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老婆婆慈祥的问。真是奇怪,老婆婆满脸皱纹,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从来没有过表情,声音也是没有温度,没有起伏的,可是,我就是觉得很亲切,很慈祥……“老婆婆,您认识我?”我有些傻傻的问。老婆婆点点头,“你陪了我一千年……”她转回身,走进身后的小屋,我跟进去,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口大锅,锅里热气腾腾的,下面没有火,可是,锅里的汤一直在沸腾着……“我的汤,越来越好了……”老婆婆一边用大勺子搅着汤,一边自言自语。我走过去,从老婆婆手里接过勺子,慢慢的搅着,好熟悉的动作,仿佛做过千万遍了…… 随着汤被搅动,心也被搅动,记忆慢慢浮起……
“婆婆,我真的只是一滴泪么?”我一边搅着汤,一边问。
“是啊,”婆婆往汤锅里洒着淡黄色的药粉,“真是一个痴情的奇男子,一滴泪竟然蕴含了这么多的感情,使你得以成了精……”
“他一定很爱那个女子吧……”我眼前还是唯一的一个情景,他怀里抱着那个他深爱的女子,仰天长啸,我从他那蕴满悲伤和绝望的眼睛里流出,掉落,随雪片飞舞,直至落地……之后,一路下沉,直至这奈何桥头,被婆婆发现……虽然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是怎么来的,还是无法相信自己只是一滴泪……
就这样陪了婆婆千年,从一颗有心无形的泪,慢慢修成了有形之体,见过了无数的痴男怨女,从这里或蹒跚、或优雅、或无奈、或被迫地走过,喝下这孟婆汤……
“婆婆,这汤真的能让人忘记所有事情么?”我望着那个迷茫的背影问。
“能忘了事,却忘不了情……”
我还望着那个背影,我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他刚喝碗汤,眼神涣散,迷茫,却在看到我的一刻,震了一下……
是他,那个痴情的奇男子,那个创造了我的男子,那双永远留在我记忆里的眼睛……
“婆婆,我也要去……”我下定决心。
勺子和锅底摩擦的声音停了下来,沉寂了许久,“唉~”婆婆叹了口气,“非要经历一次那痛么?我以为,你不会有那些恼人的感情……”
“婆婆,他刚才看到我的时候,有感觉,婆婆,我忘不了那双眼睛……”我哀求着。
“那是因为你现在的样子和他深爱的那女子相似……”婆婆看了我一眼,“你是他对她的爱所成,样子很像她……”
“我不相信,婆婆,就算是如此,我也要追随他一生……”
“唉……”婆婆又长叹一声。
喝汤,投胎……成长,上学,认识小鱼……遇到他……
“婆婆,给我喝汤,我要忘了他……”我无法想象自己要如何去面对小鱼和他……
“忘得了事,忘不了情……”婆婆平静的看着我,“想忘了情,只能靠你自己……”
我好想哭,可是,从小就没有眼泪,以前不明白,现在知道了,本身就是一滴泪,怎么还会有眼泪呢?
“你醒了,太好了!”小鱼的笑脸直接映入我的眼睛。
我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
“你昏迷了两天了,”小鱼的脸有些憔悴,“吓死我们了……”
我才注意到,我竟然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那天,你在雪地里,突然就晕倒了,这两天一直昏迷不醒,还胡言乱语的叫什么婆婆的,吓死人了……”
“我没事,做了个梦……”我对小鱼笑笑,“你这两天,一直在照顾我?”
“嗯,”小鱼点点头,“看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敢离开啊!”
我心里一阵绞痛,无法言语。
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天已傍晚。夕阳如血,映得遍地的雪都成了粉红色。我站在雪里,看着小鱼和他,他搂着小鱼的腰,脸上挂着微笑,眼睛里满是情意……
婆婆说的,要忘了情,只能靠我自己……
对着他们,我突然觉得眼里有些热热的,紧接着有些湿润的感觉,这是从没有过的感觉,脸上一阵痒,一滴泪滑落,我轻声说:“我还你一滴泪,前世今生,生生世世,不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