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青把茶端上来的时候,太子靖宣正好也回来了。看到他阴沉的面容,静洁和上官锦林互看一眼,心里都大为疑惑。
靖宣径直走进来坐下,不说话,连饮了三杯酒。
“皇兄,这是……”
靖宣放下酒杯,喃喃道“找死……他是真的不要命了吗?”
“靖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为了秦铭那个小子。”
两人闻言均是脸色一变。
“他怎么了?”
靖宣又是一叹,“那小子是真不要命了,上个月上疏弹劾唐云穆被我压了下来,前两天竟然又从其他两个渠道各上疏一份,现在唐云穆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以诽谤朝廷命官的罪名把他押进了大牢。他手上握着证据,我要救秦铭恐怕也很难。”说罢,抬首看过两人,郑重道,“我知道他对你们来说都很重要,可是现在要救他还需从长计议。”
锦林缓缓点点头,涩声道“我明白。”
静洁没有说话,脸色却已变得苍白。
聪颖如她何尝不清楚这次他犯到唐云穆手中的后果。
只是消息太突然,她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锦林看看她,随即转向靖宣,
“能否想办法让我去见见他?”
靖宣锁眉,“恐怕有些困难,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他思索了一会儿,“你们今天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
静洁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回到的清苑,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床边。她依稀记得仿佛是上官锦林送她们回来的,仿佛他还对她说了一声“放心”。
宝如端了杯茶给她,柔声道:“公主你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想好么?”
静洁没说话。
宝如猜到懂静洁在想什么,她已经听到了些消息。
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脸色有些苍白却俊俏的男孩子。
静洁想起他,心中微微一酸。
从十年前在回京的路上相遇,这十几年间他的成长看在她的眼里,印在她的心里。
他少言寡语,性子也倔,她喜欢坐在他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尽管由于身份的原因,这些年她见到他的机会总不太多,可也许是命中注定,她对他的亲切感却是极深的。想到这里她的面颊微微一红。
今天她才知道他原来是上官锦林的表弟,当年孟家血案的后人。
怪不得她总是觉得他的心里藏着很深的心事。那样沉默寡言的人呵……让人觉得总是藏在阴影下的人,让人有种想要温暖他的冲动。
可若他并不愿被温暖呢?
记得她曾问过幼时的他,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他抿着嘴,直直的望着天空,没有说话。
原来这么多年他的愿望就是要报仇吗?
不要前程不要感情,就只要报仇吗。
傻孩子,难道你以为这样牺牲了自己就可以手刃仇人了吗。
静洁合上眼,她只觉得心里烦透了。
要怎样才能把他救出来呢……
宝如轻轻地退出去,拉上了门。
上官锦林坐在桌前,桌上没有书。
他静静地坐在那儿,眉头皱起,眼里闪现出一丝痛苦。
自十二年前那件事之后他已许久没有这么苦恼过——该死的,怎么又是那件事。
他的拳不禁捶在桌面上,眼里的恼怒一闪而过。
他不是易动怒的人,可是现在的他很烦恼、很焦虑。
十二年前那个晚上,他躲在矮墙后的时候曾对自己许诺——在心里,对舅舅许诺—— 一定会找回轩儿,好好的带着他生活。
可是现在……
如果这不是命,这又是什么使他们遇上这样艰难的局面?
他抬首抚上胸前的伤,眼光又变得些许迷茫。
那件事……那件事……终究忘不掉……
他突然有种感觉,只有等轩儿死了这件事才会真正终结。
可是——他又如何能这样想?这样和唐云穆他们又有何异?
那个孩子……虽然他们只见过几次,可他们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要他眼睁睁看着他死,他委实很难做到。
他想起白天静洁一下子苍白的面庞,那时候他就明白了那个人在她的心里的位置不同寻常。
要她看着那个人死,恐怕比他更难。
而大势在此,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心很乱。
他想她此刻也是一样苦恼。
命运呵……命运……什么时候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