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有幸
[魔界/魔法师]
也许我该庆幸我的混沌纪还没有到来，我的脑海里依然拥有人间的记忆。我在人间活过两次，令我深刻的是我第二次死亡的时刻。那时，一个炸弹从岸边被扔进船，甲板上的引燃线像一个孩子在追逐远方的母亲，不及我多想，炸弹引爆了。最后一眼，我望向古鹭，她的身体已经中了子弹，艰难地挣扎。不过，一切都伤痛都将消失，我们的生命在那艘船里结束了。
之后，我来到了魔界，变为了成千上万的妖矢里的一员。妖矢是魔界里最低等的身份，我们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听了代号之后，就会被大家忘记。我们只得努力，如人间一般，我必须需要一项技能，为自己找到立足之地。很多妖矢都不想成为魔法师，他们认为魔法师是最无能的身份，的确魔法师没有强大的能力，唯一的好处是能在魔界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爱的事，前提是没有邪念的事，否则将会受到魔能者的制裁。
说这么多，我只想引出我认识的那位魔法师。她见到我们这群妖矢，毫无傲气，与我们同样在北部的雪森过夜。这点令我欣慰，大概我与她距离较近，她主动与我谈天。她说：“我在人间的记忆还没有恢复。”这是魔界的潜规则，有一些妖矢，一来到魔界就会立马恢复人间的记忆，像我一样；还有一些直至成为魔法师也没有恢复人间的记忆，也就是我眼前的她。
不过还有一点，我必须说出来。恢复记忆只是暂时，过了不久，就将进入混沌纪，一旦混沌纪开始，所有在人间的记忆都会消失，此后，只拥有在魔界里的记忆。
“你给我讲讲你在人间的事吧。”我知道，她想借此寻找人间的气息，以此恢复记忆。


[人世/季荔]
第一次活在人间，早年家庭富裕。父亲在朝为官，母亲经常会给我闲钱，我在私塾里与同辈的兄弟一起读书。后来有一天，父亲召集家里人，说：“我年事已迈，决定辞官回乡。”大哥第一个不同意，父亲说：“老大你愿意的话，这府邸留给你，你和你娘继续留在这住，反正你也已经成家立业了。”这么一说，大哥就支持这事了，他还答应每月给回乡的父亲送钱。
父亲只有两个妻妾，一个留在京城，一个便是我母亲，我们随父亲踏上了回乡的路。一进村，我就看见了一个少女，十六岁的年纪，在门院摘菜。她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有一对水灵的眼眸，充满着需要世人怜爱的目光。这令我夙夜难眠，几经想起，甚至怀疑自己已对她痴情。
     痴情并非一朝一夕，第二日父亲去忙农活，我陪同前去。少女也田中，与她父亲种田。我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说话只要大点声就能听清。我放下锄头，拭去汗珠，背起往日在私塾里学过的文章，“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此时，父亲坐在田边稍微休息，他听到我背文章，点点头，不远处几个村中汉子也同样讨论着，我继续背，“知至至之，可与言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背到末尾，不见她看我一眼，声音也便断了。
走出农田那会儿，我刻意多看了她几眼，碎发挡住了她的脸颊，看不到表情，更看不到她的眼眸。小巧的双手把菜叶子摘进篓里，如同返璞归真的爱一般，虽然她的动作只能用简单来形容，但依旧令我着迷。我不知这是不是花花公子的情结在作祟，即使以前我在京城见过好看的女子，但都不如她。更何况，我现在只是一个落魄的人而已。
回去的路上，父亲问我，“可有中举之意？”我知道父亲曲解我背文章的意思了，心想既然背了，就说：“仅有读书之意。”父亲不语，像是在思索什么。后来，我在村中曾晓得那女子的身世，她名叫季荔，家中有一哥哥，没有多大出息，父母皆是老实人，与村中他人无异，不过普通家庭罢了。如此说来，我更有信心。
一有空闲，我就会去村里的榕树下抚琴，那儿并不热闹，但离季荔家很近，琴声很快会传到她的家中。我的琴艺不够精湛，时常得让父亲教我。我弹得最妙的是《高山流水》。这曲子我在京城就学会了，也是父亲的最爱，所以他愿意花心思教我，他告诉我如何融入感情，诸如悲伤的感情，沉郁的感情。我琢磨着爱慕的感情，一曲弹罢。不想没有引来季荔的关注，却得到周围几位妇女的称赞，有人夸我“不愧是从京城回来的少爷”或是“恐怕村中无人能及你的才艺了”。换做先前我在京城，听到这样的赞美必是高兴不已。可是，我如今很低落，心里像是往一个杯子灌满愁绪的水。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突然一日，父亲意外生病，母亲去京城请了大夫，临走前把大哥送来的所有钱都带上，这足以证明父亲离去世不远了。我无心去顾季荔，大夫来之后写下药单，让我照单抓药。于是，我拿了一个篓子山上。路过季荔家，我听到几句，关于季荔的亲事，她哥哥给她例举了村里几个男子，当中没有我。我在想：“是因为我过去的身世太好了么？”更多的，心里开始不乐观了，发麻地往山上走。几味药材，我从没见过，这也不怪我见识短浅，来这里时间不长不说，抓药之事过去从未触及过。所以，我抓得很辛苦，有几种药是靠感觉抓的。回家我在院中煎药，口里吟了几句诗，母亲从大堂里走出来，“还念什么诗啊，等下，这味不对！”
幸亏那是大夫的偏方，母亲在药房里闻过，她不放心，决定自己山上采药。这般周折，父亲没有挺过来。后事简单了去，又一日我在院中抚琴，母亲走来，“如今只有你我母子二人，你父亲在世之时就念你有才气，你不如就此考举吧。”我毅然反对，“娘，我若想考取功名，当初何必随父亲衣锦还乡。”母亲没有回答，她对我沉默，两人呆在一块，没有言语。夜里我梦到功成名就娶季荔的场景，第二日我允诺了母亲考功名。
我被母亲整日锁在家里读书，我后悔了，起初我想到多读些书，好在季荔面前表现，但没有想到结果完全偏离了轨迹。秋风萧瑟，院子的树叶落下来，，我也想随之掉落在地，我已经很长时间看不见季荔了。三年间，我偶尔挑灯夜读，偶尔沉沦，没有季荔的身影，衣食难安。
见科举的时日差不多了，母亲给我备了干粮和银子，她对我说：“这银子是家中的一半积蓄，你父亲死后，你大哥就不再送钱来了。”母亲向我投来期望的目光，我刻意躲避。走出家门，临近季荔家，我背起文章，“园中有榆，其上有蝉。蝉方奋翼悲鸣，欲饮清露，不知螳螂之在后，曲其颈，欲攫而食之也……”没几句，我停住了，我看到村子里突然变得很热闹，很多小孩子从家里追出去，口里喊着：“看新娘子去喽……”我听到鞭炮和喇叭吹奏的声音，它们的出处来自一个地方，季荔家。
我跟从人群，在季荔家门口看见季荔穿着红色的嫁衣，扮上装后，眼睛更加好看，这时我看不到她那双需要世人疼爱的样子，只看到一个出嫁的姑娘。听说，季荔的丈夫身体不大好，人很实在。我走出村子，继续背文章。
“螳螂方欲食蝉，而不知黄雀在后，举其颈，欲啄而食之也。黄雀方欲食螳螂，不知童子挟弹丸在榆下，迎而欲弹之。童子方欲弹黄雀，不知前有深坑，后有掘株也。”
十年后，我三次考举未中。平日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抚琴，琴声变得哽咽，不再拥有感情。母亲给我介绍几门亲事，我都拒绝。不久，母亲积劳成疾而死，与母亲同天办丧事的还有季荔家。那天，我的母亲和季荔的丈夫都被埋在了山上。我们一同下山，再无外人。我那时已过而立之年，胡须满脸，功成名就早被抛于九霄云外了。我向她提起，过去对她有爱慕之意。她莞尔一笑，“你怎么不告诉我？早知道就嫁给你了。我家人还说配不上你们家呢。”
又三年，我猝死在家中。


[魔界/魔法师]
“我讲完了，人间有好多悲欢离合就是这样吧，你肯定也遇过。”我叹息一口气，又发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再一点点地被抽走，像是一个漫长的仪式在一步步进行。
她的眼里含着泪水，我问：“怎么哭了？”我听到了她莫名其妙地说：“我就是季荔，我就是古鹭……”她握住我的手，我不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叽里咕噜？”
她看出了什么，“你的混沌纪来了，”她闭上眼睛，眼泪便落下了，“可是我的记忆恢复了。”
此后，我离群，我不再与那群妖矢生活在一起。这个魔法师教我如何修炼，如何才能提升能力，很快我成为了一个魔法师。我认为自己的身份与她相同，可以得知的她的事，我严肃地问她，“告诉我你叫什名字？”
“你就叫我叽里咕噜魔法师吧。”
全文完

矮油，咕噜有那么淑雅……

不明||

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