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崎澈一伙人一拥而上，左右架着不停挣扎的龙也，准备离开现场，再打电话要胁内博贵出面，以达成他们一箭双雕的计划。
      正当已绝望的龙也想要放弃时，身后却传来一把清冷独特的声音。
      “放开他！”说话的人口气淡然，却有着不容置疑的绝对。
      山崎澈等人全停住了脚步，恶狠狠地瞪着眼前坏他们好事、而且有点眼熟的男人，完全没发现他就是他们口中内博贵搭上的男人。
      “这位先生，现在可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别人的闲事你还是少管为妙，免得替自己惹祸上身。”
      龙也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那与锦户亮一模一样的俊脸教他看傻了。
      怎么可能会是他？乍见到锦户亮的狂喜，让龙也脆弱的心脏一度难以负荷，双腿一软。山崎澈看着只盯着上田龙也的锦户亮，差点就被锦户亮身上不经意散发的冷冽给慑住，他耍狠地叫嚣道：“怎样？说到底，这件事你管定了是不是，大英雄？”他嘲讽地说，心里想着等会儿要给他好看。
      “先放了他。”锦户亮再一次低声重复。
      他不明白自己是撞了什么邪，竟然会主动出手救人？他一向不喜欢与外人接近，更不会去管别人死活。但是当他在车里看见他的情况不对时，竟然也没有多想的便下车替他解危了。若不是他送内回家后，因为接一通电话而在公寓楼下耽误了一会儿，那么他可就真的是孤立无援了。“要我放人？这位先生，你说放我就放，那我多没面子啊？更何况，你凭什么？”山崎澈仗着人多，嚣张地说着，丝毫没有放人的意思。
      锦户亮冷冷一笑。“凭什么？就凭这个——”他脸上的冷笑未减，拳头已快、狠、准地朝山崎澈的腹部用力一拳，当场让山崎澈痛呼出声，抱着肚子蹲下去。
其他同伙见状，全放开了上田龙也，卯足全力朝锦户亮进攻。
      被狠狠甩在地上的龙也紧紧地按住胸口，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紧咬着下唇，看着锦户亮神色淡漠自如地一一击到袭击他的人。
      “算了，我们走！”但是，他们不会善罢干休的！
      五个人中已有四个被锦户亮的拳头问候过，知道不敌他，于是五个人互相搀扶着，狼狈万分地离开。
      居高临下的锦户亮低头看向跌在地上的龙也，低声问：“没事吧？”
      龙也抬起头，勉强扯开一抹难看的笑，撒着谎道：“没事，谢谢你。”接着，忽然见他低下了头，一声喘过一声的气息，好像就要喘不过气来。
      觉事态不对，锦户亮蹲下高大的身子，毫不犹豫地扳住他单薄的肩膀，一手抬起他低垂的脸蛋，看清了那由苍白转变成快窒息的潮红，紧紧闭起的双眼，性感的唇吐着断断续续的气息。“你还好吧？”锦户亮不自觉地蹙眉。这样纤弱的身子，禁得起外面的风吹雨打吗？
      龙也疼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断断续续地说道：“药……药……”他的心好痛、好痛……
      看来他真的是被吓坏了。锦户亮打横抱起龙也轻若羽毛的身体，快步向公寓的方向走去。
      陷入昏迷状态的龙也，直觉地抓紧了锦户亮胸前的衬衫，埋在亮胸着闻着他身上清爽好闻的男性气息，疼痛的心好像也不再那么难受。
      听见门被踢开的声音，公寓里的内觉得奇怪，从房里跑了出来，看见锦户亮抱着上田龙也，马上知道龙也一定是病发了，他要锦户亮先把龙也抱进房问，随手便拿来一罐药丸，喂龙也吃下。
      直到龙也的脸色不再那么潮红、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后，内才放心地走出房间。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龙也会病恹恹的回来？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又怎么会是你送他回来？”内焦急地劈头就问坐在沙发上看午夜新闻的锦户亮。已经委久没看龙也病发得如此严重了，直觉就是龙也遇到了麻烦事。
      “你上来后我在楼下接了通电话，碰巧看见的。”锦户亮瞄了内一眼，视线又回到荧幕上。“他是不是惹上什么人了？”
      内用力坐在沙发上，咬着手指，自言自语地说：“惹到什么人？什么人都没有啊，龙也跟谁都很好的，不可能会有人要伤害他的呀!小亮，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而仍独自呆在原地的龙也，此时脑中却浮现出那张冷淡的脸孔。他总在看见他时不由自主地害羞起来，却又要费心遮掩，深怕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会看穿他，龙也也说不出为什么不想回京都。也许，他还是有点眷恋着锦户亮吧！贪恋着他来找内时，那可以偷看他的那一点点短暂的时间，那样他就很满足了！
      纵使锦户亮常常会在这里过夜，他也非常明白，夜里听见的喘息和低吟是怎么回事，但他真的愿意远远的看着他就好，而这也是他为什么执意不肯回京都的原因。
      虽然看着内对着他撒娇时，他们身边的甜蜜气氛总令龙也喘不过气来，可是当他看着锦户亮脸上写满对内的宠爱，他又不禁为内开心……这一切的一切，几乎将龙也折磨得身心俱疲。
    东京一间著名的贵族幼稚园，标榜着西、德、法、日、英五种语言的教学素质，招生标准十分严格。龙也以平平的学历进入面试，在试用期间，凭着和小朋友相处时所表现出的无比耐心和爱心，而被录取了。
      龙也对小孩子很有一套，那些从小就娇蛮任性的小少爷、小千金们，总是在他的教导下乖乖听话，让园长和其他幼教老师们直呼不可思议，一瑞对外表柔弱的龙也刮目相看。
      “上田老师，你教我弹这首歌好不好？”某某企业家的小千金亲昵地偎着龙也撒娇。
      “喂！上田老师是我先抢到的耶，老师说要跟我一起弹琴的!”一个小少爷扯住龙也的衣服说的。
      龙也好笑地看着互不相让的两个小朋友，安抚道：“不可以吵架哦!来，我们一起来弹琴唱歌好不好？”
      “好~~~”两个小朋友乖乖的坐在龙也身边，周围安静了下来。
      “上田老师，有你的电话哦!”教美术的老师进来叫着龙也。
      “哦，谢谢。”微微一笑，龙也到办公室接电话。“是小内吗？”
      “龙也，你怎么知道是我？呜~~~我好无聊哦！你今天下班一定要快点回来陪我哦!”
内的声音听起来很闷。
      龙也担心地问：“怎么了？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太愉快？你不是应该还在上班吗？怎么会无聊呢？”
      “还不就是小亮嘛！他搭凌晨的班机飞北海道去了，说要去开什么会的，就把我给丢下来了，害我好无聊哦！”虽说是抱怨着，但语气中的甜蜜可真是教人一耳听出。
      龙也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话筒，要自己别那么在意，可是胸口不停浮上来的怪异感觉，却让他的喉咙干涩。
      “嗯……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他怎么可能舍得放下你一个人呢？”
“嘿嘿，对啦！他应该是明天凌晨就回到东京了吧！”内说着说着觉得好笑。
      “不会啦！恋爱中的人本来就是舍不得分离太久的，不是吗？”龙也敛下眼，眼中流露着羡慕的光芒。多希望被他牵挂的人是自己呀！
      “好啦！你在上班，不跟你说了，回来再聊吧！我有两件好事要告诉你哦！”内神秘兮兮地说道。
      挂上电话，龙也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绞疼，他习惯性地寻找着口袋里随身携带的药，和水吞下。
  
内会有什么“好事”告诉自己呢？这个念头让龙也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龙也被他怨恨的话给刺伤了，他不停地喃喃自语。   
    “小内一定很后悔有你这个自私的朋友！”   
    “我没有……”   
    锦户亮别过头，不愿再看见他虚假的泪水，在心里已经对他做了最差劲的评价。   
      不要!可不可以听他解释事情的经过，不要一开始就否决他所要说的一切？可不可以听他说一说？   
    龙也低着头，任泪水不停地流……  
龙也面容憔悴地走进位于顶楼的头等病房。   
    从事情发生至今他一直没合过眼，因为担心内而焦虑难安，怕内也不原谅他，龙也拼命要自己冷静，可已形成的梦魇却不停的在他心里造成恐惧!   
    怀着不安的心，龙也一进门，便看见锦户亮还穿着昨天那套染血的衣服，他坐在床边，修长的手握着一把木梳，正替半坐起身的内梳头。他的动作是那么的温柔，像是怕碰碎了内似的。   
    内面无血色，在看见龙也时没有一丝责怪或怨敢，苍白的嘴唇甚至对她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笑容，让龙也看得想掉眼泪。   
    “小内，你好些了吗？”   
    内笑答：“好多了！龙也，你是不是弄了我最爱的鱼汤来给我喝？”对于自己昨日遭遇到的事，他真的庆幸龙也没有遭受到同样的对待。一直以来，保护柔弱的龙也就像他的责任一样。所以，他又怎会去怪龙也呢？更何况，那些人之中也有人是冲着他来的。   
    跟小亮说过无数次了，但他还是不愿相信龙也的无辜，一味的认为是他为了保护龙也才这么替龙也说话。   
    内对于锦户亮执意的判定也无可奈何。   
    “嗯!是用最新鲜的鱼煮的。来，我倒给你喝。”龙也把鱼汤倒进碗内，连眼里的泪水也滴进汤里，这一幕内都看在眼里。   
    “小亮，我想跟龙也说一下秘密，你可不可以先避开一下？”内摇摇他的手，撒着娇。“一下下就好，拜托嘛！”   
    今天已有警界的人来向他说明那些人犯案的动机。   
    那五个人之中，侵犯内的人因为爱慕他已久却得不到回应，恼怒之下才会做出这无法挽回的事。昨天他不分事情对错就痛斥龙也是他的不对，可是，为什么是小内？他没法释怀呀！   
    他不懂为什么面对这样的事，小内还是可以坚强的撑过来，甚至恢复得那么快？心底隐隐约约浮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让他的眼变得复杂难懂，想从他脸上看出他是否在强撑。   
    可是，他的笑脸却是那么的真!   
    放下那不安的感觉，从头到尾都不愿正视龙也的亮从椅子上起身离开，如内所愿的给他们一个谈话的空间。   
    内在他快要踏出房门时突然喊住他。“小亮！”见他转过身来，他像以前对他示爱时一般，甜甜地笑着说：“小亮，我爱你，我最爱的人是你!”然后他看了动作僵住的龙也一眼，说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小亮，龙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一定、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他哦，好不好？”   
    锦户亮紧紧地邹起了眉，难解的目光定在内灿烂的笑脸上，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感觉上像在把上田龙也“托付”给他一样，让他感到越来越怪异。
    “小亮，你还没答应我……”   
    见内的脸因他的迟迟不答应而黯淡下来，锦户亮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天知道，自内出事以来他就对上田龙也没什么好感，但内却又逼他非答应不可……扫了眼呆立在一旁的龙也后，他转身要离去，却又被内叫住。   
    “小亮，”待他再次回身，内漾开他最真不过的笑，可眼里却带着微微泪光，道：“可以给我一个吻吗？”   
    锦户亮回他一个微笑，没有犹豫地就走到床边，倾下身贴上他异常冰冷的唇。原本只是轻轻一吻，但内却像是十分不舍似的，加重了这个吻，直到他需要呼吸为止。   
    然后，内忍下了快要流下的泪，含笑目送他离开的背影。   
    “小内，对不起，除了这句话，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龙也说着说着，不由得又哭了起来。   
    “我真的、真的不怪你。那个人的目标本来就是我，幸好你没事!”内握着龙也发冷、颤抖的手。“龙也，你以后绝对不能让自己活在自责里哦，知道吗?若是让我知道你一直在自我责怪，我可是会生气的，好吗?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忍住快要哭出的声音，穿过他进入浴室，在他退开后就“砰”的一声关上门，坐在门边哭了起来。   
    他是那么、那么的不想离开，可是他一定会觉得他是个麻烦，他不想因为他的存在而造成他的困扰。选择离开才是对他好、也对自己好的方法，他会永远记得他曾经被他爱过，纵使在喝醉了的他眼里，他只是一个替身……   
    放弃吧，离开他，离开这里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呀！   
    打定主意，龙也强忍悲伤，退下身上的床单，站在莲蓬头下，任水冲去身上属于他的味道和昨晚的甜蜜，也将他脸上的泪水一并冲掉。   
    门外的亮将龙也的哭声都听进耳里，他的心一片混乱。   
    龙也毫不掩饰的示爱的确振住了他!   
    亮不相信他说出口的会是真的；他是他好朋友内的爱人，可是内却要他试着去爱他，而他居然也喜欢他？   
    难道说，他早就妄想想代替死去的内在他心中的位置吗？难道他不明白，他的心还没复原到可以容下别人吗？   
    在内自杀后没多久，他就和龙也发生了关系，而内在自杀后留下的遗书里还希望他可以和龙也在一起，说他相信温柔的龙也比他更适合他……
    他总是一副柔弱的样子，老是要内替他扛下所有的事。   
     发生那样的事，内这个重义气的人也替他挡了下来；无论是什么事都是内在帮他承担!等内出事了，他却胆小地躲在一旁？就连要彻底消失在世界上，内还得替他安排好未来的路？   
    会不会……在病房里，他跟内说了什么，才会让内想不开？会不会内的死跟他有关？   
    尽管亮的猜测没有任何根据，但这个想法让他觉得被耍、被算计了，替内感到不平的愤怒，把他心里原本就对龙也的厌恶进行得更彻底！   
    而让他更生气的是，内竟然也帮着算计他？内竟认为他会爱上他？   
    呵!锦户亮冷笑。要他和他在一起是吗？行，他奉陪到底！   
    但他会让他知道，这个游戏他玩不起！他只能说他们的算盘打错了，他锦户亮可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    龙也出来时，看到亮就站在浴室的门口，瞪大眼睛呆着。
亮欺身上前，“你……”龙也瞪大眼看他靠近。他……他不是应该离开了吗？
      “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他要彻底破坏他们的计划。   
     亮抚摸着龙也的柔嫩脸颊，嘴角带着魅惑人心的笑容。   
    “你……你说什么？和你……在一起？”他在说什么？是他听错了吗？他都已经决定离开了，现在他又说出这种暖昧不明的话，这要教他怎么办？   
    “你的决定呢？”亮将龙也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你是真心的吗？”龙也凝视着他冰冷的眼，带泪地问。   
    亮抚摸着他柔软的唇，低哑地问。“你的决定呢？”他不给他任何保证。
      “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像着了魔般，龙也不再追问他是否真心，就怕他会后悔一样的狂点头答应。   
    龙也完全不知道，这个决定，就如同将自己交给一个没有心的恶魔，再也没有路可退。他更不知道的是，此刻在锦户亮的眼里，他成了个会玩手段的人。   
    他真够坦白！难道他觉得他是那种会让人玩弄于股掌间的人吗？听到龙也的回答，亮低头粗鲁地吻住他的唇。   
    自那日之后，亮便要他搬进他的公寓。他变成了他私人的附属品，就像个被金屋藏娇、见不得光的情妇……或许，他就是吃定了他对他的爱吧！   
    龙也终于明白，他所谓的在一起就是这样。   
    不能怨呵！是他让自己陷入这深渊的，能怪谁呢？即使已经知道他把他定位在哪里了，却还是离不开他，怪，也只能怪自己爱他如此之深。   
    面对亮刻意的冷落和不留情的羞辱，龙也不哭、不闹也不吵，这既然是他选择的路，就不能后悔！几年下来，他的话越来越少，而原本就虚弱的身体也越来越差。   
    可是他不会怨他也不会怪他，他会用他所有的生命去爱他，把内对他的爱意也一起爱下去！   
时光飞逝，转眼五年过去了。   
    时间的流逝，将昔日的伤痛一点一滴的带走，却抹不去那张灿如朝阳的笑脸和另一张总是柔弱的脸蛋……想着想着，两张脸竟重叠在一起，而后内的笑脸淡去，停留在他面前的，是龙也那张再深刻不过的柔弱面容。一阵心慌扰乱锦户亮的心和他的思绪。   


第五章
一如往常的早晨，微微的风吹来有些凉意。   
    搭着电梯，龙也正准备要去上班。他手上抱着一叠琴谱，不是很多，可是那不轻的重量对他而言却是一种负担。   
    当电梯在一楼停住，龙也踩过光亮的大厅地板，吃力地抱着那堆书往擦洗得晶亮的大门走去。门口几名年轻的保安人员一他出现，都有丝腼腆地和他打招呼。
    “上田君要上班了吗？你手上的书一定很重吧？需不需要我帮你拿？”   
     龙也客气地笑道：“谢谢你们的，我自己拿就行了。”这座大厦也有学童念龙也所任教的幼稚园，所以每天龙也都是搭娃娃车到幼稚园的。   
    “上田君，需不需要报纸呢？”保全人员殷勤地将报纸递给龙也。大厦每天都会提供住户国内外各大报。   
    “谢谢你，户冢君。”   
    被龙也唤作户冢的保安人员害羞地搔着头，憨憨地说：“上田君，你叫我小冢就可以了。”   
    “小冢，谢谢你，拜拜。”龙也如他所愿的说，随后坐上停在门口的娃娃车。      和小朋友打过招呼后，龙也在车子上读起手中的报纸。   
    一张不小但模糊不清的照片映入龙也的眼中，里头一对男女亲昵的身影显而易见。他定住了，虽然早已知道那里面的男人是谁，可头条上斗大的字还是无可避免地把龙也震住了。   
    他……要结婚了?   
    龙也眼里泛起淡淡的雾气，为怕被发现而将脸转往窗外的方向。咬着下唇，报纸被他紧紧地捏在手中，绉成一团。   
    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他居然会愚蠢到没想过他有一天也会成家立室？他们都是男人呀，总有一天，他们都要离开彼此，去过世人眼中那种所谓正常的生活。他又怎么会忘了亮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找个女人成婚生子才是他所必须做的呢？或者是他故意忽视这个必定会发生的事实吧？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的他，还盲目地认为，他们的关系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呢。   
    呵，他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他本来就没给过他任何的承诺，而他还傻得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一直待在他身边……他终究不会属于的呀！   
    龙也重新摊开报纸，努力抚平被他捏绉的痕迹，不在乎白净的手上沾染了铅字。他的眼眸瞬也不瞬地看着照片上的男人和女人，只要他还没有说要与他分手，他就不会离开！只是，若到了他开口说分手时，他承受得了要和他分开、再也不相见的思念折磨吗？     
    龙也手里仍握着早上的报纸，搭电梯到顶楼，回到锦户亮为他而设的牢笼，一个他自愿被囚禁的牢笼。   
    钥匙才刚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龙也没有呆愣片刻，就已笑开了。      锦户亮赤裸结实的上身肌理分明，黑发凌乱的他一手高搭在门框上，另一手勾住牛仔裤裤袋，样子浪荡不羁。   
    与他对视了几秒，他本来漫不经心的眼神倏地变得犀利起来。他的笑容就像一道冬日的暖流阳般融解了他冰冷的心，让他又想起内——那已经离开他很久很久的人。   
    “你……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龙也紧张得手心冒汗。   
    “我有朋友，你可不可以回避回避？”忽略他的问话，说着像是询问、其实却是命令的话。   
    龙也这才看清了他俊美的脸上有着浅浅的粉红色泽，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中有几簇小火苗在燃烧，这是他在情欲游戏中才会有的模样。龙也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笑容也自嘴角退下。   
    他明白的，他所谓的朋友……不只是“朋友”吧！   
    看看手上的表——六点三十分。龙也退了一步，木头人般僵硬地转过身，强逼自己不许在他面前掉泪。装作不在意的说：“那我晚点再回来，不打扰你了。”      话才刚说完，身后的大门就随即关上了。   
    龙也慢慢走到楼梯间，就着扶手坐在阶梯上。他疲惫地合上眼，任滚烫的泪水流满尖瘦苍白的脸颊。   
    又不是第一次了，他还介意什么呢？   
    当锦户亮带着他所谓的“朋友”回到这他在外购买的房子时，那就代表他在休假中。这几年来，锦户亮经营的饭店已上轨道，于是懂得享受的他，便会固定安排为期七天的假期，彻底放松心情。   


他简单一句要他“回避”，他就只能听从，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而他完全不说明、不解释，就像笃定他不会反抗、不会追问……他对他爱他的程度了若指掌，不是吗？   
    为了他，龙也每天下班后，马上就回家，深怕他会在他不在时出现；怕他会突然来，冰箱永远不敢空着，就怕他饿了没有东西吃；换洗的衣物更是天天准备着。   
    可是，每天迎接他的都是一室的黑暗与冷清，冰箱里的食物若他没去碰，总是原封不动；换洗的衣物他一摆上，常是不曾被它的主人穿过……若不是他没来过，就是他来时什么也没碰就走了。大多时候，他都是在夜半时分来，霸气地索取他的身子后，又悄然离去。   
    他这么做是为了谁？   
    五年了，他真的就这么过了！想想这五年里，他真正快乐的时间有多少？五个手指都够数哦！他还在为内的事而恨他吧？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   
    可不可以让他们一起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呢？带着这想法，龙也将脸靠在屈起的膝上，渐渐睡去……      醒来，他才发现自己睡了快三个小时。锦户亮的“朋友”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回到屋子前，他转动门把，没锁，于是他开了门踏进屋里。迎面而来的，是挥也挥不去的情欲气味，那股欢爱过后的气味就这么大剌剌地充斥着。   
    把灯光打开，原本黑暗的室内乍现光明，这也让他看清楚沙发上独自喝着啤酒的锦户亮。    龙也沉默地看了他许久，才开口道：“你朋友走了？”   
    锦户亮仰头喝了口啤酒，淡淡地回应。“走了一会。怎么，等得不耐烦了？你可以不要等啊！”他恶意扭曲着龙也的意思。   
    他对他冷漠、残酷，讥讽更是少不了。刚开始，龙也以为自己会受不了而离去，可是在他越来越恶劣的行为下，他却都一一忍下来——这是他自找的，又怎么能说是他无情？   
    龙也急急地解释道：“我没有那么想过！我只是问问而已，你别曲解我的意思。”   
    “哦？”他懒洋洋的应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你等到生气了呢！”他懒懒地伸着被深蓝色牛仔裤包裹着的长腿，连稍微把视线停留在他身上都不愿意。   
    “你饿不饿？我去弄点吃的给你。”不等他回应，龙也就进了甚少开伙的厨房。再与他继续刚才的话题，也只是自找麻烦而已。   
    “不用，我‘吃饱’了。”锦户亮清冷的嗓音透过几个隔着他们之间的物体，传到他的耳里，一语双关地暗示着他刚刚和朋友已经“吃饱了”。   
    带着暗示性的话语，总是能轻易的让他遍体鳞伤！   
    龙也怔怔地看着自己顺手带进厨房、搁在餐桌上的报纸，心里百般挣扎着是否要将话问出口，却又觉得自己没有那样的立场，但不问，怕自己又要几夜无眠了。   
    锦户亮高大的身躯来到厨房门边，见他愁眉不展地盯着报纸，邪恶的念头浮了上来。“你都知道了？”   
    亮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看……看见了。”低声回答。“那……那是真的吗？”没有想到锦户亮会主动接近他，还问起这敏感的问题。   
    “报纸都登出来了，不会假吗？”他冷冷一笑，问。“你打算怎么样？”      对于他，他总是吝惜于多说一字一句，总是要他自己去摸索他话里的意思。龙也抿唇苦笑。   


    “小川小姐和你很般配，你们很合适。”他说的是实话，但他的心却好酸、好疼！“可是，我不懂你所谓的‘我打算怎么样’是什么意思。”   
    “我要结婚了，你认为我会背着妻子而把你留下来吗？”他倒要看看他有怎么样的反应。
      亲耳听见他说要结婚，带给他的感受竟比看见报导时还要难受，就像他当场甩了他一巴掌似的，教他痛不欲生!他问出这样的问题，用意是在羞辱他，没错吧？   
    “那……你想要我去或留？”龙也的语调颤抖不已。他需要他来替他的未来作决定，也想知道他是否愿意留下他。   
    “无所谓!你想离开我没意见，想待下来就待下来。”他快哭了吗？真有趣！锦户亮模棱两可地说着，而后扯开蔑视的冷笑。   
    明明他是那么期盼听见他的答案，可他却故意戳破他脆弱的期盼来伤害他。他拒绝相信他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就是原来的他，而不是他伪装来欺骗他的那一面。
      上田龙也所有看来痛苦的表情，都是装出来的，想博取他的同情的!锦户亮一心这么认为。   
    “不！不要赶我走，好吗？我求你，就让我待在你身边……”龙也低声地央求着。   
    “即使我们的关系一辈子都是见不得光的也无所谓？”   
    龙也拼命地点头。“无所谓！只要你还能够让我待在你身边，怎么样都无所谓。”
      “很好！”锦户亮猛地把他搂进怀里，粗暴地吻上他只的唇，恣意地蹂躏着。   
    “不要……不要离开我，好吗？”龙也泪眼婆娑地问。   
    他就真的那么爱他吗？即便是爱得如此委屈都不要紧吗？抬起他颤抖不停的下巴，正视他一双带泪的眼。“你应该明白！我和你是绝对不会有结果的。到你觉得悔不当初时，可别怨我！”   
    “只要你还要我一天，我就会待在你身边一天，绝不后悔！”龙也像在宣誓般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   
    抱起了哭泣不已的龙也，走进卧房。


和龙也发生关系后，这里便让他住下了。那时候这里不过是只有一些基本的家具和典雅的装横，像个样品屋一样冷冰冰的，单调得可以。可是自他来了以后，这个空间才开始慢慢变得有生气。触目所及的每一件物品，好像都有了生命般。      以往若是阴霾天气，屋里就会是一片森冷。而现在呢，即使是阴天，房里仍是如晴天般温暖，不再阴沉沉。房里的盆栽都是出自他的手，在放电话的茶几上、电视机上都有着他的照片，从杂志上剪下来的那一种。   
    随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本子，打开后发现那是一本他的专属剪贴簿！   
    不管是杂志或报纸，从五年前一直到最近的都有，合成厚厚的一本，每张照片或报导旁边都有注明日期……他真的是用尽心力的来爱他，是吗？   
    吐了一口气，锦户亮把本子放回原位，整个人靠在沙发上，感觉那舒适怡人的感受。   
    这里竟让他有了“家”的感觉。   
    这还是他第一次细看这个房子的变化，结了冰的心居然涌起一股感动……   
    真是见鬼了！不是吗？
      好不容易大门被人推开，那人终于回来了。   
    “咦，早上出门的时候我不是锁上门了吗？奇怪！难道是我忘了？”龙也转身将门关上，嘴里自言自语地说着。   
    锦户亮邹了邹眉，心想：他一直就是这么生活的吗？孤独一个人，就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   
    “知道要回来了吗？”锦户亮冷哼。   
    “啊！”龙也刚要开灯，没想到黑暗中居然有人说话，他惊呼了声，随即听出那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开了灯，见到脸色不是很好看的锦户亮，一双眼专注地看着他，这让龙也不知如何是好，不祥的预感充斥着。干笑一声就要躲进厨房。   
    “你一定很饿了吧？我去弄点吃的给你。”   
    “不用了！你过来。”他双手抱胸，说道。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走到他身边，乖乖地站在他面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今天玩得很开心吧，嗯？”   
    “什……什么？啊？哦，很开心呀!”   
    锦户亮黑了脸，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龙也不知如何是好，无措地玩着手指头，两人无言了近一分钟。抬起头冲着他一笑，问：“你今天来得很早耶!怎么了吗？”通常他都在他睡了才出现。
    “看来你没有我也可以过得很好嘛!”   
    “我不懂你的意思——过得很好？”哪里好？龙也纳闷着。   
    看来他们真是有点犯冲吧？要不然怎么会每次一说起话来，都像要吵起来似的？而且他都说着一些像是暗喻的话，让他摸不透他的本意是什么！   
    “是啊！你不是出去玩了一整天吗？这样还不算过得好吗？”心里掠过一阵强烈的不舒服，他嗤道：“你很了不起嘛！不只有‘皇朝’的田中圣对你呵护有加，楼下那几个看门的小伙子对你倾慕不已，现在，又和一个女的搭上了，你很行嘛，无论男人、女人，都被你迷得团团转的。到底还女人好哦，是吗？我很想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什么手段，又用了多少心机才把他们迷得晕头转向的？你不妨也拿来这么对我，看我是否会和他们一样，都拜倒在你的脚下？而你好像忘了我说过的话——你只能够属于我！”   
    锦户亮的话里泄漏了他的在意!   
    那晚服装发表会后，他才想起那个和龙也在一起的男人就是京都最大的家族“堂本家族”集团旗下的‘皇朝’保全公司的总经理，来头可不小。
      听着他说出口的话，龙也的眼里禁不住泛起水光，他悲哀的轻笑，“原来在你心里的我是这么不堪呀！不是用方法就是要手段，要不就是玩心机……我没有了不起，我也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和他们也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关系，你没有问我就径自下了定论，那我还有什么可说呢？”   
亮眼神复杂地看着龙也那停不了的泪。那是真的泪水吗？还是他装出来让他看的？
      眼见他的泪像是下不停的雨，锦户亮的心情烦躁了起来，他起身往门口走去，背对他说：“你想我会相信你吗？”   
    “我爱的是你……一直都是你。”   


“可惜我爱的不是你！”怒气攻心之下，锦户亮冷笑，道。“我爱的是内。别忘了他是为了你而死的。”说完后甩门离去。龙也哭红的眼看着被他狠狠甩上的门。   
    再一次提起内是被他害死的，是要告诉他别再妄想他只给内的爱吗？他就这么走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难道在他心里，他就只是一个会使手段、心机重人吗？要怎样他才肯相信他？他爱的真的就只有他锦户亮一个人而已呀！
   
      在锦户亮走后，龙也的眼泪一直没停过。大哭一场的后果就是眼睛肿得像核桃！     
      下床走进浴室，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并没有因为昨天的那场争执而退缩，反而更坚强了些。这几年来，对于爱他，他从没想过要放弃!   
    梳洗过后，龙也走出房间要转进厨房时，看见了沙发上背对他的人影。   
    “斗真？你怎么在这里？”龙也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间已近正午，惊叫声伴随而来。“天!我迟到了！”说着就要冲回房里换衣服。   
    “别急了，我替你请了假。”   
    龙也从房里出来，表情有点难堪，涩涩一笑，道：“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   
    “别说那些客气话！我想听的是，你和亮又怎么了？”   
    “没什么。”他还会不清楚吗？每次斗真去向锦户亮帮他讨公道时，总是会被锦户亮轰出来，他不愿他为了他，还要受到一些不该加在他身上的冷言冷语。      斗真待他就像自家人一般，他衷心感激，所以更不想让他和锦户亮之间的友谊因为他而破裂。   
    “有什么事不能说吗？是不是他又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真的！”龙也坚持地保证。   
    斗真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笑了起来，“告诉你，龙也，亮和小川爱根本没什么婚期将近的事，你不要再为那篇报导难过了，知道吗？”   
    “怎么说？报纸上明明写得清清楚楚的。”龙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兴奋，可也只是一下下。   
    “怎么说吗？这么说好了，我看了那篇报导后为了替你探敌情，就要亮介绍小川爱给我认识，亮一口就答应了。本来是抱着不好的印象去见小川的，没想到我反而被她所吸引……”斗真笑道。   
    “然后我就开始追求小爱。本来以为我不及亮的出色她会看不上我，但最后她却说嫁给我比较实在，因为亮太难掌控了。所以，这简直是一举两得！一方面我抱得美人归，另一方面又替你解决一个情敌，这样不是好极了吗？”斗真非常得意于这一石二鸟之计。   
    “斗真，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时骗过你？大致上，最晚年底你就会收到我和小爱的喜帖。而你也可以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了吧？”   
    知道锦户亮不属于任何人，他的确是很开心的！再也不必担心、受怕了，纵使不能得到他的心，龙也还是觉得很满足！     
      突然有种想见锦户亮的冲动，尤其在昨夜晚他怒气冲冲的离开之后。   
    他不只要解释给他听，更要再一次的对他说爱！他要告诉他，他的眼里、心里就只容得下他!       
    “斗真……我想见他……”   
    “我送你去。”斗真没有犹豫地答应龙也。


周围的人围了过来，却没有人朝龙也伸出援手。   
    因停车位而耽搁了一会儿的斗真，一进到机场大厅就看见前方的围在一起的人群，但眼见之处都没有龙也的人，不好的预感让他往人潮的方向走过去。   
    果不其然!斗真抱起龙也虚软无力的身躯，焦急地喊道：“龙也！龙也！醒醒……”   
    一阵的呼唤都没有得到回应，斗真不敢拖延半秒的直向医院而去。     
      锦户本家。   
    锦户亮一回到家，先是将一身的疲累洗去，然后倒向大床，却没有睡意，如同在上海的三天一样——闭起眼睛，那张梨花带泪的容颜就清晰地映在眼前，挥之不去。加上在机场的那一幕，总会在他脑海中一再重现，越想忘记，便越清晰。
     
      烦!锦户亮强迫自己入睡。   
    梦中，内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他的笑脸还是那么的灿烂，可是他发现自己并不像在面对上田龙也时会有一种……想把他的容颜全占为己有的冲动!   
    “勇敢的去爱吧！”梦中的内这么说。   
    锦户亮像做了噩梦般猛然坐起，开始检视自己不平静的心。   
    对内，从来都不是爱，他只是被他那不做作的样子吸引而已。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谁会把自己真实的一面表露出来呢？可他却是用最真的那一面来面对所有人。从没有想要把内列为所有物的，反倒是上田龙也让他第一次有了想彻底占有的欲望！   
    如果无关乎他对他的偏见，那么，他应该是喜欢他的吧？会是喜欢吗？还是另一种更深更深的情感呢？     
      隔天早上，锦户亮就被斗真一大早从床上挖了起了。自从龙也病倒之后，斗真整个人也瘦了一圈。
      “锦户亮，你还有这么好的心情在睡大头觉？龙也病倒在医院了。”   
     
      医院的单人病房里，床上躺着的人儿宛如没有生命的洋娃娃，那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气息是他唯一活着的证明。   
    当锦户亮看到躺在病床上那一动也不动的娇小身影后，身体里冰封的角落被硬生生地拧痛了，他想也没多想的就跨步上前，看见他就连陷入昏睡状态的柳眉仍紧紧皱在一起。   
    自从被斗真从床上挖起来，听完他叙述龙也病发的原因后，锦户亮便陷入了无休止的自责中。他不该说那些话来刺激他的不是吗？他在后悔，他在后悔他之前所说的伤他的一字一句，更后悔他没有一回来就去看他!
      仿佛他身体上所受到的疼痛和不适，他都能体会，就像有把刀在他的心里戳着一样，滴下了鲜血……他从来不知道，他冷冽的心竟然也会感觉到痛？他甚至希望那种痛由他来承担，不要去折磨他虚弱的身体……   
    有谁可以告诉他，为什么看见他嬴弱的模样会让他心痛得无以复加？这是为什么呢？   
    从他融入他的生活到现在，内的身影已在不知不觉中淡化于无形。该说是他薄情呢？还是上田龙也抚平了他心底对内的愧疚与背叛呢？   
    唇边扬起一抺温暖的笑，他轻轻地把温热的唇印上龙也粉嫩的唇瓣。   
    身后响起敲门的声音，一名医护人员探头进来，说道：“锦户先生，院长请你去一趟。”   
    直到医护人员离去，锦户亮都没有回过头。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龙也恬静的睡颜上，想把他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身体里。   
    一旦爱上了，他就绝不会轻易的放手！绝不！锦户亮在心底起誓。   
    “锦户先生，这位是上田先生的主治医生，也是本医院的心脏科主任。”医院的院长室里头，除了锦户亮和院长外，另有一名身着白袍的医生。   
    锦户亮微微蹙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名医生有礼的颔首，说：“锦户先生，请恕我直言。基本上，上田先生的情况很不乐观。”他拿起一枝笔在龙也的胸腔X光片上比着。
      锦户亮本来盯着X光片的眼眸突然看向他，沉声问道：“龙也怎么了？”   
      那名医生被他盯着冷汗直冒。“事实上，上田先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叫时间不多？你给我说清楚！”锦户亮揪起了那医生的领子，怒声问道。   


“上田先生的病表现为室间隔缺损。”那医生怕锦户亮下一步就要把他揍倒，惊恐地说。   
    “什么意思？说清楚！”锦户亮忿忿地放下揪着那医生的手。   
    “人的心脏有四个心腔，右心房，右心室之间通道有三尖瓣；左心房，左心室之间通道有二尖瓣；左右心室之间有一厚的间隔称室间隔，这个隔有先天缺损即称为室间隔缺损。心脏杂音是主要体征，心电图表现为左室肥厚，心脏X线片示心影扩大，左心扩大，肺血增多，超声心动图可明确诊断。室缺分膜周部，双动脉下及肌部缺损。双动脉下型不能自然闭合，而肌部及膜部室缺都有自然闭合的可能。”那医生想快快结束这个病历报告，这位锦户先生看起来有杀人的可能！      “没有办法医治吗？”锦户亮挫败地道。
      这都是他的错，和他在一起五年多了，却从不知道他有心脏方面的疾病，是他的刻意忽略吧！锦户亮现在才想起，五年前那一次救了他，他当时的情况应该就是因为心脏病发吧！   
    “唯一的办法是心脏移植。但这有一定的风险。”一直没出声的院长说道。
     
      “会有怎么样的风险？”锦户亮颓然问道，脸上失了平日的自若。   
    “手术的成功率只有15%，最危险的程度……用他的生命去换！但总比没有机会的好，照这情况下去，上田先生的生命只剩下不到1年的时间。”院长坦白地说。   
    锦户亮整个人被震呆在椅子上，瞪大了眼。拿命去换？老天不会开他这么一个玩笑吧？他才刚清楚了自己对他的感情呀，就要他做好失去他的准备？   
   
      “醒了？”锦户温柔地说道。   
    龙也眨眨不甚清晰的眼，才看清床边站着的男人。那一晚不愉快的记忆在脑海浮现，让他因看见他而发亮的眼又黯了下来。躲开视线不敢直视他，让沉默在他们之间流开着。   
    “感觉有没有好一点？”锦户亮在床沿坐下，将他冰凉的手握在手中，柔声问道。   
    龙也呆了下，慢慢抬起眼与他对视，在他眼里看见的是专注与深情，以往的讥诮与讽刺都不见了，那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只容得下他一样……会不会是他还在梦里没有醒过来呢？要不然，他怎么可能会这样看自己？   
    他还握紧了他的手，让他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却只能呆呆地任他拨开遮住他脸颊的发，任他修长的指尖一一抚过他的脸。   
        锦户亮看他怯生生地望着自己，眼眸里的不安和几许怯意让他的心当下痛了起来，他竟然是拿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是他让他变成这样的吧？      “让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重新来过？什么意思？”问完，他怯怯地笑笑，低语：“我很笨的，你不要生气。”   
    “就当我们重新认识，没有过去的争吵和……小内。长久以来我无缘无故的讨厌你，这是为什么呢？很想对你声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放弃过爱的权利，自从内的事以后，心就好像死了似的。我希望一切还来得及，来得及再去爱一个爱我的人。”他痴痴地凝望着他殷红的脸!   
    “什么？”龙也看着他的眼睛，迟疑地问：“你……你是说真的吗？你说要我们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吗？”真的不是他在做梦吗？   
    锦户亮点头，指尖眷恋地在他的脸颊上流连。   


    龙也怔怔地望着他，疑惑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有着一张天使般的容颜。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现在却对我这么好？还要我们重新来过？你已经忘了小内带给你的痛了吗？”   
    轻叹口气，锦户亮用前所未有的轻松语气温柔的答道：“以前的我是混蛋，可是我现在发现我喜欢上你了。我想要我们重新来过，不想让自己继续错下去，错过你。自从你在我身边以后，小内已经逐渐被我淡忘了。”   
    龙也被他的话吓傻了，他不安地坐起身，慌张地说。“你……你、你喜欢我？怎么可能？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才让你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   
    亮失笑，把他奷细的身子轻轻地搂进怀里，说：“要你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有那么难吗？”   
    “你说的是真的吗？不是我在做梦？”伸出颤抖的小手触摸着他俊美的面容。他吸吸鼻子，道：“亮，即使你是在说谎，我还是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锦户亮对他的不安感到，他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轻柔地说：“那是我的真心话，不信你听……”他将他的耳朵贴在他胸上。“听见了吗？我的心也在替我说着：我喜欢你。”     
      “喜……喜欢我？”龙也流下了开心的眼泪，他用力地搂住他。“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得到你的回应呢！”   
    开心过后，龙也想起了那一直让他紧紧于怀的事。
      “可是……机场的那位小姐怎么办？”一想到那天锦户亮是那么亲密地搂着那女子，龙也就无法不嫉妒。趴在他胸前，他的眼泪再一次浸湿他的衣间。
      “映美吗？你误会了，她只是我的秘书而已。”亮看着他那无止尽的泪水，用手轻轻拍拍他抽搐不已的背，苦笑着说：“怎么我从没发现到你那么爱哭啊？”   
    “对不起……你说你喜欢我，这句话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听到了，所以我没办法控制眼泪……”他望着他的眼，眼里尽是晶莹的水光。   
    “傻瓜！”锦户亮拭去他脸上的湿润，带着温柔笑意。   
    龙也被他的笑容迷惑，也跟着漾开甜美的笑容，两人就这么互看着，眼中只有彼此。   
    “锦户先生。”一个身着护士装的女孩讷讷地打断他们之间的眼波流转，她是锦户亮特聘的看护。   
    “手续都办好了。”刚进门的斗真笑看他们之间的变化。     
      “麻烦你了，斗真。”锦户亮向斗真道过谢，然后转头问护士。“都收拾好了吗？”见护士点点头，他才横抱起龙也，引来他的惊呼。   
    “做……做什么？”害怕掉下去，所以紧搂着他的颈项不放。   
    “回我家。”他要把他带回主宅里去，那里人多好照应他，尤其是他现在有如易碎的玻璃娃娃般让他害怕会失去。    


今天才刚找了那天的医生，说龙也的手术还是尽早实行的好，再拖的话，不止成功率全更低，生命也会随时出现危险，像今天的情况，有可能昏倒就再醒不过来！
      “我……我不知道龙也会突然就病发，他之前都好好的呀！”小爱很是自责！   
     锦户亮颓然地靠在墙上。   
    “你要不要进去看看龙也？他应该醒了。”小爱别过头，他落寞的样子让她更是内疚。   
    亮沉默不语，进了龙也所在的病房里头，躺在床上的龙也看到是他进来，对他笑笑，但他那奄奄一息的模样让他心如刀割。   
    “有没有好一点？”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声音嘶哑地问。   
    龙也苍白的唇向两旁扯开，轻笑着说：“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只是小小的不舒服，我很快就可以好起来的！”   
    把他冰冷的小手紧握在温热的大掌之中，亮不停吻着他手背，一声声低喃着。
“别再吓我了，好吗？千万不要离开我，我承受不了失去你的痛……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   
    龙也看亮的样子，担心的问：“亮，你怎么了？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我怎么舍得？你是我用尽了生命去爱的人，不是说能离弃就离弃的呀!”   
    挣开被他握着的手，捧起了他的脸，对上他的目光。“亮，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呢？从我回到你家之后……不！应该说是从我上次住院之后。我发现，你每次看着我都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到底是怎么了？”   
    该说的还是要说吧？再拖下去是害了他……“答应我，你听了之后，一定要冷静，好吗？”锦户亮难掩忧伤，轻轻地说。   
    “你这样让我很好奇耶，你快说啦!”龙也略微慌张地催道。“我答应你我会很冷静的。”   
    “医生说，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是……是吗？”龙也假装镇静地说，泪水却忍不住流了下来，两手紧紧绞在一起。“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只是不知道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在我得到你爱没多久。其实我应该知足了，毕竟我已经得到了你的爱，但我很贪心，不想这么快就结束，哪怕是多那么一分一秒也好……”断了线的珍珠，大滴大滴地掉在他雪白的手背上。
那眼泪灼痛了锦户亮的眼，直痛心里去。一把把他搂进怀里，紧紧的，就像要把他嵌进身体，成为自己的一部分。“龙也，别这样，会有办法，只要进行心脏移植手术，就有机会了，龙也……别这样啊。”
“真的吗？真的只要进行换心手术就会没事？是不是？”龙也看着亮的眼睛，问。
  
“龙也……这个，手术都是有危险的。”亮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
“危险吗……”龙也低头昵喃。“最危险的会是什么？”仰头望着那人。
“最危险……最危险……”亮说不下去。
“最危险就是死亡，对吗？”龙也帮他说了。
“龙也……龙也……”亮再次把他紧紧搂进怀里，“虽然是危险……但总是有希望，不是吗？既然有希望，就不应该轻易放弃，不是吗？”埋首在龙也颈间的亮，眼里的泪水也沿着龙也雪白的颈项滑了下来。


椅上坐。“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家，回我在京都的家。”    
    “回家？亮知道吗？”    
    他摇了摇头。“我没有让他知道。”    
    “你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是吵架吗？不然你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说要回家呢？”    
    “没有……”龙也把自己的决定都告诉了小爱。  
    “你要离开他？这怎么可以？他会气到把医院给拆了的!”小爱惊叫着。    
    “小爱，我要离开是必然的，请你一定要帮我！有些话想请你帮我转告他，好吗？”抓着严小爱的手，龙也低声恳求着：“我会回来！如果我能平安无事，我一定会回来找他，请他等我。”    
    就当是一场赌局吧！如果他能平安走出手术室，他会回来他身边；如果不幸他就这样离开了，至少，他还能保有他们在一起的那段小时光。  
      小爱被他弄得一头雾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既然会回来，干嘛还要离开？”    
    “如果……如果我还能活着，我一定会回来。”他梗声道。“如果我死了，那就……”他抑制住满眶的热泪，笑了起来。“我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天知道他多么的不愿意离开。    
    小爱也红了眼，问：“一定要走吗？”    
    “是的，请你告诉他。”龙也站起身，“我必须要走了。”挣开了手，带着一抺苦涩的笑容，彻底离开了和锦户亮在一起将近六年的生活。  
    
      龙也走后，斗真和小爱进了龙也所住的病房。    
    “真是的，找个停车位找了半个小时。”斗真嘀嘀咕咕的。“咦？龙也呢？怎么只有亮一人？”    
    “呃……可能出去走走吧！”小爱吱吱唔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