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次花丛懒回顾〗
在江南烟雨中望见遗世而独立的李岩时,容岩说不心惊是不可能的。水墨丹青入画的景色中,在静处远眺的李岩仿佛一座沉默守候又极度温柔的城,神色内敛却又无不坚定。一切的花红柳绿在他周遭都黯然失色,连带着他容岩的花容月貌。
容岩似虚又实般仿佛能听见体内骨骼颤动的声音,像是极尽强烈地想要勾起他的灵魂告诉他:看!这样的男子,可以让任何的女子都迷恋沉沦,包括你的小四。
他疾步离开,不想见到他。
或者说,他不敢直视内心的恐惧。
江南的细雨延绵,缠绵得容岩的心头思绪万千。只是那C市风景正好,若回去了,如鱼得水的容二少又怎会做出那未雨绸缪的所谓傻事。
他容二一向自负得很——他的小四,他的天下第一,怎会舍得离开他呢?
可是,怎么能不离开呢?如果远方更温暖;如果再怎么温柔坚持、不懈等待也打不开你骄傲的心;如果伤了哭了来安慰的不是你,却是他人,怎么能不离开呢?
你容岩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李岩,抑或从来就是游戏人间,不曾留下真心念想。
夜凉如水。
容岩独自静卧在窗台旁的老藤椅中,烟雾弥漫四周,烟灰早已落得满地皆是。窗内像是远古的蛮荒,扑朔迷离;而窗外却是月光皎洁,一派清明。这屋子枕着江南的水,隔窗也能听见流水流过人家,淌过桥洞,轻轻地拍打这小船的水声。这水声,在这静谧的江南夜里,特别容易勾起入情之人对往事的怀想。
容岩想起了李岩,思索着什么时候初碰见的他。那时年少轻狂,还对着容磊东抢西夺,碰见李岩的时候他总是与秦宋微然在一起。每当听小六讲起小四的时候,总能见他眼底闪烁着莫名的光,嘴角噙着暖暖的笑容。等到年岁掠过流光,容岩才明白,原来李岩爱得那么深,那么久…………
后来,容岩随着梁飞凡出国开疆辟土,再后来,容岩几乎忘了李岩。却不知,以后的好多年,他一直对着李岩耿耿于怀,仿佛被他抢了一世的珍宝。
再次相遇的时候在美国,甚嚣尘上的浮华里他抬眸一瞬便看见小四窝再他的怀里泣不成声,而李岩的眼里哪还有这世间的颜色。容岩看见的,出了无尽的怜惜,便是无边无际的无奈。
其实小四极少流泪,兄弟六人在意大利火拼的时候,就算是被伤的连陈遇白都皱眉痛惜的时候,纪南也不曾哭泣,只是静静等着别人处理伤口。
眼泪对于女子来说,多么重要呀。流在对的人心尖上,便可以锦上添花,柔情四起。
可眼泪对于当时的纪南来说,又有何用?留下一滴,谁人心颤。
可是亲爱的,小四终究褪不去本色,依旧是个女子呀!
容岩仿佛脚掌被灌成铅般立在原地,他那是多想走上前去,把他的小四圈进怀里好好安放。可是他看见李岩沉默的姿态,那毫无遮掩与犹豫地显现独占的姿态。他却步了,心乱了。
小四
什么时候开始
我们之间
有了一个李岩
横亘眼前
殊不知,当时的纪南,心底念的想的都是他容岩。
当真是傻呀!当初一步胆怯,一心混乱,往后无论多少年,多少心思,皆不能换回一次重新来过。
夜风吹过,乱了眼前烟绘山水,容岩恍惚记起那夜纸醉金迷情欲横行的酒吧里,顾明珠醉酒威胁他时,阴阳怪气所说的话——
“听说方亦城回来了,那~~李岩应该跟着一起调回来了吧?怎么样,你那宝贝小四最近是不是正寝食难安呢?”
“小四……小四……”夜色里容岩轻声呢喃着。忽的声音乍停,四周寂静。只见容岩蓦然起身,抽了外套疾速推门而去,留了一地狼籍。
趁着江南温柔如水的夜色静谧,回了C市。
顿悟是一回事,作为又是另一回事。不醉酒不知浓淡,不伤情不知后悔。
他容岩若是心口不一,便是触手可及的珍宝也是远在天边。明等的只是一句话的承诺,却顾左右而言它,若即若离的放弃,还以为是欲擒故纵的坚持。
如此作为。如若残缺。当真活该。
呵。在江南可以心惊的容二少,回了C市却恢复了活在当下的本性,这绝对不是褒奖,面对爱情当起缩头乌龟的人从不值得赞扬。
以前如何过,如今,也一样。
在纪南身边依旧嬉戏打骂,只不过身边多了蒋恢恢,其实只是逢场做戏,纪南也知道。梁氏的情报抓在手里,哪能不知道!
可是,戏做久了。怕的不是假戏真做,怕的是入戏太深,由戏入命。忘了怎么抽去这层戏子的遮掩,带着面具做自我。便是装水性杨花的也不再单纯清明,便是装四处留情的也不再一生孤注。
是。
是有人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是这又如何?
有人取次花丛懒回顾,却忘了即使曾经沧海难为水,而如今除了巫山的云气,难道别处就没有秀色可餐的美景!
呵!李岩,当真秀色可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