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是离开了石城,回到了崖顶,也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世界。他本无需把她留在身边的,即使不再是仇人相向,但也至多是道一句珍重,而后分道扬镳。
可是情念已动,覆水难收。一路上,他激她,讽她,而事实上,只是哄她、护她。他用最拙劣的借口骗她,又何尝不是在骗自己?那些温暖、平静的点滴让他留恋,那个给予他这些美好的女子让他不舍。即使她因误解对他色厉内荏,即使为她失去复国宝藏。
他的心意,她终是懂了,可他自己却仍未勘破。
“其实在地下石城,你放走那只小鸟的时候,我便发现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杨门女将,即使是在追求爱情的时候也一样的勇敢。
皓南是吃惊的,甚至感到受宠若惊。他二十七年的人生里充斥着仇恨、杀戮、权谋、心计,与排风在地下石城里的记忆是他人生最初的温暖。纵使如此,他也从未奢望过这一刻。
他深深地望着眼前的排风,她的眼里有倾慕,有执着,有期待。这个早已被他牢牢镌刻在心底的女孩,要他如何拒绝?
只是瞬间,他便从梦中醒来。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样的爱情如何能得善终?原来他未曾明白自己的心意,现在既已明白,如何还能继续沉沦?
他推开了她,慌不择路。她追着他,想要一个答案。
滂沱大雨中,她用近乎卑微的声音问他:“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可不可以啊?”
娇小的她带着病容站在雨里,惴惴不安,楚楚可怜。终是铁石心肠也化为绕指柔,何况他对她的迁就已近乎成了一种习惯。
水色月色中,天地间只这一双人。
第二天,皓南还是不见了,只留下那块象征他北汉皇室身份的玉佩。
排风疯狂的呼喊他的名字,寻遍四处却终究未果。她跌坐在地上,掏出那块残存着他气息的玉佩,端详又端详。只是物是人非。
耶律皓南站在排风身后不远的山坡上。青衫磊落,长身玉立。似是云淡风轻,偏又是孑然一身,落寞清冷。不是无情,只是又能奈何?
他是北汉皇孙,报仇复国是他无法卸下的使命;而她是杨门女将,保家卫国是她人生不能改变的信条。
他不是不能带她走,只是辽宋一旦开战,无论胜负对她而言都是一种痛苦。他怎忍心让她去受这种煎熬?
他不是没奢望过排风为了他而放弃对杨家那群叛臣的恩义,只是他也明白杨家于她就像复国于他一样,终是无法割舍的,他又怎能让她为难?
他也并非薄情之人,看着排风失魂落魄自怨自艾的样子,他也于心不忍。可是他终究还是怯懦,他怕面对排风。害怕她的深情,她的寄望,最终磨灭了他复国的斗志。
能做的,只有暗中护送,顾她周全。
一场打斗,为了保护排风性命,他们重又相见。她眼里已隐没了爱,有的只是怨。他不怪她,从来都不。他只怪天意弄人,当日为何相见。
排风,我只想再送你一程。
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
她在前,他在后,两人一路无语。他终是将她安然的送到了宋军的营帐口。他未曾再与她说一字,竟也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