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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塞:永远被回味着的巅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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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人说中国现在的小说创作是浮躁的,过分追风,过分拿姿做态,过分看重一年一个或者一年好几个的奖项,过分焦虑于自己是不是能通过小说这个桥梁而成为电视剧的当红编剧。这使我们的小说还是难脱当年命题文学的急功近利性,还是难脱问题小说实用文学的影子,只不过是将原来的政治概念转化成了今天私人化的身体和情欲、转变成了为某条战线歌功颂德为某个领域填补空白的机械主义功利主义;还有创作方法上的东施效颦,技术主义的模拟和学步,普遍的小说腔调,肉麻的互相吹捧。我们的小说越来越像是每天晚上都占据着市民的家庭屏幕的室内剧(事实上也确实是有相当一批小说家以自己的作品能很方便很直接地改编成电视剧为荣),不见风光不见自然,只剩下连编造者自己都逐渐感受到了的人际关系的庸俗化和情节设置的荒漠化。我们的小说和艺术无关,和心灵无关,是故事会,是技术训练汇报,惟独不是小说。小说作为形象化的心灵史的存在似乎已经彻底被我们摒弃了。在这样的时候,回味小说这一艺术形式在这一点上的巅峰————黑塞————就显得特别有意味了。  


作为小说家的黑塞是一个独特的存在:纵情山水,耽于自然,将人生的际遇与天空的阴晴、大地的起伏、动物的腾跃、植物的姿态联系起来,与造化同参阴阳,于山岳徒步或溯水旅行之中讲述心灵与自然契合的故事,将现世的风雨与通灵的诘问作诗意的联结。当然,这其实是源于他作为一个人的独特性的。生于126年前的这位德裔瑞士籍作家,即使在中欧那样一片堪称欧洲之肺、人间天堂的自然环境里也依然还是很挑剔地多次选择了居住地,躲避喧嚣,寻找自然之中的至美。从施瓦本地区的森林到莱茵河谷的小镇,从烟波荡漾的波登湖到雪峰皑皑的阿尔卑斯村落,他的生活经历就是居住地点的选择经历,而每一次长则几十年短则几年的选择都为他的创作带来了巨大的影响。日月山川、河流湖泊、森林雪山、晨昏暮晓,并非单纯以背景的方式出现在他的作品中,而总是能和小说人物的心志追求与灵魂感应相辅相成,共同成为故事的主角。黑塞是一个拒绝一切尘世纷扰的人,他从来不参加任何团体或者组织,从来没有担任过公职,不接受国家艺术院院士的头衔,甚至连诺贝尔奖也不去领(但是并不失礼貌地写去了答谢辞。比照一下我们自己的作家互相吹捧着说谁谁将要在不久的将来得奖而终于没有得奖以后,就说其实诺贝尔奖也不算什么的情况,我们的作家在创作之外的事情上花费的心思实在是太多了),他将自己的创作视为个人的精神追索,与现世的名誉和金钱没有任何关系。他说:“我为自己提出的辩护是我必须维护我的独立性,不从属于任何党派和组织,必须与人隔离,做一个独行者,我的作品成就于孤独和宁静中,而最终它们属于所有的人。”在《美丽的青春》里他这样写道:  


夜间在旷野里行走,头顶沉默的苍穹,脚旁一条静静流淌的溪水,这始终具有神秘色彩而扣人心弦。这种时刻我们就更趋近我们的本源。感到跟动物和植物沾亲带故,有一种朦胧回忆起史前时代的感觉。那时还没盖房屋建城市,无家可归四处漫游的人类可以将森林、江河和山脉、狼和苍鹰或爱之如同类、朋友,或恨之如死敌。夜使通常的那种公共生活的情感变得淡漠起来;当灯火熄灭,万籁俱寂的时候,那位也许还醒着不眠的人便有一种孤独之感,顿觉自己脱离公众、无所依傍。于是,命中注定要形影孤单,要过孤独的生活,要一个人独自忍受痛苦、恐惧和死亡,这样一种人世间最可怕的情感便会时时萦绕心头。这给健康的男孩心灵上投上一层阴影,是一种警告,身体虚弱的人则会感到胆战心惊。  


这样的文字使他的作品在艺术的纯粹性上胜过了后世大量也以小说名义出之的东西,他的小说更接近于诗、更接近于画、更接近于音乐。  


黑塞的超拔的生命历程和创作是和他个人的信念相关的,他以为人生的价值就在于按照自己的自然意志生活,人要承担自己的命运,而文学和艺术的功能就在于将人的最内在的生命区域表达出来。无论是《彼德·卡门青特》、《荒原狼》、《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还是《在轮下》、《玻璃球游戏》,他的作品里始终贯彻着这样一种信念,也正是这种信念奠定了他的作品历久弥香的基础。黑塞的作品跨越国界,洞穿历史,成为不同国家不同种族的人类成员百年来持久的精神食粮,将小说这种艺术形式作为心灵史的审美价值发展到了巅峰。他的远离尘嚣,他的甘于寂寞,他的拒绝庸俗都令今天一些拿着国家的工资进行写作的中国作家们汗颜。  


鲁迅曾经激愤地说,要少或不读中国书。在今天的中国用之于当代文学,这未尝不是一条真理。不论是作为艺术享受还是作为教材例介,在涉及小说这一艺术形式的时候,举出一篇黑塞的作品那确实是让十篇百篇我们的小说都顿显不堪的事情;它们不可同日而语,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上。在黑塞那里我们不独知道什么才是小说,还可凭此窥见人类心灵的崇高与浩渺。(梁东方)  






1楼2006-06-14 14:34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