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吗？”回话的是团中年纪较大的妇人。“是很漂亮啦，可是感觉起来毛毛的。”她忍不住搓搓手臂，虽然穿着御寒的大衣，却还感觉到阵阵阴风。

    光是站在接待大厅中央，就能感觉自己是多么渺小。挂放在四周的油画、帏幔散发着老旧、阴沉气氛。每踏出脚步，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便发出扣扣声响，回荡在四周。

    “哈哈哈，这样才好呀！”年轻一辈的人都笑着。“我们的目的不就是鬼堡冒险吗？如果不恐怖就不好玩了。”

    “我还嫌它太华丽了呢，再老旧一点比较有气氛。”其中一名男子双手一摊，摆出无可奈何的姿态。

    “欢迎光临——各位。”城堡的接待人——麦管家出现在柜台处。

    麦管家在蒙克利德堡尚未改建成饭店时，就已经在这里工作了，算算少说也有五十年，而他现在已经是八十高龄了。

    “因为堡主——亚历山大。迪尔拉先生有要事，所以必须外出一趟，无法亲自招待，请见谅。”

    “你看，小说中常出现的老迈管家。”有人开玩笑说道，“就是这样才够味不是吗？”

    老管家不理会对方的玩笑，将人数清点正确。“请各位跟我来，我带你们去各自的房间。”他提起油灯道。

    “越来越有味道了耶。”有人兴奋地说着。

    长而漆黑的走廊，在月光及老管家手中的油灯照映下，显得格外诡异，前方昏暗不明。

    “到了，请进——”老管家插入钥匙。门锁喀一声开启，他推门而入。

    室内一片昏暗，隐约可见有人在里面的样子。

    怎会有人在里面呢？麦管家皱起眉头，他记得这间房间是空的。旅客的人数与房间数算的刚刚好，每个人都是事先预约，不可能算错。

    铁锈般的腥臭味弥漫在空气中。“好臭喔——”大家都动作一致的捂着口鼻。

    “这是什么味道呀？”

    老管家觉得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迅速打开门旁的灯。所有人在一瞬间倒抽一口气。

    整个房间干净无比，只有在正中央的四柱大床一片鲜红。躺在床的正中央，是一具缺少头颅的尸体。

    所有的人放声尖叫。

    尸体的穿着整齐干净，没有染上一滴血，染血的是它身下的床单。

    它的双手交握，摆出宛如祈祷般的姿势。一张纸条夹在交握的双手之间，写着——“安息吧，走过黑暗的永眠。消失的时间已在我身，无须再度害怕。你将不会孤单，因为有我们陪伴走过，有时活着未必幸福，只有当真正解放的时刻到来——”

    一阵落电打在城堡上空！灯光闪烁几下后，突然消失。旅团的人慌成一团，他们互相推挤，将老管家手中唯一可照明的油灯给推落。全然一片漆黑，所有一切陷入黑暗中。

    窗外闪电不止，将整个走廊照得一闪一灭。沉重的呼吸声，在他们四周响起、回荡着……最先嘲笑城堡不够恐怖的那名男子回头，发现在走廊转角处有一团黑影伫立。

    那名男子大气不喘，只能屏住气息。自口中喷吐出的温热气息，转化成团团白雾。

    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们看见的是什么……

    七个月后——日本青森县

    少年正坐在塌塌米上冥想，即使已渐入冬季，他的额上却有着一层薄薄汗珠。

    这身力量……最初是怎么形成的？他不知道。就在他开始有意识时，他就已经知道他拥有着强大的力量。

    他的名字——晓夜，代表阳与阴之相融、平衡，正如他的力量性质。

    晓夜孩提时期总作着同一个梦，每当他一闭上眼，便会在脑中，模糊的看见那令他永远无法忘怀、刻划在灵魂最深处的情景——那是一片一望无际、辽阔的平原。花草茂盛，随风摇曳，苍郁的高山以及树林都被夕阳染红，成千上万只由灵魂幻化成的青色蝴蝶，缓缓飞向天际。

    壮阔的山林中，站着一名迎向夕阳的男子，他有着一头鲜明的红色短发，身上伤痕累累，沾满鲜红液体……围绕在身旁的，还有其他数名同伴。

    在漫长的岁月以及无数危险中，那名红发男子总是在他身边，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是他最重要的伙伴……一同驱魔的伙伴。


    那不知何时会发生的预见，随着年龄渐增而逐渐消失，最后，就连梦中那人的脸，也渐渐淡忘。唯一记得的，是在脑中不断回荡的声音，是他身为驱魔一族继承者所应领受的使命、职责。

    只是那所谓的使命有何意义，他还不是非常清楚。

    “晓夜，你在干什么？”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男孩的冥想。

    “没什么，我在想事情。”男孩说。

    不，应该说，他已经很久没想起这件事。会突然想起，晓夜也感到很意外，通常这是一种预兆——他的第六感一向非常灵敏。

    大气中飘荡一股凝重气息，他说不出是什么，那只是一种预感，有某种东西在改变中。

    晓夜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与别人不同，呈现眼前的世界是多么的不一样，他总是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却也让他被他人排斥，造就了现在排外、别扭的个性。

    “那么多年不见，最近过的如何？”拉开纸门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他微笑地对眼前的男孩说，“听说你目前在美国定居？”

    “还好，纽约是个有趣的地方，尊海。”少年睁开双眼，如夜幕般的美丽眸子仿佛将情感封闭，没有人能藉由他的双眼看透他的想法。“那个开放的国家，几乎没有人会管你在做些什么，办起事来也方便多了。”

    “你去过台湾了吗，收获如何？”

    “被人从中拦截，我们失去‘远视镜’了。”晓夜面无表情的说。“不过，倒是取回‘夜魂’。”他紧握摆放在身旁、外型是长形的包裹物体——缠绕着经文。

    “拦截？”

    “嗯，很奇怪，一直有人阻扰我。尊海，我感觉到气流的渐渐改变。”

    他眺望远方天际，眼前是一片凝重气流，缓而慢的移动中，就像即将溃堤的洪水。这是他身为阴阳平衡者的能力之一。

    世界有着一股无形的气流在运转，因此得以平衡，带来生机。

    “是吗？或许该是世界改变的时候了，停滞不前，将会带来死。”

    “但是太过头而失衡，也不一定带来生。”晓夜喃喃地说。

    男子从外套口袋拿出一封信交给晓夜。“这次的委托书。”晓夜将信拆开细读一遍。

    晓夜在够大、会说话时，便彰显了明确的驱魔能力，于是乎被选为宗族的继任者。

    他所能行使的祓魔术非常广，几乎无宗教限制，包括阴阳道、神道、道术以及西洋的天主教。或许这跟他天生就有的“能力”有关。

    晓夜不仅是硕果仅存的驱魔神器收复者，他与生俱有的祓魔天赋，让他成为国际间极有名的驱魔师。但由于他讨厌与人接触，所以至今没有任何人看过他。

    “在英国？”晓夜皱起眉头。“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什么要帮这个人驱魔？这种充满古迹的地方本来就有灵产生。”他丢掉信。“再说，我现在忙着收复宗族外流的驱魔神器，叫宗族派其他的驱魔师去不就得了。要不然……你去就好了。”

    “等等。”尊海将信捡起来。“考虑看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他安抚易怒的少年。“再说，对你也没坏处，你不是一向对这些人索取极高的价码吗？”

    尊海对于自己的观星术一向很自得，他会如此苦口婆心劝晓夜，是因为他算出今日会有重要的事发生。这封委托信不就来了吗……

    “你劝我也没用，我不接就是不接。”晓夜瞪他，站起来整理衣服。

    “假使与你命定的驱魔伙伴——‘护卫’有关呢？”

    晓夜停下脚步。“你确定是——”他回头。

    “确定。守护星子昨夜异常闪烁，你不出手，‘护卫’很有可能会死，你明明知道这是不变的法则。”

    这下可麻烦了。晓夜叹口气。“我知道了。”他搔搔头发，接过委托信以及连带的文件。“我下山一下，等会儿再回来。委托物我先带走了。”

    “晓夜，你要去哪里？”

    “镇长说最近镇里发生过车祸后，就意外频传，我想或许是有秽物在作祟，我去净灵一下——总觉得现在的驱魔量好像变多，一切平衡都乱了……”他搔搔头，有些感慨地说。


    “我看你还是先带他去休息吧，说不定是因为淋太多雨的关系，这里的夜晚几乎零下气温耶。”里面最年长的哈德说。他摸摸晓夜的额头。“喂——溓溪，他好像发烧了喔，摸起来挺烫的。”溓溪也跟着用手掌背面碰晓夜的额头。 

    “是你这个负责人失职吧，溓溪。”兰婷用修指甲的锉刀指向溓溪。“你一直跟他讲话，延误他把那身湿衣服换下。”她打了声哈欠。“反正时间不早了，我先去睡了，掰掰。”兰婷朝在座所有人挥挥手。 

    “我也要去！”雪莉紧张的说。

    溓溪拦腰抱起仿佛没有体重般轻盈的少年，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再次升起。 

    溓溪硬将晓夜的双手扳开。他以为晓夜发生了什么事，但拉开手后并无发现异状。 

    “怪了？”

    “叔叔！那是什么？”雪莉趴在床上的一角，手指着昏睡过去的晓夜。

    “是哥哥！什么叔叔咧！我才二十八岁咧。”溓溪没好气的说，然后顺着雪莉指的方向看去。 

    溓溪看见晓夜颈边有着一道黑紫色的伤疤，一直延续到衣领里。难道他受伤了吗？ 

    “哥哥，你不是说你是东方人吗？”

    “嗯。”他简单扼要的回答，双手同时解开晓夜的衣领查看。

    “不过怎么不像呀？”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溓溪的那一头金红发。不管怎么看，雪莉觉得溓溪没一点像东方人，除了名字以外。“晓夜哥哥才像东方人。” 

    “我算是基因突变，我的家人都黑发黑眼，只有我除外，有可能祖先中有红发的人吧。”他轻轻拉开衣领。

    溓溪和雪莉同时抽了一口冷气。那不是疤痕，而是类似刺青，但……溓溪伸手轻抚，觉得那又像似胎记般，与生俱有的东西。 

    在他思考的时候，雪莉已经因为好奇而解开晓夜的衣服，发现晓夜的全身上下都是。青紫带黑的图腾，就像藤蔓般缠绕，由四肢到胸前，再到背部，奇特的花纹图形，看似文字，又像图一样。

    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些图形……溓溪愣住，他迅速挽起袖子，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也有同样的东西。他想起，刚才和晓夜的手交握时，这印记便开始发热，还有，浮现在脑海中奇特的文字符号——那就像是某种古文字，溓溪异常的熟悉，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想到这里，他的脑袋开始一阵晕眩。 

    “大哥哥……”雪莉出神地喃喃的说，并没有发现溓溪这微小的举动。“你不觉得这看起来好像是某种文字吗？” 

    “你也这么觉得？”他抚着头，半眯着双眼看她。

    “看起来像象形文字。”她盯着晓夜的睡脸。“这个——”她手指着某个图形。“图案好像月亮喔。”

    “而这几个图形倒有点像中国的星座排列，然后——”溓溪的手指循着图形排列的方向，所有的图案最后都汇集到胸口正中央，看起来就像困住晓夜的枷锁。 

    “晓哥哥让人感觉好奇怪喔。”

    “怎么说？”

    “你不觉得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却觉得一切都可以放心交给他。”她手撑着下颚。“还有，晓哥哥四周的空气密度不同，少了这城堡带来的沉重感，取而代之的是清净。”

    她其实没说她对溓溪也有同样的感觉，所以才会不怕他们两个人。 

    他有同感，还有那非比寻常的感受。溓溪将晓夜翻过身。晓夜背部盘据的图腾，让溓溪及雪莉惊讶的倒吸一口气。 

    “哇——”溓溪说不出话来。“这是龙吗？”他专注的看。可是这又不像是龙，反倒是一种抽象的图案。 

    晓夜颤动了一下，呼吸变得沉重。他的额际冒出汗水，眉头深锁，痛苦的呻吟一声。

    “晓哥哥果然还是感冒了吗？”雪莉紧张兮兮的说。

    “嗯，毕竟他淋雨淋成那样，走到这里又还要半个小时。”

    “再加上几乎零下的气温。”她又补上一句。“我们又在这里谈论他身上的东西。小心他醒来后，知道我们这样做会生气喔。”

    “我想像得出来，这小鬼就是一副不爱跟人亲近的模样。”

    雪莉将湿毛巾贴上晓夜的脸颊，帮他擦去雨水。“大哥哥，你刚刚要不是一直跟他讲话，他也不会拖到这么晚才换下这身湿衣服。”雪莉拿出管家交给她的干净衣服，和溓溪合力帮晓夜换上。 


    “你怪我？”溓溪不敢相信的指着自己。 

    “本来就是呀。”

    “我只是觉得他很眼熟，所以才……”溓溪说不出那种感觉，他只知道那是一种类似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再次相见的感受。 

    “医生来了。”麦管家找来常常来城堡看诊的医生，后者正因赶路而气喘吁吁。

    “现在——”溓溪看了一下手表。 

    “才刚十点，离十二点还有一段时间，应该来得及看诊完，并将医生送离城堡。”

    耸立在眼前的是焦黑倾圮的高塔，在雾气及细雨的笼罩下，看起来就像恐怖电影中的场景。

    “看起来就快倒了，怎么不拆掉？”一名中年男子说。

    “哈哈，拆了就少了那种气氛啦。”与他同行的人回话。

    他们都是来自法国的自助旅游团，听闻蒙克利德堡的闹鬼传说，他们说什么都要来看看，更加上堡主还提供了惊人奖金供人寻宝。

    “不知道堡主将奖金藏在哪里？”中年男子说。

    “你认为会在这座破塔？”

    “那可说不一定喔，毕竟堡主没说是‘埋’在地底下，任何地方都有可能不是吗？”

    他绕着塔，试图在爬满藤蔓的塔底找到门口。

    “啊哈——找到了！”他粗鲁的敲开铁门。“走吧。”他比了比入口处。

    可是——那位同行的伙伴看见那无限延伸向上的黑暗入口，不禁退缩了起来。总觉得好不舒服喔……他想，目光巡视那狭窄的楼梯。

    阴风阵阵，让人无法控制的搓起双臂取暖。“我们别去了，白天再出来找啦。”他说。“你不也是知道这座城堡又被称为什么吗？”无头城堡！

    “唉呀，要是白天再出来找的话，不就被别人知道了嘛，那还找什么宝藏呀。”中年男子显得不太耐烦。“走啦走啦！”他带头先走前面。

    “不——我看还是不要好了。”同行的友人说，无论如何，他就是觉得很害怕。为什么他感觉不出来呢？塔里传来的沉重压迫感！

    “喂——包柏！”他拉不动陷入恐惧的朋友。

    “要去你自己去，大卫！”包柏甩开朋友的手，不断退后，差点就被路上的石子绊倒。

    “可恶！”大卫挥动双拳。“胆小鬼！我找到宝藏一定不分给你！”他目送友人越来越远的身影，顿时觉得自己非常孤单。才不稀罕呢！他吐了一口唾液在潮湿的泥地上。

    “怎么可能会有鬼！”他打开手电筒。“根本百分之百是变态杀人魔所为嘛！”他将携带的短枪装上子弹，一边上膛。“我就不信遇到那个‘鬼’，轰他一枪他还不会死。”

    他说是如此，还是感到有些害怕，毕竟杀人魔这个名词还是很有威力，没有人不会怕。

    不过，在镇上的居民不是都说，无头城堡猎取人头的对象不都很年轻吗？我都已经快过四十岁了——而我也需要这笔钱！

    他心一横，再多想也没用，快点上去要紧，找不到就离开。他看了一眼手表，表针指着正十二点。假使发生什么事，大声求救应该会有人听到，因为安全人员还没就寝。

    大卫踏上阶梯。既狭窄又陡的石梯大约只能容下一人，冷风阵阵呼啸，穿透过他的大衣，让他冷的瑟瑟颤抖。隐约间，他嗅到空气中的湿气挟带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

    当下，大卫差点就反胃了。这是什么味道呀，超级恶心！他用手捂住口鼻。越朝上走，那味道就越加浓郁，虽然有冷风灌入，但似乎无法削弱那恶心的臭味。

    一扇门映入眼前，他终于到达了塔顶。那股恶臭这时已经到达难以形容的地步。大卫只想早点结束搜查，赶快离开这里，他二话不说，就使出全力推开铁门。

    伊呀声响，铁门开启。大卫不可思议的瞪着房间里的东西。

    室内是呈圆形状的石房，在斑驳、半腐蚀的石壁上，挂满了奇形怪状的铁器，剪夹、柴刀、刺针、铁炼等等，每一项看起来都非常的老旧。

    “哈……这是拷问女巫的刑房嘛？”他干笑了几声，藉此壮胆。

    在旅游景点介绍的杂志中，蒙克利德堡是当时非常有名的猎杀女巫据点，第一代堡主罗丽莱，据说就是被指控为女巫而焚烧致死。


    不过，他来到这里少说也停留将近一个礼拜的时间，为什么解说人员没将这里对外开放参观呢？

    “哇塞，超有魄力的！”他说，绕着石房转了几圈。每一项刑具都生锈的非常严重，可是，大卫觉得上面的血迹似乎才干了不久，至少不像九世纪以前所留下来的一样。

    “真是逼真呀……”他又走了几步。

    突然，脚下传来踩到异物的感受。大卫低下头，抓起自己的脚底看。

    “恶——这是什么呀！”那是一小团半硬化的肉块，大卫生气的将那个东西踢向一旁。

    “脏死了！”他说，惊讶的发现地面上这些小团肉块非常的多，散布在整个地板上，有些甚至卡死在石缝间。

    他本能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想要快点离开——颈部间传来一阵怪异的搔痒感，大卫感觉耳边有着诡异的低沉呼吸声。

    “啊……”那呼吸声中，还伴随着像快要发不出声音的呻吟。

    大卫僵直在原地不敢乱动，因为他知道对方正贴在他的耳边，近到不能再近了。

    他转动眼珠子，眼角瞥视到一团奇怪的黑影。

    是人吗？烧焦的气味充斥大卫的鼻腔之中，颈间的搔痒感转变为强烈的剧痛。他的视线下移，看见一把烧得艳红的柴刀，穿透过自己的颈部。

    没有任何一滴血流出来，伤口在一瞬间就被烧合。

    对方使劲一抽，将大卫整个头颅给砍下！

    碰的一声！他沉重的躯体重重倒落在地面上，头颅滚下楼梯，停在第五阶的地方。

    那团黑影回头，缓而慢的走下阶梯，弯腰捡起那颗头颅，然后再次回到石房内。

    它抓起大卫的脚踝，将他拖回石室中央的平台上。

    一根粗大的针刺，穿进它手中头颅的眼皮，将那对无神的双眼一一缝上，再来是口部，最后用蜡封住鼻孔、耳朵。

    它起身，离开石室，将铁门封锁住……

    第三章黑影

    虽然雨停了，但天空的云层仍厚重。晓夜凝视房间角落，在他的注视下，聚集角落的晦气开始成形，转变成一个模样奇特的生物。

    那生物有着人类外型，但淡青色肌肤，骨瘦如柴，异常娇小，显示它并非寻常生物。

    “净灵，成就——祓除。”

    他的掌心接近它，开始散发微弱的光芒。那生物发出微弱的叫声，然后化成一股雾气，消失在空气之中。

    “没想到这么严重。”晓夜拿出净水，洒在刚刚祓除妖魔的地方。“光是一个房间就有那么多灵。”他站起来。“这座城堡这么大，我看除也除不完。”

    死了太多人，城堡这封闭空间几乎成为灵场。对了，我好像还没见到堡主。

    城堡的主人——亚历山大。迪尔拉先生是晓夜这次的委托人，虽然委托他来驱魔，但到了英国之后却没有联系。

    等一下再问负责人好了。他起身。早点完成委托，溓溪应该就不会涉入危险之中，晓夜只想独自一人破解这谜一般的命案，毕竟现在还不知道是人还是鬼所为。 

    晓夜突然听见有人在吹笛，那优美流畅的乐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看见窗外的空地上站着溓溪以及雪莉，前者手中拿着一把中国式长笛，说明刚才听见的音乐来自溓溪。晓夜放下净水瓶来到窗边。 

    昨夜在雨中待太久，他到现在头还很痛。其实晓夜并不知道他待在雨中已经失温很久，当进入温暖的城堡之后，温差过大，以至于严重高烧。

    真是令人惊讶，他竟然会吹长笛。晓夜手撑着下巴。

    “你起来啦。”溓溪发现晓夜正在看他们。“看你一直没出房间还真有点担心，没事就好。”他走到窗边，“你起的太晚了，哈德、若杰和兰婷一大早就跑去寻宝了。” 

    “对了，我刚好有事要问你。”晓夜打断他的话。

    “什么事？”

    “我的衣服是你帮我换的吗？”

    雪莉在一旁推着溓溪，并小声的说：“你看吧，我就说他会发现。” 

    “哈……哈。”溓溪干笑两声混过去。“你生气啦？” 

    “这么说，你一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晓夜的声调变了。


    “喔……那多谢了，不过好玩就免了。”

    真像只高傲的猫。溓溪笑着从口袋拿出手机。“这支手机给你——分配给你们一人一支，老板交代要给你们，是因为要保护你们的安全，有紧急的事也可以直接打给我。” 

    他翻开手机背面，指着发光的小圆点。“这是讯号发射器，假使在规定时间内没回城堡，也没交代行踪，我会自行假设你处于无法求救的状态。这不是干涉你的自由，而是确保每个客人的安全。”因为有太多人死了……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晓夜举手。“堡主呢？”

    “我听管家说他生重病，一直待在美国的医院治疗，不方便回来。”

    这样呀，难怪不回覆连络，看来我要自己收集资料了。“对了，我不会使用手机。”他突然想到，然后摆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你古代人喔，小鬼。”

    “不会就是不会。”晓夜任由溓溪抢走手上的东西。“我讨厌电磁波的干扰。”他忍受溓溪的耐心教导。 

    “懂了吧？”

    晓夜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他撇撇嘴，光是手机拿在手上，他就觉得不舒服，脑中盘算着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丢掉它。

    “我先走一步了，接下来你就自己慢慢看吧。”溓溪看一下手表。“再过——三个小时就是集合时间，别忘了回来。” 

    “好啦！你是我爸喔。”晓夜双手抱胸。

    “我有你那么大的儿子就糟了。”溓溪笑着回头。“对了，小鬼。” 

    “干嘛啦。”

    “你身上那些纹身，我觉得挺炫的喔。”他说完，挥手笑着离开。

    什么嘛……晓夜不可思议的瞪着溓溪离去的身影。 

    自他很小的时候，晓夜就非常讨厌身上的那些东西，如奇特文字般的图腾印记，像胎记一样长在身上，凡是见过的人都排斥他，晓夜知道，毕竟读心术让他看见太多他不喜欢的事物。可是，溓溪却意外的接受了。怪人……典型的滥好人。 

    “算了。”晓夜将手机放入口袋中。“反正他是出于好意……”他改变想法收下。

    晓夜等到溓溪远离之后，朝天吹了一声口哨。一只隼鹰出现在上空翱翔、回转着。 

    “食鬼——给我下来。”晓夜命令。

    那只巨大老鹰迅速降落在晓夜伸出的右臂上，撒娇的用脸摩擦晓夜，然后又幻化成适当大小的黄莺。

    “有找到什么吗？”

    黄莺眨着圆而大的双眼，将思绪传入晓夜的脑中。以城堡为圆心的半径一百公里之中，根本就没有可以供躲藏的地方。

    “城堡是根据点吗……”

    但以城堡为活动中心，再怎么说不可能没有人会发现的，难道真的是鬼魂？

    可是，晓夜……我也没看到游客们所说的奇怪黑影喔。

    就连身为“式”的食鬼都这么说了，食鬼似乎认为并不是鬼魂所为。

    草丛间传来一阵微弱的嘈杂声。晓夜跟食鬼耳尖的听到了。

    “啊……他们这些笨蛋都不知道呢。”说话的嗓音听起来很奇怪，有点像刮擦玻璃一般尖锐。

    “对呀对呀，人类这些笨蛋。”

    “不知道些什么。”晓夜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状似奇怪生物的小妖魔。

    “啊啊啊——是人类！”那些小妖魔尖叫，显然是被晓夜吓到了。“为什么人类能看得见我们？”它们慌乱起来，分散四方想要逃走。

    “给我站住——”晓夜一把抓住差不多只有手掌般高度的妖魔们。

    它们尖叫连连，“啊啊啊啊——”真是吵死人了！晓夜受不了的翻翻白眼。

    “你们刚刚在说些什么？”

    是驱魔师……完蛋了！它们全都一致噤声，害怕的看着晓夜。

    “你们再不说，我就叫食鬼吃了你们，我赋予她的真名是食鬼，她的能力就可以将你们生吞活剥的吃下去，一根骨头都不留。”晓夜威胁的说。

    “知道了，饶命呀，驱魔师大人——我们在说的是那杀人鬼呀！”

    “什么杀人鬼？”

    “它只能在暗夜中行走，活也不能，死也无法完全死透，只有靠食人脑袋才能生存下来！”


 “你还是没说你要干嘛！”

 “说了你又能接受吗？”他瞄他一眼。

 “至少比没解释好吧，说不定我能帮上忙，至少堡主要我们合作。”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晓夜的目的似乎是找塔的入口。“找入口是吧？你这样找是找不到的。”他粗鲁的一把抓下藤蔓。“拿去穿上。”他把大衣脱下给晓夜。“我比你年长就该照顾你，不过我帮你忙，等会儿要跟我说明原因。”

 晓夜瞪着溓溪的大衣，他退让的叹气，语调明显的没那么反抗，他顺从的说着好吧，一面穿上大衣。 

 当溓溪清出一扇破旧的大门时，晓夜趋向前将备用钥匙交给他。他们交换眼色，同时将铁门一同推开。 

 似乎是永无止尽的阶梯，螺旋延伸到将近有十几层楼高的顶端。冷风自风化成的一个个洞口灌入，发出诡谲的低鸣声。

 “好臭喔——”溓溪捂住口鼻。 

 那股恶臭顺着冷风而下，迎面扑向他们。怎会有这种臭味……是有人在这里丢垃圾吗？

 他接过晓夜手中的手电筒，在他之前先走上去。他小心翼翼的踏上长满青苔的石阶。

 “喂！”晓夜首先打破沉默。

 溓溪停下，回头看表情怪异的晓夜，但晓夜伸手推他，叫他不要停下脚步。 

 “你总是一直作恶梦吗？我离开前发现你在梦魇。”

 “没有一直，我在这里工作之后才开始的。”

 晓夜食指轻点下唇，思考着溓溪所作的恶梦征兆。 

 溓溪似乎很容易被奇怪的东西跟上，而他本人并没察觉。晓夜伸手拍溓溪的双肩。 

 “有什么事吗？”溓溪询问，但晓夜只是告诉他，帮他拍掉脏东西。他耸耸肩，没再理会沉默的晓夜。 

 他们大约攀爬了半个小时才到塔顶。越接近门，那股恶臭就越浓郁。

 该不会是……晓夜心中有个底，这种味道他闻过太多次了。

 “奇怪，门怎么打不开？”当溓溪准备打开门时，却发现铁门是紧锁着的，即使用钥匙也没用。 

 “我看看——”晓夜向前，将手掌平贴其上，然后他听见那低沉哀怨的呼唤声。

 救命……我想要离开……想要离开这里——晓夜口中开始低喃着一种奇怪的语言，溓溪根本就没听过世界上还有这种语言发音。铁门在一瞬间发出喀的一声，开启了一道小细缝。 

 “你怎么办到的，晓夜？”溓溪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消除门锁上的秽气就行了。”

 秽气？溓溪有听没有懂。 

 “好了啦，不懂就算了，省点脑力在这里。”晓夜看溓溪思考的表情那么诡异，只好叫他停止再想下去。“因为，等一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你会想到头大。” 

 他推开门。映入眼帘的画面让溓溪震在原地，而晓夜原本心里就有底，但见到这画面还是震惊非常。 

 圆形石室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平台，看起来就像一张床，在那之上，有着一个奇怪的突起物——一具无头尸体正坐在平台上，交叉盘腿的地方，摆放着一颗头颅，双眼、口部被缝起、而鼻孔和耳孔也被蜡给封起。尸体已出现恶心的青色尸斑。

 溓溪见过这张脸。“是大卫１他愣在原地。 

 “溓溪，快点报警。” 

 溓溪听从建议，双手不稳的取出手机，按了几个按键。 

 晓夜靠向尸体，皱起双眉检视尸体被切开的颈部。

 这是？他视线下移，非常靠近地看头颅的部分，然后又环绕石室一圈，一一细看过那些挂满石壁上的奇形怪状的刑具。

 “好了！”溓溪收起手机。“我通知警员来，并且要他们别开警笛，以免引起恐慌。” 

 “你做的很好，真不愧是ＦＢＩ——”晓夜转头看他。

 “你怎么知道我是ＦＢＩ！你偷看这么多呀——”

 “嘘……不要动，也不要出声。”晓夜僵直在原地不动。他突然的举动，让溓溪也跟着僵直身躯。在溓溪准备开口问话的同时，晓夜捂住他的嘴。 

 晓夜怪异的举动及紧抓他上臂的手，终于引起溓溪的警戒，不再开口询问，顺着晓夜的视线看去。他们一点也没发觉那东西就在那里。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身穿破烂长袍的男子。他的衣服破旧，下摆长及地。头罩下，晓夜及溓溪看见对方的下巴有着类似腐尸的肌肤，青紫的皮肤隐约看见里面深黑的肉块。 


 溓溪听见有种类似沉重呼吸声的声音，缓慢而且长。 

 那东西动了一下，伸手扶墙前进，衣袖下的是一只正常的手，不过颜色有点怪异。

 溓溪想动，但晓夜却压着他的双肩。四周的气温逐渐下降，他们呼出的气息化为阵阵白雾，发梢的雨水凝结成霜。晓夜对溓溪摇头，用眼神命令他不要动。 

 那生物移动了一下，晓夜眼尖的看见地面上竟然有影子出现。是人？

 他们僵持了许久。溓溪看着那东西终于转身准备离去——“少在那里装神弄鬼。”溓溪不信邪，举枪朝对方开去。 

 巨大的爆裂声响起。对方吓了一跳，迅速转身逃开！

 “站住！”溓溪咆哮追了过去。可恶！溓溪亲眼看到自己明明有打到他！ 

 他跳下石阶追至塔底。溓溪站在雨中找寻对方的身影，没有任何对方跑过阶梯的痕迹。 

 那东西平空消失了？溓溪扒梳一下头发，无法相信。他挫败的回头找晓夜。 

 “消失了吗？”晓夜缓慢的走下阶梯，显然他早知道溓溪追不上。 

 “那是什么？”他恼怒的对晓夜大吼。

 晓夜叹口气。“好吧，反正你都看到了，也由不得你不相信了。”他对溓溪招手。“回城堡吧，我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的，而且警察也快来了。” 

 可是……晓夜的视线下移，在那烂泥之中，有着一个不是非常清楚的脚印。

 他无法确定那真的是人，还是鬼。

 第四章DevilThroat

 溓溪心不在焉的转动手上的钢笔。他叹一口气，视线飘到窗外逐渐泛白的天空，及雾茫茫的湖岸。他双手捧着热茶取暖，啜饮一口温暖胃部。 

 溓溪近一个礼拜以来都忙的很晚，几乎都无法睡觉。 

 一大早就有大批警员涌入城堡，依然无法避免造成恐慌。许多游客流失了，但还是有少数人留下。他试过与堡主连络，可是堡主的答案还是要继续营业，他会出面与警方协谈。

 “唉……有钱人就是这样，枉顾人命。”

 “有钱人怎样了？”晓夜突然出现，动作缓慢的来到桌前的沙发坐下。

 又是中国服。他去过亚洲，对东方的事物熟知甚详。他眼尖的发现，晓夜身上的中国服装似乎改良过，上面的精美刺绣像日本的和服花样，他仍然是一身黑，只是花纹不同。

 “唉——堡主还是要继续营业下去。”

 这答案晓夜老早就猜得出来。“我接过许多委托驱魔的案子，这种人我看多了，不敢出面接触，却又死咬着钱不放。”所以我才会收取昂贵的委托费，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对了，刚刚那是什么，看你的表情，是不是已经有头绪了？”溓溪开门见山的说。 

 “不是很能确定啦……”晓夜捧起热茶就口，他突然愣了一下。“喂——我干嘛要跟你讲呀。”

 真奇怪！晓夜很意外为何溓溪一问话，他就老实回答，这样子就像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一样。他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让溓溪远离不祥征兆，若是告诉他，溓溪不就是被卷入了吗？ 

 “别那么小气嘛，大家都希望提早破案不是吗？”溓溪双手一摊。“再说，我们不是合作关系吗？” 

 “哼，谁跟你合作关系了。”晓夜转头不看他。

 溓溪露出受伤的表情，晓夜的眼角瞥到了。他回头，不知如何是好。“算了，算我服了你了。” 

 “你知道就好，你答应了喔！”溓溪赶紧堵住想要后悔的晓夜。“你呀，还是小鬼一个，道行太浅了。”他邪恶的笑。 

 真可恶！误上贼船。晓夜气得牙痒痒的，他一向说话算话，答应了溓溪就一定会说。 

 “晓夜，刚刚那个到底是什么？”溓溪笑容和蔼的问。 

 “嘘——别再提起对方。”晓夜用食指抵唇，改变态度说，“‘语言’是有力量的。在不断提起、想起的同时，会呼唤对方来到。”

 溓溪闭上嘴。 

 “我看我先告诉你我为什么会来，还有目的是什么好了。”他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

 “不是因为堡主的委托吗？”

 “那只是一半原因，最主要的，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溓溪惊讶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晓夜紧握住放在身旁、随身携带的长型包裹物。溓溪注意到了，他打从一开始，就觉得晓夜带的那东西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吸引人想要开启它，隐约间还散发着微弱光芒。 


 “你觉得这是什么，溓溪？”晓夜将那物品放到溓溪眼前。 

 “这个嘛……”他思考着。“是活的东西吗？”他指着包裹物。“因为感觉能够听见心跳声。”

 “真敏锐。”晓夜无奈的笑了。“这是驱魔神剑——‘夜魂’，它能净化一切邪恶秽物，却不能伤人分毫。但是如果真要说明，即使我从事超自然以及心灵研究，我仍然还是无法说明那些唤为神器的物品。”

 “超自然研究？”溓溪一头雾水的看着晓夜。“你？”他怪叫一声。“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呀。” 

 “别看我这样，就以为我是那种骗人的灵媒。”晓夜一脸不爽。

 “没有啦……你看起来年纪这么小。”溓溪只能苦笑。 

 “没办法，这是我的职责——回收这些由宗族外流的驱魔器。”他喝口茶。“为了从事这种职业，除了那些裔长们——死老头教我的伏魔术、阴阳道、神道之类的，我还必须会其他的东西，例如从科学研究来探讨，这样一般没知识的老百姓才会相信。”他碎碎念着。

 溓溪笑出声。他觉得这样不断抱怨的晓夜，才符合他应有的年纪。 

 “好了，我先从那些死老头教我的方式说明给你听。”

 “嗯。”

 “所谓的逸史——即是没有正规收录在正确历史中的隐藏历史。它比你所知道的世界真实，却又虚幻到仿佛是假的，而收录逸史的古文书仍存于现世，被一些保留古文书的少数后裔收藏着。”

 “少数后裔？”

 “就是我所说的宗族。我们是以驱魔维生的一群人，其中一位就是收养我的人——尊海师，他的职责与我不同，尊海只负责教导我。至于那本古书，即名为《封魔录》……

 “远在太古时代，人、鬼、神以及妖魔原本就共存于现世。然而一次千年的大祸，有些人的说法是妖魔之门的开启，以致阴阳混乱，世间陷于混沌，日夜失衡，妖魔横行，到处充斥恐惧与死亡。”

 溓溪原本以为晓夜只是在说一段故事，但在看到他的神情后，他收起玩笑的心理。 

 “然后呢？”

 “没想到有一名没没无闻的巫觋，能与神者结识，并立下了血誓。他们合力锻制神器，并肩作战讨伐、收复，平衡了天规，使日为日，夜为夜，妖魔不再，互不侵扰。

 “因此，真正有能力的收复神器者，称之为祓魔师，可是驱魔神器却失散了……

 “然后，流传到现代，纯正血统、拥有天生驱魔能力者的驱魔师几乎灭绝，只剩一人，而那个人就是我！这也是我被选为驱魔一族的宗长原因。”

 晓夜将他从小就一直听的故事，照本宣科的念出来。

 “溓溪，有时你会不会觉得活着，但却很像缺少了什么，心中有股冲动驱使你想要去做某件事，可是却又必须等待，等待着无名事物的到来。” 

 溓溪震祝 

 “看你的表情就能够知道答案。溓溪，那是因为你是被选上的‘护卫’。” 

 “护卫？”溓溪不知为何，汗水直冒。“被谁选上？” 

 晓夜指着天空。溓溪心中不想相信晓夜说的话，但另一部分的他却对这话题有所回应。 

 “护卫是什么？”

 “护卫是跟我一同驱魔的伙伴。”

 晓夜非常讨厌跟溓溪说这些事，因为对方只是个普通人，却要对方相信他所说的话，再说溓溪相信了又如何，他不能因此改变他的人生。 

 “你身为护卫的能力尚未显现，我若不管你，你迟早会被吃掉……”

 被吃掉？溓溪说不出话来。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晓夜尚未说出，他知道溓溪目前难以消化这些内容。 

 “让我仔细想想你说的内容再给你回答。现在我只想着先破案。”他压按着头部，努力思考着晓夜的话。“那你对那具尸体有什么意见？你应该有些想法了吧。”

 “被砍头的方式，是所谓的DevilThroat——”

 “DevilThroat？”

 “这是一种西洋的古代刑罚，猎魔女的时代使用的各种不同刑具中，DevilThroat就是用烧烫的剑、刺针、刀来砍下首级，因为高热作用而将伤口瞬间结合，所以就能够不流半滴血。”溓溪听了就头皮发麻。 

 “再来是将双目、口缝起，而鼻孔和耳洞用蜡封上——是为了防止灵魂跑出来，也防堵恶灵侵入，占据尸体。”晓夜指自己的五官部位。“另一种说法是，怕死者的灵魂回来找自己，于是让对方五感死了都不能用。”


 是因为大卫年龄过大，无法食其脑部而放弃吗？晓夜想。

 “这个人想必是对民俗学、历史非常有研究，仿照了一切手法。”

 “这么说……是人类所为？”

 “这可不一定，那些居住在这里的小妖魔说过，对方只能在暗夜中行走，活也不能，死也无法完全死透，只有靠食人脑袋才能生存下来。”

 天哪，妖魔！溓溪头痛的想，晓夜的话快要超出他所能理解的范围。 

 “我的双眼能看见你们所看不见的东西，双耳能听见你心中的话——”

 读心术！

 “没错，溓溪。”晓夜回答了他心中的话。“所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中骂我——死小鬼。” 

 溓溪笑出来了。“你说，活也不能，死也无法完全死透，是僵尸吗？” 

 溓溪万万没想到他会跟晓夜谈论这些，就好像他已经接受非人为造成的一样。 

 “很难说，我无法确定，因为僵尸没有智慧喔。”晓夜双手抱胸。“杀人魔表现的可是高度智慧呢，不然警方怎么会一直抓不到它。”

 “喂喂，少吐我们警察的槽。”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

 “哪些奇怪的地方？”

 “似乎有不同的人所为。”晓夜将他昨晚所看到的疑虑说出来，例如：泥脚印以及尸魂——晓夜暂时给它的名称。以及缺少了Poltergeist（注一）反应。

 “Poltergeist反应，就是电影中常有的物体移动？”溓溪拍手掌。 

 “没错，缺少这要素就不是‘鬼魂’。”

 会是什么呢？总之，先找到尸体们缺少的头颅要紧，既然食人脑，头骨一定还在某一处，而那些死着的尸体是能说出答案的……

 “真是的！昨晚竟然发生这么大的事。”兰婷在餐桌上抱怨。

 虽然游客们都跑了，没人再和他们竞争，但还是有些不舒服，毕竟是命案，在这里，尸体发现的场面以及细节是被封锁的，兰婷等人不知道尸体是怎么呈列，只知道死者名字。

 她和哈德交换眼神。原先他们想扮鬼吓跑游客，现在却什么都不用做了。

 “溓溪呢？”她问麦管家。 

 “溓先生和晓夜先生正在谈事情。” 

 “对了，听说是那男孩发现的对不对？”哈德好奇地说。

 “我不太清楚，很抱歉。”

 兰婷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总觉得晓夜像是有某种计谋，却说不出原因为什么怀疑，每当凝视晓夜的双眼，她就觉得仿佛一切都被看透一样。

 那小男孩会在半夜发现尸体？兰婷一点也不相信。她觉得晓夜是想独自一人找到那奖金。可恶……真没想到那小男孩最该注意。她紧咬下唇。

 “嗨，各位早安呀。”若杰没有注意到兰婷的表情，一脸愉快的向在座的人打招呼。

 接下来则是溓溪与晓夜进入餐厅。 

 “晓哥哥！”雪莉一见晓夜踏入餐厅，便冲向前抱着他。

 “雪莉，你昨晚睡得好吗？”

 “嗯！”

 “你们怎么这么慢呀！”兰婷不耐烦的说。

 “要你管。”晓夜仍然是惜字如金。

 “你——”

 “好了好了。”溓溪和若杰赶紧向前劝架。 

 “晓夜，别这样，兰婷毕竟是女人，对女孩子要绅士点。”溓溪在晓夜耳边低语。 

 “因为我讨厌她，满脑子铜臭味。”晓夜不理会溓溪的暗示，直接指着兰婷说。 

 兰婷气到说不出话来。“神气什么，哈德，我们走！”她丢下餐巾转身离去。

 哈德向在座的人赔个不是，然后赶紧追上兰婷。

 “你又何必呢，晓夜。”

 “我没叫她直接滚出这里就很好了。”晓夜一脸无所谓的说。

 “你呀，老实说别为了钱财丧命，快点离开不就得了。说的这么刻薄，谁都会生气。”

 “谁要好心讲解这么多！你别乱翻译我的话。”

 雪莉在一旁哈哈大笑，“你们好像在说相声喔，一搭一唱的。”

 真是的！晓夜白了雪莉一眼。突然，晓夜眼尖的发现在一旁安静吃饭的若杰，他的左手臂衣服部分被红色的东西染红。“你流血了。”晓夜提醒若杰。

 “啊呀，真糟糕，这很难洗的。”若杰神情惊慌的说。

 “若杰先生，请让我帮你送洗好了。”麦管家来到若杰身边。


 “你也真神经大条，受伤还不知道吗？”

 “哈哈，我一向如此。”若杰对晓夜苦笑。

 “看来伤口挺大的，要不要止血？”溓溪上前想要帮忙，就连雪莉也忍不住好奇凑近。 

 “不用了啦。”若杰婉拒。“我先回房擦药，麦管家麻烦你将餐点送到房间，我衣服马上就可以拿给你。”

 “好的。”

 晓夜等人目送若杰离席。“溓溪……”晓夜神情怪异的凝视前方，陷入思考。“你还记得昨晚开枪打中对方的是哪个部位吗？” 

 “啊？”溓溪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没有……当我是在胡思乱想好了。”

 “晓夜哥哥——”雪莉像只小狗喜爱腻在晓夜身上。她深吸口气，嗅入晓夜身上特有的香气，有点像花香，又有点像中国线香的气味，令人如沐春风般安心。

 “干嘛一直撒娇，雪莉。”晓夜浅笑。

 “晓哥哥，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雪莉指着窗外放晴的蓝天，枯木上有着未滴落的雨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晶莹的光芒，昨夜的细雨狂风有如作梦一般。

 “溓溪哥哥，你也来嘛。” 

 “这个嘛……”

 “好啦好啦。”雪莉拉着溓溪的手。 

 “你干嘛一定要他去呀？我们自己去不就得了。”晓夜皱起眉头。

 “因为你们的对话很有趣呀——相声二人组。”

 溓溪爆笑出声。“雪莉……”晓夜头痛的看着一脸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是你们自己没察觉，其实你们很像。”

 “我跟他？”溓溪和晓夜异口同声的说，他们互指着对方的鼻子，一脸不可思议。 

 “哈哈——你看，你们默契越来越好了。”雪莉拍着双手。

 “你呀！真没用！”兰婷气到歇斯底里的大叫。

 哈德不知如何是好，他虽是个超自然现象迷，但对兰婷这类霸气十足的妖艳女性却完全没辙。这女人真讨厌！他偷偷瞪她。难怪那小男孩会那么直接骂她，连我都快受不了了。

 他要不是看在兰婷这么美，头脑也挺不错的，更重要的是对找奖金的那份积极心，不然他还真不想理这个女人。

 不过说起外貌，那小男孩还长得真漂亮呢，哈德脑中浮现出晓夜的身影。两人的差别应该是气质问题，兰婷根本就没什么气质可言。

 “你怎么任由那死小孩这样骂我！”兰婷很狠的踢了哈德一脚。

 哈德哀号，抱着脚跳个不停。你这女人，绝对会有报应的！哈德在心中诅咒兰婷。

 “要不然你要我怎么办？安全人员溓溪一看就是站在他那边呀，看也知道他们讨厌我们这么积极找奖金。” 

 “假清高！那是他们装出来的！”兰婷气得咬牙。“说不定发现尸体是假的，我们又没有亲眼看到！”那男孩一定是想将我们赶走！一定要想出一个办法扭转情势。

 “你去把他的底细给我查出来！”

 “谁呀？”

 “晓夜！”她又踢了哈德一脚，“我要让他在这里待不下去！”

 一整个下午的参观，让晓夜筋疲力尽，他没想到雪莉对古迹和博物馆那么有兴趣，尤其是古墓之类的，但他偏偏对那些地方有那么点意见，举凡古迹、古董之类的东西，必定是充满着许许多多回忆，他不时看见东西所属的回忆，而且那些地方很容易聚集气，形成灵的场所。

 有时一个转弯处，晓夜就会看见怪异模样的生物蹲在那里，悄悄说着他听得见的话。

 它们在计画着如何捉弄人类。拥有着与人不同外貌的生物，青黑的肤色、如孩童般的体型，脸上只有一只大眼，满口獠牙。瘦小的它们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嘻笑，躲在暗处以为人类无法发现它们。人类的确无法发现它们的存在，看不见、听不见，也摸不到。

 当时晓夜只是对它们感到好笑。而他不经意的笑及怪异的举动，引得溓溪嘲讽他：你终于回复你那怪里怪气的个性啦！ 

 这时，雪莉又笑他们的对话像在说相声。

 像这颣小妖魔，晓夜一向对它们具有怜悯之心，因为它们有些不只是落入魔道的人，有些还是跟万物一样，由自然所生，只不过是由黑暗中凝聚而成。

 所以，晓夜将自己的“力”——尊海曾告诉他，他具有升华灵的能力，分给了它们。


 一路下来，晓夜如此的作为，让许许多多的灵一直跟着，要求晓夜分给它们“力”，最后搞得他疲惫不已，连溓溪和雪莉都受到影响，不是一个头痛、另一个就是恶心想吐。 

 晓夜很庆幸他们不像他一样看得见，因为溓溪和雪莉的肩上都站满小妖魔，尤其是溓溪，妖魔与灵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喜欢他。 

 想到这里，晓夜就觉得好笑，因为溓溪并不知道那些小妖对他恶作剧。 

 “好了，开始做正事了。”他伸手扒梳刚洗好的头发，不断擦拭直到半干。他捧起热茶走向书桌边，拿出一张白纸，再次迅速回想过这次委托案件的疑点。

 DevilThroat——古代刑罚以及封锁灵魂的方式。另一种说法是，怕死者的灵魂回来找自己，于是让对方五感死了都不能用。他用笔记录下来。

 晓夜拿出委托文件中的资料，细读每具尸体所挟带的纸条。

 “安息吧，走过黑暗的永眠。消失的时间已在我身，无须再度害怕。你将不会孤单，因为有我们陪伴走过，有时活着未必幸福，只有当真正解放的时刻到来——”

 祈祷文——是杀人之后，为死者祷告吗？照这么看来，杀人者对灵魂学说，有很根深蒂固的迷信，非常害怕死者回来找自己。

 “消失的时间呢？”晓夜咬着笔杆。

 “有时活着未必幸福”——那些小妖魔说过，它是只能存活于黑暗之中，活着却又不能说是活，死了也不能死透。是生灵！晓夜的脑中灵光乍现。

 生灵的话，就能解释了！必须食人体获得支撑生命的力量，无法像鬼一样吸取“生气”（注二）。

 “它活着，但时间依旧流失，所以夺取他人时间来填补自己。在这里，时间意指生命力，寿命。”

 那——在塔中装神弄鬼的是谁？是若杰吗？他回想起他手臂上的伤口。

 “只要用特殊化妆的方式，是可以达到伪装的效果。”

 但晓夜无法确定溓溪是否真正开枪打中对方。一定还有人利用杀人案来进行他的目的……突然间，远方传来一阵低鸣，晓夜猛然一震，僵直在原地不敢乱动。 

 那低鸣声久久未散，听起来宛如众多人在哀号、哭泣着。

 地面隐约在摇动，不是地震！晓夜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灵场终于爆发！

 晓夜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要快去阻止——不然大家都会受伤！

 雪莉非常高兴晓夜与溓溪花了一个下午陪她，而她也毫不客气的拉着他们到处逛。 

 她转开水龙头，一边放着水，嘴角浮起好久没有出现过的笑意。热水的雾气弥漫狭小的浴室，将镜面变得一片白蒙。

 早上的胆颤心惊似乎很久远了，她想。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吧！雪莉笑嘻嘻的关上水龙头，她抬起头，用手将玻璃表面的雾气拭去。

 那是什么？一瞬间，雪莉仿佛脚底生根似的站在原地。她瞪大双眼，看着镜面上的诡异倒影。嘴唇不自觉的开始颤抖，擦拭镜面的手停在半空中，虽然天气寒冷，但她的额际却冒着薄薄的汗珠。

 镜面映照着雪莉身后的门，那扇门上方镶嵌着半透明的彩色玻璃，而那片玻璃后，竟有着人影？

 因为玻璃并不是十分透明，所以轮廓不是很清楚，雪莉只知道那里确实有人在，可以模模糊糊地看见对方脸部的阴影，雪莉认为对方并不是背对这儿，而是正面朝向这里看。

 到底是谁？为什么一动也不动？雪莉不敢动，她觉得若是移动，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她只能吊着眼珠子注意对方的动向，心跳开始加速。

 雪莉虽然注视着上方，但她可以意识到，自己口中喷吐的气息转化为阵阵白雾，肌肤是最先感受到室温的骤降。

 人影开始缓慢的移动，她想要开口却无法发出声音，然后，雪莉听见喀啦的声响——一声、两声……那是门把被转动的声音。雪莉的心脏快速跳动，她闭上双眼，咬着牙。她快受不了了。她冲向门，一鼓作气的打开它！

 没有！她踏出浴室，并没有发现所谓的人影。雪莉放松地吐出一口气。太好了！她拍拍胸口，心想那是早上发生的事的后遗症，整个人都疑神疑鬼的。

 她干笑了两声，然后回头进浴室。

 雪莉用水泼脸，她手撑着洗脸盆抬头，双眼眨着水珠，奇特的冰冷刺痛她脸上的肌肤。


 咦？她用手揉去眼中的水，睁开的双眼映入令她毛骨悚然的画面。一双眼盯着她看，动也不动的……然后镜面仿佛燃烧般冒着烟，那股气缠绕盘旋。洗脸台开始震动着！

 紧盯着她不放的双眼，逐渐有了个影像。那是一个没有头颅的人！

 从镜面伸出一只枯老的手，捉住了雪莉！雪莉放声大叫——

 注（一）：Poltergeist反应——泛指所有的超自然现象，有九项要素：爆破、自动开关门、噪音、敲击、物体移动并产生温度、降温等等。

 注（二）：生气——指阳气。

 第五章灵动

 溓溪抹去脸上的水珠。他抓起挂在一旁的浴巾，迅速擦拭身体。 

 真是累死人了！他叹一口气。最近他能有的睡眠少之又少，他打了一个哈欠，伸展双臂舒展筋骨。有太多的事情发生了，所以刚刚他还从城堡外面搜寻一圈才回来。

 晓夜的身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苦笑一声，那在他内心被他笑称灵异少年的晓夜，有着一双与他年纪不符合的忧郁眸子。

 不过溓溪最在意的，还是晓夜那充满防备的心，及长着刺的个性。 

 那种年纪的孩子不该有那种神情。溓溪想起自己还在求学时，那无忧无虑的生活和个性，而晓夜却缺少了年轻人该有的活力。他身边似乎没有什么朋友呢！溓溪叹了口气。 

 “或许是他都独自一个人飘泊，也有可能是和他那种‘能力’有关吧！”

 每天净是接触“那方面”的事物，人也会变得怪里怪气。要是他，他才不要！溓溪撇撇嘴。溓溪回想起在和雪莉逛街时，那街角有着奇怪的黑影盘据。他说不出那黑影的形状，只能说是隐约可见，但他没问晓夜那是什么东西。 

 他一向讨厌“那方面”的事，没想到接触晓夜久了，他也能看见那东西。

 他打开浴室的门，踏着柔软的地毯走向暖气，将温度调高。他穿上衣服，串串水珠自他那头好看的金红色头发上落下，他随意的扒梳一下。

 闪电自远方天际跳跃，轰隆雷声倏地在城堡上空落下，如炸弹般爆裂开来！顿时，房内所有灯光断电，陷入一片黑暗中。

 “可恶！”溓溪丢开毛巾，熟练的一下子就找到手电筒。 

 当他考虑要不要去看看保险丝时，房内的日光灯又突然亮了起来。

 “搞什么。”溓溪咕哝着，将手电筒放回抽屉的同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雷声渐渐远去，暴风雨袭来，在这扰人平静的夜里，敲门声来的诡异。溓溪眉头紧皱，莫名的感到不安。他向前，握住门把的手如碰触冰块般颤了一下。溓溪呼吸中喷吐的气息转为团团白雾，刚洗好的头发，发梢结了层薄薄的霜。 

 “不会吧……”他退后一步，咬着牙迅速把门打开。

 无法开启！门像似由外被钉死了一样。怎么回事？他赶紧推门，但门依旧纹风不动。

 扣扣扣……奇怪的撞击声吸引他的注意，溓溪回头，看见所有的物品都在原地跳动着。 

 晓夜赤着脚在大理石地板上走着，哒哒声响不时回荡在漆黑、阴湿的长廊上。

 迎面而来的冷风，吹乱他的头发，发丝的阴影在他俊秀的脸庞上造成奇特的效果，令他更显苍白。

 他绕过一处转角，一记毫无预警的闷雷同时落下，云层顿时大放光明，照亮晓夜的身影以及四周。紫色光芒划开漆黑的夜幕，轰隆巨响颤动晓夜每一处细胞、感官。

 灵场的中心点在哪里？晓夜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他的视线飘向窗外忽明忽暗的天空，然后落在水池上的雕像。

 它仍是保持着亘古不变的姿态：双手握在胸前，头部呈仰角向上，仿佛乞求着什么。

 这座石像一直给晓夜怪异的感觉，他说不出原因。

 闪电带来诡异的效果，令女性雕像的脸庞转变成痛苦的神情。一滴泪蓦然自它无神的眼眸中流出……晓夜怔了一下，原来是下雨了。那包围着他的奇异感觉消失。

 “食鬼——”晓夜吹了声口哨，呼唤“式”。

 一定有人在城堡内流血！不然灵场不会杂乱。他看见整片天空都是白色物体在飞舞着，狂乱的有如流星坠落。好拥挤，完全无法视物。灵魂们不断哭号着。

 一只隼鹰应声而来。“食鬼，中心点在哪里？”


 偏西的地下室。食鬼说。

 有什么正要开始进行，晓夜明显的能够感受到。他的汗毛耸立，外露的肌肤爬满疙瘩。晓夜知道有东西朝他接近。那声音有如东西拖在地上滑行一样。他屏住气息，甚至回头望。

 长廊仿佛没有尽头，或许是黑暗强过他手中的灯，那远端的黑暗就有如另一个世界。远方黑暗中有一点、两点的白影颤动着，离晓夜愈来愈近。

 他听见脚步声，那声音清楚的就像在耳边回荡。白影愈接近晓夜，影像便愈清晰。他看见了年龄不一、缺少头颅的灵，它们的躯体就像烟雾般轻柔，行动也很迟缓。追随在身后的，还有拖着头颅的古老幽灵、躯体腐败见骨的幽魂。

 晓夜，战场遗迹，古墓一带的魂也一并吸引过来了，要小心。食鬼提醒着。

 “我知道。”他在空中划下五芒星印记（注一）。

 晓夜口中开始喃喃念着某种不知名的语言。“封咒——雾影。”一股无形的烟丝油然而生，包围住晓夜，几乎将他整个人覆盖住。

 仿佛看不见晓夜般，它们从他身旁擦肩而过。有人……明明有活人的生气……却没有人影……阴魂们如此说着，还我们头……还我们……

 虽然晓夜常常看见这类的东西，但如此多的数量他倒是第一次看见。

 晓夜睁着大眼，看着它们贴近他，然后又擦身而过。腐败的恶气，那是身为死灵所伴有的特殊气味。晓夜屏住气息，大气都不敢喘。

 必须要快点到达灵场点，将它关闭。晓夜凝视即将被云层覆盖的月亮，看见月圆四周有橘红光晕。他迅速察看走廊上的大钟——针正指着凌晨时分。快要到逢魔时刻（注二）了！他感觉到大气的紊乱。晓夜退了一步，背靠在墙壁上。

 隔天，餐桌上充斥着怪异的气氛，没有半个人肯说话，就连溓溪也不例外，因为昨晚的灵动快要吓死他了。每个人都脸色苍白，看起来倒像是晕船一样难看。 

 溓溪其实非常怕那些东西，不过若是电影上面那种妖怪他就不会怕。他只怕无形事物。 

 老管家用眼神询问代理主人——溓溪。后者只是摇头无法回答。他望向右前方空缺的两个位子，一个是雪莉，另一个是总是未准时出席的晓夜。 

 已经超过用餐时间两个小时了，溓溪瞄一眼手表。看来他们两个是不会出来了。 

 溓溪早就摸清楚晓夜的生活习惯，对于晓夜逃避与人共桌吃饭的防卫心态，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而且就连老管家也未曾见过晓夜吃东西的模样。 

 或许他都躲在房里吧。他想。这样是没什么，不过想找晓夜可就难了。溓溪非常想问晓夜关于昨晚所发生的事。 

 兰婷照常，但似乎怪怪的，表情僵硬；哈德则是一直掉东掉西，就连若杰也不例外。

 “你们慢用，我先去工作了。”溓溪快受不了这种气氛，他决定去找晓夜。“麦管家，你知道晓夜在哪里吗？”他小声的说，一边注意其他人的举动。 

 天呐！她还在看着我！溓溪发现兰婷似乎一直在监视他，总是瞪着他看，非常直接地。 

 “晓夜先生呀，我记得他好像在雪莉小姐的房间，雪莉小姐似乎吓到了，一大早就哭个不停，他正在安抚她。”

 也难怪，她还那么小，溓溪叹口气。不过这些人也真不怕死，昨晚发生这种事，还能装做没发生过一样。他偷瞄那些顽固的客人一眼，兰婷依旧瞪着他不放。 

 恐怖的女人。溓溪赶紧逃离现常 

 雪莉的房间……他数着房间边找，由于城堡内房间太多，每一扇门又都长得很像，找起来还挺费时间的，后来他终于找到了。“喂——晓夜，我有事要问你——”他推门而入。

 晓夜和雪莉都吓了一跳，尤其是晓夜，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眼前的奇特景象令人想笑，让昨夜所发生的事的紧绷感几乎消失了。溓溪捂着自己的嘴巴，要是不这样做，他真的会当场笑出来。 

 只见小茶几上摆满了蛋糕、各式甜点以及一大盘巧克力，散发出浓浓香甜气息。而雪莉满嘴都是奶油，晓夜则是手拿着一根大汤匙。“不准笑——”晓夜红着耳根子。

 “哈哈哈。”他一说，溓溪反而笑得更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