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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自信的人。他们比起自卑的人总是多一份野心。”
“相反地,自卑的人拥有另外一种野心,不是吗?不过你最令人厌恶的地方并不是这一点,你也应该知道吧?”
“不知道。”
“说谎。”
“我从来不说谎的。我说过的谎话都已经忘掉了。”
“呵。呵呵。那是,你并不存在啊。”
这是我以可怜的记忆力勉强保存下来的一段对话。那个人沿着走廊穿过这列无限长的列车,用繁复的花纹绘满了内壁。然后,就在我注视这些花纹的时候,突然在我对面坐下,开口说:
“总吃方便面对身体不好。”
这是那段旷日持久的对话开始的契机。
那段对话持续了多少天,多少个月。就在最后一天,我们作了这样的对话。
我居然还记得那人又继续开口说:
“不存在于世,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对你来说是不存在的。你既不肯定它,又不否定它,只是冷冷地嘲弄它罢了。除了极少数细节,这个世界对你是零价值的。当然,并非全无价值是因为你并非完全不存在。如果完全缺乏存在性,那么你就什么也不会做,什么也做不到。但这仅存的存在性,让你成为了世间最危险的人物之一。”
“我分明是人畜无害的。”
“还要我再说吗?你应该读到过这句话吧。‘拥有这样的知性,但却把善恶定位为等价值的瞬间,就不能称呼自己是无害的。’而且,认为把报纸叠得整整齐齐没有棱角比起拯救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你,不正是Hume所说的,可以为了一根手指头而毁灭世界的人么?你的危险性是受到高度限制的,因为你的世界太小,别人没有机会侵入,那样他们对你来说就不存在,而你的存在性也不会体现出来。但是如果有人不幸侵入了你的世界,可以说,你的存在性就会高度集中地体现出来,全力否定掉那个不安定的因素。当然了,这样说你是最危险的也不很妥当,平时你就只是一个不否定也不肯定的,游手好闲的无用之人。”
“但是也有这样的文字。‘慵懒是一种生理的怀疑主义,是躯体的疑问。在一个无比悠闲的世界里,唯有这些人不会杀人。但他们不是人类的一部分,因为汗水不是他们的强项,所以他们活着无需承受生命和原罪的后果。既不行善也不作恶……’这趟不见天日永无终结的旅途,不正是一个‘无比悠闲的世界’吗?在这里,只有我这样并不存在的人,才‘不会杀人’。”
“虽然你这么说,不过你其实想杀了我吧。”
“你知道人类对我来说只是现象罢了。我不必也不会杀人。”
“但对你来说,我是存在着的。”“因为你,不是喜欢我吗?”她这样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