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上述观点,产生谜语的摇篮便是神话。在神话尚作为信仰的形式之时,神话的观念和内容是明确无疑的;一旦信仰衰微,神话所讲述的东西就会变得难以理解,成为人们半信半疑、捉摸不定的对象,这就为谜语的发生提供了条件。可以说,从“迷思”到谜语,当然是顺理成章的。不过,也有学者不同意这种看法,如克里斯琴森的《神话、隐喻和明喻》一文就以北欧的虹谜语为例,论证谜语并非起源于神话。他认为,谜语的构成具有隐喻的性质。谜语的传播异常便捷,往往轻易跨越国界,成为对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东西。而神话则具有明显的地域性特征,不象谜语那样流传自如。虹与桥的隐喻类比同时出现在神话与谜语中,却不能断言谜语取材于神话。较为合理的推测是,二者皆源出于人类创造性想象的诗性运作。⑵
“迷思”有待于解释,谜语亦然。加拿大批评家弗莱撰有《咒语与谜语》一文,认为英文中谜语(riddle)一词和“解读”(read)一词来源于同一词根,所以我们说“解谜”(read a riddle)就象说“唱歌”(sing a song)、“讲故事”(tell a tale)一样自然而然。正如咒语与音乐密切相关,谜语则与图像有不解之缘,诸如暗号(ciphers)、离合诗(acrostics)、谜画(rebuses)、具象诗等,还有那些突出文学的视觉特性的作品。任何一幅需要用语言来注解的图画也都可以说是图形谜语。基于这一认识,弗莱还强调了象形字与中国汉字本身就包容着大量的解谜要素。“咒语和谜语表明如下事实:文学因为其同节奏和意象的密切联系,乃成为介于音乐和绘画艺术之间的中介。”“谜语表明了人类心灵之中视知觉能力与概念能力之间的联系。”(3)如果我们从思维与认识的发展角度来看,还可以发现咒语和谜语同神话世界的关系是不尽相同的。咒语是法术思维的语言表达,而谜语的设置和解答却分明显示着理性思维从法术思维中脱胎而出的轨迹。行咒术的巫师凭藉其自信就能确保咒语的神秘法力,而猜谜人必须调动足够的智力才能在视觉意象与概念逻辑之间建立起认同关系。咒语直接来自一种由神秘名称和神秘存在所构成的神话宇宙,巫师正是从那个宇宙中汲取魔力并施之于物的。诗人是巫师的合法继承人,他们利用语言的法术来再造那个具有魔力的宇宙,而不是去探索其究竟。后一任务正是谜语所要做的。解答问题是另一种控制事物的方式,即概念的掌握、理性的掌握。思想家和哲人是猜谜活动的合法继承人。希腊神话中猜破女妖斯芬克斯谜语的英雄俄狄浦斯,实际上先于哲学史上的泰勒斯,应占据西方第一哲人的位置,他所猜破的那个致命的谜语可否看作由神话世界向理性世界转换的伟大界标。(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