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云髑
是谁的声音。
在空寂的城市里回荡。
那么虚无缥缈，却又是真实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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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洛姆·髑髅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听力开始下降的时候，是在云雀恭弥的死去的那一天。
铅灰色的石碑，黑色的棺木，彭格列的家徽，以及浮云的印刻。
这是瞳孔的焦距好不容易对齐后看到的场景。
丝丝的凉意从指尖开始蔓延，一步一步地往心脏处深入，仿佛置入深邃的海底。她抑着胸口，快要不能呼吸。


葬礼正式开始下了一场雨，并没有下很久。
硕大的雨点一下子从天空沿着细线落下，砸到手臂上还会有些生疼。那是并没有乌云密布、阴气沉沉，而是保持着一早的晴好天气。在姣好阳光的照耀下，雨帘闪着亮晶晶的光。十分好看。
不和谐的天气。
雨停后，就这么顶着明晃晃的太阳，葬礼开始了。
家族的众人身穿黑色的西装，站成几列。
最前面的是身为首领的泽田纲吉，紧挨着他身旁的则是他的守护者们。每个人无一都不紧锁着眉头。
「……不受任何束缚，贯彻己道的孤高的浮云啊。站在自己的立场独自守护着家族，最强的彭格列第十代云之守护者，请赐予这个男人永远安宁的沉睡。」
空气里弥漫着墓地独有的肃穆气息。教会的人声音沉厚地念着悼词。
库洛姆·髑髅的耳畔嗡嗡作响，一开始朦朦胧胧只能听到几个音节。
浮云。最强的守护者。
后面的渐渐听清楚了。
请赐予这个男人永远安宁的沉睡。
啊啊，是啊。那个曾经叫作云雀恭弥的人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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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洛姆·髑髅和云雀恭弥之间较长的对话不多。
有一次，库洛姆把任务的资料送去云雀的办公室。
她把那叠文件递到那队凤眼的眼底，正在看别的文件的男人抬头瞥了她一下，意思叫她把文件放在旁边就可以走了。
可她没有离开，看着文件上那一串代表着上次任务牺牲的家族成员的数字。触目惊心。而且可能人数不止这些。
不由得皱起了眉。
「骸大人说，我们是在黑暗里潜移默化的人……」
她鼓起勇气试着开口。
对方没有理会。
「骸大人说，黑手党这种职业注定背光……」
「骸大人说，我要学会习惯……」
「骸大人说……」
「你什么时候才会把前面三个字去掉。」
记得那时候的他终于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却始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但从言语中可以听出他淡淡的不爽。
紫发少女被吓了一跳，之后便低下了头。
「抱歉……」
之后，便走出了办公室。
你什么时候才会把前面三个字去掉。
你什么时候才会把前面三个字给我去掉。
你什么时候会自己说。
仿若回声，辗转不息。
当库洛姆·髑髅回过神来的时候，葬礼已经结束了。
一开始都没有意识到泽田纲吉在叫自己，说可以走了。
不，应该说是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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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力愈加褪去。
比起现实中由声带的振动而产生的话语，充斥着的更多的是，耳鸣。
「啊啦，这不是雾守大人么？」
「雾守大人没事吧？听说你最近听力不太好。」
「雾守大人请务必好好休息。」
客套的，话语。如公式般机械性地吐出。嘴角带着不明意义的笑。
库洛姆·髑髅蜷缩在房间靠窗的角落。
闭着眼。尽自己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双手捂住耳朵。想要停止。不断流入耳膜的声音。
感觉自己慢慢沉入黑暗的渊底。一英尺，两英尺，五英尺，十英尺，一百英尺……
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潮汐的声音？
快要被淹没。
混沌的世界。
喧嚣响起。
——啊啦，这不是雾守大人么？
你不待在办公室好好做六道骸的人偶娃娃在这里做什么呢？嗯？
——雾守大人没事吧？听说你最近听力不太好。
请做一个没有杂质的人偶，不要给彭格列带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雾守大人请务必好好休息。
请去好好休息吧，你在也只是累赘。
人偶人偶人偶人偶。
麻烦麻烦麻烦麻烦。
累赘累赘累赘累赘。
真奇怪，明明是不存在的言语。却穿过耳膜，敲击着大脑的神经，成为真实的声音。
永无止境的，杂音。
云雀恭弥葬礼结束的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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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名为回忆的东西，有时真的感觉很微妙。
那时候的人，那时候的事，牢牢地记着，刻骨铭心。
还记得他们还是少年的时候，他是并盛无人不知的风纪委员长，她是外表显眼惜字如金的女孩。
如果不是六道骸与彭格列，他们相遇的几率或许非常渺茫。
记得那时候的他，有一次坐在树枝上，背靠树干睡觉。晨光穿过翠绿树叶的缝隙，打在他俊秀的脸上。
没有凛冽的眼神，没有令人不敢靠近的气场，平时微微锁着的眉间也舒展开来。这样的他。看上去如此温柔。
站在树下的她望着他，仿佛可以听见他平均的呼吸频率。
然而王者的感觉都是敏锐的。他貌似感觉到她的视线，便睁开那双凤眼，撇下树下。
一时间三目相对。
宁静的微风拂过，带下了些许叶瓣，以秒速五厘米的速度飘落。
她脸上泛起红潮，赶紧抱紧胸前的包小跑离开了。
在靴子与地面相碰的“哒哒”声中，从背后好像传来一句草食动物。
库洛姆·髑髅不知为什么自己会回忆起那时候的事，那时候的他们。
十年来，他们已褪去那份纯真，更多的是成熟。
随之而后的，她又想起了他死去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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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到喘息声。
当她走到长廊上一探究竟的时候，她发现了扶着墙缘的他。
黑色的西装破烂不堪，内里的衬衫已被鲜血染红。木制的地板拖出一条长长的红龙，延伸至门口。
她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没人会想到像云雀恭弥那样强大的男人也会受如此重的伤。
她用微微颤抖的声线说，「我去找人来帮忙。」
刚想转身离开，手腕却意外地被人抓住。
她满脸疑惑地看向他。
仍然充满锋芒的眼神直穿她紫色的瞳底，他没有说话。
这个动作僵持了一会儿，库洛姆首先反应过来。「你……」
感到一股力道把自己往他身边拉。发端距离，零点三公分。
「 。」
「唉？」
什么？
你说什么？
我没听见。
这时，从长廊的另一端传来人声。
「是云守大人！」
「快来人帮忙！」
「赶快去找医生！」
嘈杂声。
然后，便变得朦胧了。好像有人对她说雾守大人这里交给我们就可以了。之后还有几个人把不知什么时候昏厥过去的满身鲜血的云雀恭弥给抬走了。
只留下她站在原地。
流动的空气开始疲倦、凝滞。
在云雀恭弥葬礼结束后的第七天，她有了去墓地看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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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夜。月光如水，扫在刻着他名字的墓碑上。
库洛姆·髑髅躺在「他」的旁边，安静地望着暗色天空中稀落残星。
其实他与她的交集并不算多。
但是总是能回忆起关于他的事。
他的黑发。
他的凤眼。
他的双拐。
他对她说草食动物。
他对她说你什么时候才会把前面三个字去掉。
他对她说 。
她听见了。都听见了。永远，不会流逝的话语。
像嘤嘤哭泣。
她用手指触碰石碑上的名字。
也许十年后、二十年后、或者更久。关于这样一个人的一切全都是记忆里的。
在你回忆起他的时候你说的只有“记得那时候他”这样的句式。
即使用你能听见的声音。
可是你还是不知疲倦地在空寂的城市对自己说说“我记得那时候他”如何如何，仿若只要这样，那个人还在身边似的。
一直没有离开过，一直不曾离开。
耳畔嗡嗡作响。
当黎明的晨曦镀上大地的时候，库洛姆·髑髅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