了他。
     “去吧。”
     他扭开家里的门，已经被打扫干净。他走到茶几面前，那上面放了一张小字条。
    “爱护好这里……我们唯一的回忆之地。”
     他又怔忡了很久。
     慢慢的，慢慢的，他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习惯了没有他的夜晚和早晨，习惯了没有他气味的床。
     只是那个问题在他的脑海里依旧盘旋不去。
     而在那个下午，他去墓园看完吴邪，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对相爱的青年男女。女生正在将自己的围巾围上男人的脖子，而男人转身轻轻吻了她的脸颊。
     他忽然想起多少年前的吴邪和自己，也是在这个街角，他帮自己带上围巾，而自己反身吻了他的脸颊。
     真好。他突然释然。
     原来我们也是相爱的。
-END-
2011-4-17 01:09回复


很美，貌似人称有些微问题？

觉得小哥有点OOC……在瓶邪吧发贴很需要勇气啊orz那种一转眼贴子就沉掉的赶脚…

回复9楼：
同
我爱瓶邪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