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情于理,此事皆不能推拒,展昭便拱手道:“柳夫人尽管放心,我二人自当护得夫人母子周全。”
白玉堂亦笑道:“这只猫儿说的对,五爷护着的人,还没什么人能伤到!”
语调里,淡淡的傲意和自信。
却是不由状似不经意般一瞥展昭肩上伤痕,目中一丝狠戾之色掠过。
还没什么人敢在爷的眼皮子下,伤爷家的猫儿!
他早晚要报此仇!
李双双近乎淡漠地看了二人一眼,那眼底神色颇是复杂,难以分明。
未多时,她又开口道:“多谢二位高义,还有一事,双双细想,还是应当告诉展大人的好。”
白玉堂心下一愣,不由拨弄了几下被展昭放在桌上的巨阙的剑穗子,似是悠然道:“何事?”
展昭便不再多言,看向李双双。
“五爷与展大人果然乃知交好友,事事相通不避。”李双双幽幽一叹,也不看向他二人,眼底神色莫测。
“妾身曾听得夫君说过,这襄阳王爷在王府之中建了一座冲霄楼,内里机关遍布,凶险异常。”
不知怎的,展昭没由来一阵心口闷痛,微微蹙眉。
白玉堂急于知晓李双双究竟告知展昭何事,是否危险,难得目光未曾落到他身上,只追问道:“此事我们早知,难道嫂夫人欲告知猫儿的便是这个,那便不必了。还是说……夫人知这冲霄楼中古怪?”
展昭抿了唇,看了白玉堂一眼。
这人精通机关之术,果然对此甚有兴趣。
李双双低下头,语调里无悲无喜:“官人说过,那楼里放着的,便是襄阳王爷于人相约谋逆的盟单。”
“此事当真?”展昭霍然站起,急道:“夫人可确定?”
白玉堂见他如此,心中一急,唯恐他一时急切,便直接冲进王府,抢了那盟单。须知那楼中机关重重,这小猫儿却是半点机关之术不通。
若想拿到盟单,自然是还得五爷出马才行!
“猫儿莫急,且听嫂夫人把话说完!”白玉堂拉着他的手臂,迫使展昭重又坐下,“你这小猫儿恁的心急,把事情打听清楚了再说啊…明日钦差便到了,咱们也好一一回复么?你说呢?”
展昭对李双双抱歉一笑:“让夫人见笑了。”
女子依旧未曾抬头,目光落在脚下的软绸绣花鞋面上,也不理会展昭的话,只慢慢说道:
“妾身还知道,襄阳王爷身边有一谋士,名唤季高,此人不但善用毒,且为王爷将诸事安排妥当,并无痕迹露出,那冲霄楼,原也是他设计的。至于陷害圣姑,利用我夫君,囚禁肖姑娘,诸事皆是由他出谋划策。”
白玉堂皱眉道:“善用毒?那想必肖苑清的毒,是他下的了。季高……”
他沉吟片刻,猛地想起干娘从前的教训,便看着展昭,沉声道:“叫做季高,且善用毒,是当年的【毒手书生】,我干娘与我提过!若当真是他,那肖姑娘的毒可就悬了,我记得干娘曾说过,此人下毒,从未留有活口。”
展昭不由拧紧了眉:“白兄,此事莫要妄下论断,也许婆婆只是听得传言,且公孙先生与卢夫人皆是杏林高手,想来会有办法的。”
他语气不似平日温和,白玉堂不由看了展昭一眼。
肖苑清身世可怜,若有一日当真遭遇不测,这只猫儿怕是心中难以释怀。
他这样的君子心肠,如何忍见无辜幼女命丧眼前?
只是,为人本当洒脱,尤其是江湖之人,生生死死早是常事。能救则救,若救不得,亦是天意。
奈何不得。
这猫儿就是心思重,才这般伤神…
二人各有心思,一时无话。
李双双看向两人,眼底幽光重重,不甚分明。
“夫君生前曾经说起过,襄阳王爷得此谋士,诸事无忧。若想扳倒他,非闯冲霄不能成事。”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神色凝重了起来。
冲霄楼,定是要闯上一闯的。
不觉抵暮,李双双似已悲伤暂缓,只眉间倦意晕染。展昭何等细致之人,拉着白玉堂便拱手告辞。
蓝裳白袂在门前缱绻成风,衣角相缠,说不出的亲昵,一晃而逝。
目送二人离去,李双双右手紧紧地攥住了木桌。
太过用力,纤白的手背上青色经络依稀分明,像一道伤痕。
恍惚间似又回到那年春日,最是寻常不过的遇见。
州西金梁桥街,她提一篮春花,青楼画阁,柳陌花衢,那喧嚣迷离惑人眼目,无奈她不能退却。
她是卖花为生的女子,这篮里是她的人生。
便是有那轻浮浪荡少年,瞧她色如春花,上前调戏。她惊惧难安,却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是闺阁弱质,退避躲闪是她唯一的选择。
她惶惶不安,退避角落间却见那人青衫磊落,负手而立。
刹那间莲台花动,她在那人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惊惶狼狈,映在他目中,依旧是秀美之姿。
从此便是一生一世。
如今思来,那眼底掠过的惊艳…
是欢喜吧。
李双双淡淡苦笑一声。
还道是春色多情,却不想,原来是万水千山,他的寻觅。
也罢,既如此,我便认命。
青锋,你要如何,我便如何。
李双双手指越握越紧,喃喃低叹道:“你既恨他,我便帮你报仇吧……”
暮色渐渐浓了,天光彻底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