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更津亮跑得很急。
——他会什么时候到家呢。
——前几天家里买了西瓜,他应该会喜欢吃吧。
——离家之前量身高,两人还差着不多不少的半公分。
——要是在这三个月里被超过去了,总觉得做哥哥的有那么一点失格呢。
前面过桥要绕远。亮想了想,还是照直跑下了河堤。
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满绿色杂草的河堤上还残留着下雨时的湿润味道,亮心情极好。
连粘脚的泥土也变得不那么讨厌了呢。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
右脚,踩上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难道是没公德的人留下的宠物排泄物——这样的念头立马被裤腿突如其来加上的重量给打断了。
伴随着一声奇特而扭曲的不知出处的尖叫。
“你回来了……那是什么?”
亮推开家门的时候,淳已经等在玄关了。
“啊啊,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吧。”亮喘着气踩下鞋子,顺手把绿油油的一团不明物体放在脚边,“这是在河堤上捡到……不对,是踩到的。”
“所以你就把移动的水生浒苔带回家了?”兴许是在寄宿制学校养成了习惯,淳弯腰把亮的鞋子收进鞋柜里摆齐。
“什么呀。明明是只猫吧。”亮站起身来,悄悄挺直身板,从旁边的试衣镜里打量着淳和自己。
果然还是稍稍高那么一点啊。亮莫名其妙的感到欣慰。
“玩笑而已。不过,我还以为是只狗呢。说起来,怎么是绿色的?”淳把猫举起来。不仅仅是背部和头,连肚子下面都是奇异的绿色。从耳朵和胡须一直绿到尾巴尖。
亮把视线从镜子上挪回来:“我怎么知道。如果不是全身绿,我也不会一脚踩在上面啊。”
他抬手去摸猫的鼻尖,然后被粉色的舌头舔个正着。
感觉好奇怪。像是被热乎乎黏答答的湿毛巾蹭了一下。
又像是触到了短路的实验电路,有着轻微的,不易察觉的电击。
亮去洗手的时候,淳架着猫跟过来。那只猫似乎对淳抓它腋下的方式很不满,一直在费力地扭动。
“那,这只猫要养吗?”
“总不能把它再丢回去吧。”这样绿油油的,看起来居然有点可怜。
“……嗯,那我去跟妈妈说。”
“喂,等等我。”亮甩干手上的水。
妈妈正在和做咖喱用的洋葱奋战。她看到那只猫的时候,一小滴泪水就顺着眼角渗出来。
“什么玩意呀,这是?”她抬手去擦,又被呛到打喷嚏。
“我捡来的猫。家里能养它吗?”
正在说话的当口,猫用爪子挠着亮的皮带。亮换了个方向,把它绿油油的肚皮朝着妈妈。
“捡来的绿色的猫?不行。细菌好多,长的又怪。”妈妈断然拒绝。
“诶……可是你看好可怜。如果家里不养,可能就在外面饿死了。”亮补充道。
“不行。把猫拿出厨房,很脏的。” 妈妈转回身去切洋葱,隔一会又补充一句,“你们要是经常去喂它,我也没什么意见。”
“唔。”看出妈妈的动摇,之前一言不发的淳凑上去,“妈妈,我一年就回来这么几次……”
“所以呢?”
淳再凑近一点:“就当是我的一个小小的愿望行么?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也可以跟这只猫玩……”
妈妈丢下菜刀,最终以极不自然的原因同意。
“明天送去打预防针,今天你们把它好好洗干净。”
那只猫一进浴室就咬住了亮的腰带。淳扯了半天也没能把它弄下来,亮只好默默抽掉腰带,出去换了条松紧带的短裤。
“我就快摁不住它了!你快回来!”浴室里传来瓶子落到地上的声音。
亮匆匆跑回浴室,刚进门就被花洒喷了一身水。他甩了甩头,顺便把上衣也脱了下来。
“你别照着我喷行么。”
“我没有!你好好按住它的头!”
“抓不住啊抹了洗发水特别滑。”
“……为什么是洗发水啊。”
“诶诶洗发水完全没用啊,毛这么硬可能是油漆染的吧。”
“怎么办……我去弄点酒精来…还是汽油?”亮一屁股坐在湿淋淋的地面上,把额头上湿透的刘海抓到脑后。
淳没说话,只是按着猫的颈窝。那只猫朝亮呲牙裂嘴一番,又扭曲着把白色的泡沫抖遍了整个浴室。
“呐,我回来了。小淳回来了吗?今天我可买了螃蟹接风哟~!”爸爸从玄关欢快的经过浴室,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
他的两个半裸的儿子气喘吁吁地坐在浴室的地上,透湿的好像刚从海里捞鱼回来。其中长发的那个还用手扯向上着自己的裤子,另一个已经抽笑到说不出话来。
裤子旁边是一坨(一团?)青翠欲滴的不明物体,在浴室袅袅的热气中看不清楚。
高度近视的木更津家顶梁柱盯了那玩意好一会,终于也像他的小儿子一样爆笑出声。
“笑什么笑!赶紧把它弄走!”亮涨红着脸朝那两人喊道。急的跳脚这个词用在亮身上其实并不准确——他能站起来跳的时候,大概裤子已经不在它该在的地方了。
“呐,这是家里的所有洗涤用品。放在这里咯。”还提着螃蟹的爸爸走进厨房,大声的讲着刚才浴室里的趣事。
亮红着脸撇了撇嘴,然后熟练地在一长排威猛先生里挑出衣物柔顺剂。
淳同样红着脸把其他瓶子收好,全当没看见那瓶离他最近的女性内衣洗涤液。
那只猫心满意足地撕扯着亮的短裤,不一会儿又把头抬起来,目光炯炯直冲亮的腰部。
“我真是奇了怪了……你说它怎么就不咬你的皮带呢?”亮下意识抓紧了今天换上的第三条裤子。
“谁叫你跑那么快踩到它了……怎么今天突然间抄近路了呢?”淳问道。
亮无言地看了淳一眼,然后默默低头挤出一长段柔顺剂。
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