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一传来，外面的人就松了口气。总算是要起身了。
只是，当她们走进房中时，立刻被那股浓浓的欢爱气息羞红了脸。少爷……少爷晚上到底有没有睡啊？
毛利兰沉默的任丫环们帮她梳洗打扮，征垂的眼眸掩起流转的思绪。他究竟在不安什么？
毫不节制的缠绵，仿佛急切地想抓住什么、证明什么，是她让他不安了吗？
然后心中不由得苦笑。她又何尝不是，若非惦着那一天不知几时便将到来，又怎会任他这样子取子求。
心口突然揪疼，毛利兰伸手按住，眼眶有些难忍的酸涩，她暗自吸了吸气，将那股突如其来的悲伤驱逐。
自始至终她的脸上都没有泄露一丝一毫的表情，当隐忍已经成了习惯，疼痛就会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看着装扮一新的妻子，工藤新一眼中满是欢喜，上前牵了她的手，轻声道：“走吧，咱们给祖母请安去。”
毛利兰顺从的跟着他起身，随他穿越一道道回廊小径，最后进入一座花未扶疏的院落，看到一脸冷凝的工藤老夫人。
“孙儿跟孙媳来给祖母请安。”
“我可不敢当，第一天过来请安便这么晚，以后也不用来了。”
工藤新一此时才有些后海自己过于贪恋妻子的味道，害她被祖母嫌弃。
“是孙媳的错，明天一定早点儿来。”
耳中传来她恭顺的认错声，工藤新一难掩讶异的侧目，他以为她还会像昨天一样。
工藤老夫人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知道你们小俩口正是恩爱亲密的时候，但有些礼数也不能因此就罔顾，都起来吧。”
工藤新一被祖母说得面皮有些燥热。这是在指责他过于贪恋闺房之乐了，就知道一回府肯定受到拘束，可是祖母连连去信催促，他也不好久拖不返。
果然，这才回来第二天，规矩的帽子就扣下来了。
“孙儿谨遵祖母教诲。”
工藤老夫人见他恭谨，脸色就缓和不少，“既然回来了，就别老窝在内宅，外面的人事该处理的就去处理了，你媳妇有祖母和下面的人照看着，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工藤新一抿抿唇，低头道：“是。”祖母这是不给他白天亲近兰儿的机会。
“从今晚开始，你屋里便让丫头值夜吧。”工藤老夫人紧跟着又吩咐一句。
“祖母——”工藤新一抬头看去，“孙儿不惯屋里有人值夜的。”祖母到底想怎样？难道让他表演活**给下人看吗？就算他不介意，兰儿也肯定会直接把他踢下床的。
“祖母的话也不听了？ ”
“祖母一向知道孙儿没这个习惯的。”
工藤老夫人朝一旁肃手垂眸的毛利兰看了眼，又看向孙子，有些语重心长说了句，“你总要顾忌一下她的脸面是不是？ ”
“孙儿知道，以后再不会这样。”
“算了，总之你自己有些分寸。”工藤老夫人也有些无奈了，孙子摆明一副固执己见的架式，孙媳也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祖母，让他们传膳吧，孙儿可饿了。”工藤新一带了几分撒娇的说，想转移祖母的情绪。
工藤老夫人见他如此，便忍不住笑了，“您的孙媳更不能饿坏了。”
“好，传膳，可不能饿坏了我的乖孙。”
“好好，都不能饿坏了，让传膳的动作快着些。”工藤老夫人不着痕迹的瞪了孙子一眼。
工藤新一嘻嘻一笑，颇有几分赖皮。
真让祖母给妻子立规矩的话，万一把自己这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媳妇给吓跑了怎么办？所以，无论如何，这规矩不能立。
毛利兰抬眸扫了他一眼，嘴角不自觉的扬了扬。他这样耍乖卖巧的，倒是费了心思。
工藤新一笑着骡了她一眼。
两人视线碰到一起，一个得意，一个微嗔。
工藤老夫人看在眼里，笑着点了点头。


毛利兰有些尴尬，将自己的手用力抽回，笑了笑，试图缓解有些紧绷的气氛，“真的没事，忍忍就过去了。”
“哟，表嫂，这大白天的，你怎么都不避讳一下呢？ ”一道透着尖酸的柔媚嗓音响起。
工藤新一回头就见到祖母的表情不太好看，心里微沉，急忙自榻上起身站定，“祖母，兰儿有些不舒服，我只是担心。”
“哼。”工藤老夫人瞪了他一眼，冷着脸走了进来。
毛利兰亦从榻上下来，走过去却没有伸手去搀扶工藤老夫人，只是肃手站在一边。
工藤老夫人看看她，又看看娇笑的扶着自己手臂的外孙女，眸底闪过不悦，到榻上坐下，冷冰冰的道：“既是不舒服就别勉强在这里伺候。”
“是，孙媳告退。”毛利兰微微欠身，就要退下。
工藤新一心疼的看她一眼。她此时身体一定非常不舒服，明知不解释会让祖母对她不满，可仍旧倔强的不说一个字。
“祖母，兰儿真的——”
工藤老夫人手一挥，有些不耐烦道：“好了，我都让她退下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
工藤新一抿紧唇，看着妻子沉默的走出花厅。
“表哥。”灰原哀的声音比之刚才娇柔百倍不止。
工藤新一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声音平板地说：“表妹。”
工藤老夫人看看娇美如花的外孙女，又看看一表人才的嫡孙，忍不住露出满意的笑容，“新一，哀来了，你这几天就多陪陪她。”
“祖母，兰儿人不舒服，我先回房看看她。”工藤新一冷声打断祖母的一相情愿，脚跟一旋便离开了。
“外婆……”灰原哀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滚落，轻扯着工藤老夫人的衣袖嘤嘤啜泣。
工藤老夫人恼怒的拍了下扶手，对着孙子扬长而去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
工藤新一此时早已顾不得其他，只要一想到妻子现在正忍受着何等煎熬，他就心疼得要死。
他一路追去，明明两人离开前后时间没差多少，却没有追到她，可想而知她走得有多快。
当工藤新一追到房门外时，门窗却紧闭着，推也推不开，他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兰儿，开门，你开门……”
急切的声音传入耳中，毛利兰浑身瑟缩的倒在床脚，只有四顾无人时她才敢将自己的痛苦表露出来。
“兰儿——”工藤新一恨恨的捶了门板几下，缓缓坐倒在地。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门里门外两个世界。
所有的下人都不敢靠近。他们不知道少爷跟少夫人怎么了，但少爷身上散发的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太过强烈，没人想去找死，只是也不敢离开，只好远远守着。
当弦月挂至中天时，紧闭的门板终于吱呀一声打开。
工藤新一立刻就跳了起来，但却在下一刻摔倒在地，长久的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他的腿麻了。
“工藤新一——”毛利兰弯腰扶他，声音有些飘忽。
他抓住她伸来的手，猛地将她拽入怀中抱任，紧得仿佛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声音都打着颤，“兰儿，你没事就好。”他怕得不敢撞开门，怕入眼的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让你担心了。”她有些抱歉的说。本来不想让他知道的，终究没瞒过去。
工藤新一掩住心中的悲痛，抱着她起身，走进没有点灯的房间，伸脚踢上门板。
走到床边轻轻将她放上去，拉过被子为她盖上，他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压抑，“饿不饿，我让人拿吃的进来？ ”
“我累了，想睡。”
工藤新一默默的在被中脱掉她的外衣，又脱掉自己的外袍，将她抱在怀中，以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兰儿。”他低低的唤。
“嗯。”
“经常这样吗？ ”他几乎问不出口。
虽然有从吴老那边听说发作的情况，但没亲眼见到根本无法想象是何等的折磨人。
毛利兰沉默了好半晌，就在他以为不会有答案时才出声道：“已经不严重了，这回是我自己没注意才会发作。”
“明天请大夫过来看看吧。”
“别忙了，这不是病，是伤，吴老光前所开的方子也只是帮我调养而已，急不来的。”她试图安抚他。
工藤新一急道：“难道就让我看你这样痛苦吗？ ”
毛利兰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此事，你确实无能为力。”实话就是伤人。
工藤新一也沉默了。
一时间，屋里静寂得吓人。
良久，工藤新一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我知道祖母让你受委屈了，你在她老人家跟前也不自在，不如——”
“没事，承欢膝下本就是做晚辈的该为的。”她截断了他的话。
“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他实在是担心。
毛利兰摇摇头，道：“不碍事，我不会为难自己的。”
工藤新一想了想，虽然还有些犹疑，但终究没再说什么。


翌日。
当工藤新一夫妇去给工藤老夫人请安时，灰原哀已经言笑晏晏的陪在一旁。
见此情形，夫妻俩对视一眼，神色不变的上前请安。
不多时，早膳便摆了上来，几个人囤桌而坐。
工藤老夫人慈爱的看了眼身边的外孙女，对孙子道：“新一儿，这些都是哀做的，你尝尝味道可合心意。”
工藤新一正欲送入口的筷子立刻停住，他缓缓把筷子放下，抿抿唇，起身道：“祖母，我跟兰儿还是回自己院中用膳吧，就不劳烦表妹费心了。”
毛利兰才吃了口，就被他强硬的夺下筷子，有些无奈的由他拉着站起。
工藤老夫人脸也沉了下来，冷冷的扫过沉默不语的孙媳，再看向孙子，“新一儿，你表妹远来是客，你这是待客之道吗？ ”
他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既然是客自然尊贵，怎能让客人下厨，咱们工藤府自有厨子仆役可用。”
灰原哀脸色一白，攥紧手中的罗帕。
“到底是哀的一番心意，咱们不可辜负。”工藤老夫人用力将筷子拍在桌上，怒容已现。
“表妹厚意，我只能辜负了，吃下去，我怕消化不良。”工藤新一的话相当不给面子。
灰原哀身子发颤，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毛利兰揉了揉额际，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相公，表妹一番心意，这情总是要领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是真的不想插手。
“你闭嘴。”工藤老夫人突然怒斥，指着她厉声道，“你悔婚在前，又厚颜再嫁，这且不说，你嫁进来已经数月，不曾亲手做过半碗羹，不曾亲手缝过一件裳，难道应该吗？ 我老归老，还不糊涂，这府里发生的事我一清二楚，上回大夫过府为你诊脉，说你身子损伤过甚，短时间内不宜生育，我这个孙子是工藤家独苗，今年二十有二，膝下空悬，难道你想断我工藤家香火？ ”
毛利兰眉毛一挑，低头整衣袖，不再吭声。
“祖母——”工藤新一脸色很难看，“这不关兰儿的事。”
为了怕祖母起疑或一直给兰儿压力，他才让大夫避重就轻的透露兰见的状况，结果还是被祖母拿来作文章了。
工藤老夫人怒容更盛，“不关她的事？自从娶她进门，你的眼里就只有她，几时能看到别的人和事。”
工藤新一噎了一下，他没料到祖母会吃子的醋，“祖母这话就冤枉孙儿了，孙儿对祖母一直很孝顺啊。”
“你若真孝顺我，赶紧纳房妾进门，为工藤家开枝散叶。”
工藤新一暗暗握拳，声音低沉了几分，但语气却十分坚定，“祖母，孙儿还年轻，此事不急，等兰儿的身子调养好，您想要多少曾孙，我们就生多少。”
“就她那身子，几时才能调养好？你给我个时间。”工藤老夫人有些咄咄逼人。
工藤新一心中一沉。
毛利兰心头满是苦涩，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她抬头赶在丈夫之前开口，“祖母，其实我——”
“兰儿，”工藤新一截断她的话，“此事有我，你不必插手。”
毛利兰长叹一声，笑了笑，道：“工藤新一，算了，这事迟早都要讲的。”说完，语音微顿，看着工藤老夫人说：“其实，我生不了孩子。”
工藤新一紧紧抓着她的手臂，脸色接连几变，最后沉了一张脸，盯着她不言不语。
工藤老夫人一下坐倒在椅中，手指着毛利兰颤了颤，喘了几口气，才说出话来，“这样的媳妇我们工藤家要不起，新一儿，休书，赶紧给她休书。′
毛利兰轻笑一声，慢慢坐下来，道：“去拿笔墨来。”
下人们面面相觑，看了看气急败坏的老夫人，再看看气定种闲的少夫人和一身冷凝气息的少爷，最后有人慢慢退出去拿笔墨。
等笔墨纸砚被人拿来，工藤新一一脚就把那人踹翻在地，骂道：“不长眼的狗奴才，你没听见本少爷说的话吗？ ”


工藤老夫人用力一拍桌子，桌上的杯盏碗碟都发出颤声，“为人子媳，无所出，当休之，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又不是她愿意的。”
“不管怎样，她不能生育子嗣就不配占着工藤府少夫人的位置，不贤不良不淑，这样**有什么好留恋的。”
工藤老夫人盛怒之下说话便重了。
工藤新一也急了，“祖母摸着良心说，兰儿从回到府里，晨昏定省何曾落下？自尽可能陪在祖母身前尽孝，哪里不贤不良不淑？ ”
“她——”
工藤新一打断祖母的话，继续道：“至于洗手做羹汤、亲手做衣裳，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需要她去做这些，祖母以此嫌弃兰儿，未免说不过去。”
工藤老夫人一口气堵在心口，差点没背过气。
毛利兰见状，扯了下丈夫的袖子，道：“少说两句，别气着老人家。”
“你给我闭嘴，”工藤老夫人一肚子气全朝毛利兰撒去，“所有的事都是因为你，没有你，新一儿温良敦厚，几时会如此顶撞我。”
毛利兰硬把手自工藤新一手中抽出，朝着工藤老夫人恭敬的施了一札，然后弯腰捡起散落在地的笔墨纸砚。
众人看着她走到一边，将东西一纸上书写起来。
一摆好，研开浓墨，挽袖执笔，不疾不徐的，很快一纸字迹娟秀又透着风骨的休书便写好了。
工藤新一气得手指都在打颤。
毛利兰却直接拉了他过去盖手印，根本不给他反抗的机会，小擒拿手加点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最后，她从他怀中取出私章，端端正正的盖好，收起休书，冲着他微微一笑，“如此，咱们便两清了，告辞。”
“毛利兰你敢？ ”工藤新一怒发冲冠。
她神色不变，“就此别过，山高水运，但愿咱们再不相逢。”说完转身就走。
“毛利兰，你给我站住。”工藤新一急怒攻心，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新一儿！”
“表哥——”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毛利兰倏她回头，见状也不禁大惊，忙拍开他被封的穴道。
穴道一解，工藤新一一下将她扑倒在地，趁她惊愕之际，从她袖中搜出那封休书，几下便撕个粉碎。
一时间，厅中众人都怔住了。
半晌，毛利兰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 ”
工藤新一保持着两人男上女下极端暖妹的姿势，扬扬眉，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哼了一声，“你能做出刚才的事，我现在这样又有何不可？ ”
毛利兰觉得头疼，“你起来。”
“不起。”
毛利兰脸上变色。大庭广众之下，他还真放得开！“你想怎样？ ”
“你发誓，不会再打休书的主意。”
毛利兰瞪着他不语。“我不打，难道别人就不打了吗？ ”
“发誓。”工藤新一抓着她的右手就举了起来。
毛利兰服角微抽，目光膘向工藤老夫人，老人家的神色比她好不到哪去，心下便舒坦了，咬咬牙，道：“不发。”
灰原哀松了口气，工藤老夫人却微征拧眉。
工藤新一狠狠地盯着身下的人道：“你想好了？ ”
毛利兰心头一颤，惊疑不走的看着他。
他低头在她耳边道：“我不怕纵欲过度，你怕不怕？ ”
毛利兰立刻就把什么威武不能屈抛到九霄云外，发誓道：“我，毛利兰，再不打休书的主意。”
“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工藤新一阴阴的补充。
她心有不甘的补全誓言，最后带了几分怒意道：“满意了，就起来。”
工藤新一却徐突然想到什么，慌张的爬起来，又急急的扶起她，上下检视一番，有些懊恼的说：“不要紧吧，地上寒凉，我一时忙急忘了你的身子不好。”
毛利兰伸手在胸口抚了抚，刚刚他扑上来用力过猛到底还是撞疼了她，低垂的眼掩去神色让人无法窥探她的真实想法。
工藤新一见状面露惊惶之色，“怎么？哪里伤到了？ ”
她左手摆了下，“没事我歇一下就好。”
工藤新一赶紧扶她在椅上坐下又让人倒了杯温水过来像在伺候祖宗。
工藤老夫人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
汪哀手里的罗帕已经快要绞烂。
毛利兰虽然察觉到气氛有些紧绷，可她现在实在有些累、有些烦不想再假装无所谓假装顺从。
于是她只轻啜了两口水就说：“我回房去了。”
工藤新一转头道：“祖母，我扶兰儿回去。”


毛利兰跟他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工藤老夫人和汪哀认真的说：“我想表妹在的这段日子，我就不必每天晨昏定省来侍奉祖母了。
“新一儿这就是你口中的好媳妇？ ”
工藤新一沉默的看着妻子。他所知道的兰儿一直就不是这些日子她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她一直在收敛隐忍，尽量顺从着祖母努力做一个让老人家满意的孙媳妇。
不过现在她似乎打算不再装了。他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毛利兰歪歪头，眼中浮现淡淡的笑意，“祖母无论我怎么做您都是不满意的，那么我索性不委屈自己了。就这样，我先走了。”
工藤新一眨眼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再看看大步而去的妻子蓦地一笑扬声道：“娘子等等我。”
　　毛利兰前脚进屋，工藤新一后脚就跟了进来。
两人默默坐到窗前的榻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毛利兰伸手搭上他放在榻边小几上的左手腕。
工藤新一目光微闪静观其变。
“还好没有大碍。”
他忍不住笑，“担心我了？ ”
毛利兰放开他的手垂了眼没说话。
工藤新一因她的默认而心情大好，用力抓住她的手，脸上的笑来不及全部绽放又慢慢凋落，“兰儿我想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早膳还没吃，先传膳吧。”她并不想对此做出回应。
“既然心里有我，为什么还那么决绝？ ”他盯着她的眼，一字一字清晰的吐出。
毛利兰沉静的看着他，淡淡道：“我这身子也许一直就这样了，这辈子大概不能怀孕这样也没问题？ ”
“这些从来就不是问题。”他很严肃的看着她，“重要的是，像这样当众强迫自己相公的事不能再有了。”
毛利兰挑眉。
“以妻欺夫毕竟不大好看。”说着也不禁微露尴尬，手握成拳在唇边虚掩了。
毛利兰低头浅笑。
“难道你还想有下次？ ”
她摆摆手，“我饿了，去让人摆饭。”
见她一副不欲再多言的模样工藤新一也只好偃旗息鼓，推开门对外面候着的丫环吩咐一声。
很快早膳便摆上桌，两人相对而坐默默用膳。
饭后擦唇净手，又有人端了香茗给他们。
毛利兰微微掀起杯盖。清新茶香扑鼻而来，她眉头一蹙抬眸看向对面的人道：“你拿错茶了。
这个时候，拿着茶杯凑近嘴边的工藤新一也察觉到不对劲。那股药香明明就是妻子平日喝的药茶的味道。
“这味道真不怎么样。”将错就错的他对咽下喉的药茶给出评论。
毛利兰换过他手里的药茶，慢条斯理的啜饮。
工藤新一挥手让服侍的人都退下，然后移坐到她身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道：“兰儿，我今天才发现你懂医术啊。”
毛利兰眼角余光扫了他一下，继续喝茶。
工藤新一也不在意她的不理睬，兀自感叹道：“我只知道岳父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棋琴书画俱精，没想到他老人家还擅长歧黄之术。难怪太玄门在江湖上盛名经久不衰，即便门人少在江湖走动，也没人敢轻视半分。”
毛利兰淡道：“久病成医，神医前辈也不是吝啬之人。”事实上，他太大方了。
工藤新一点头，“如此说来，神医倒是豁达之人。”
毛利兰勾了下唇线。“豁达吗？ ”她倒不觉得，“那位老前辈不但罗唆且固执得让人头疼。”
喝完药茶，毛利兰便回内室歇息。
工藤新一则命人到书房取来帐簿，就在外间的榻上处理手上的事务。
妻子需要静养，而他不想让人来打扰她的清静，不管谁来，有他挡着便好。
当太阳移至正中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黑羽快斗在工藤府向来来去自由，所以毫不避讳的就直接近了内宅，极是自然的上榻坐下，从容自若的享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有朋自远方来怎么脸这么臭？ ”桃花公子故作不解的眨眼。
工藤新一哼了声，放下手中的笔，道：“就这么直闯内宅，你觉得我该笑面相迎吗？ ”
顺着好友的目光，黑羽快斗垂眸看看手上的撒花请柬，扬眉轻笑，“噢，这个啊，我不过顺路替人捎来的。”
工藤新一直觉那东西是麻烦，所以口气就好不起来，“我倒不知道柳大公子几时成了信差了。”
黑羽快斗不以为意的晃晃手中的请柬，“你不必吃醋，虽然请柬是给嫂夫人的，但你是她的丈夫，自然夫随妻荣，有面子得很。”
工藤新一皱了皱眉，“是谁送来的？ ”
黑羽快斗颇是玩味的一笑，意味深长的朝内室看了眼，“九九重阳，武林大会召开，我过去凑了个热闹，九月二十六日是**老庄主的七十大寿，他老人家亲自写约请柬指名要给嫂夫人，这么大的脸面，小弟自然要顺路捎来。”
一听到南宫两字，工藤新一的脸就黑了下来，等好友说完，他已经面罩寒霜，其黑如墨。
“**家？ ”他冷哼，“他们倒还有脸下帖子。”
黑羽快斗晃着手里的请柬，眼中也是淡淡的冷意，嘴角却挂着一抹哂笑，“白马少侠在**山庄作客，有这请柬就不意外了。”
“无耻之徒！ ”四个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森森的寒意。只要一想到那个人曾经有那么卑劣无耻的念头，他就压不住口头的怒火。
黑羽快斗摸摸鼻子，没敢自找没趣的接下这个话头。
“请柬拿来。”工藤新一一边说，一边伸手去夺请柬。
黑羽快斗手忙往回缩，“唉，这可不成，这是给嫂夫人的，你不能越俎代庖。”
“那样的人家不去也罢。”他现在对**山庄是一肚子的火。
“嫂夫人！”黑羽快斗看着无声无息的站在内室入口的人，起身行了个礼。
工藤新一下榻过去，扶住她，难掩关切地说：“是我们说话吵到你了吧。”
毛利兰看着黑羽快斗没说话，只是把手摊平。
黑羽快斗笑着将请柬递过去。
毛利兰打开请柬，漫不经心的扫了几跟，嘴角勾出一抹讥笑，然后随手扔到一边，“有要求一定要赴约吗？ ”
黑羽快斗的目光随着那张请柬落到角落的几上，闻言笑道：“那倒没有，他们尚不敢强硬至此。你也未必肯听。”
　　工藤新一当即表态，“这请柬娘子不曾看到，为夫作主扣下了。”
黑羽快斗眼角征抽，无语的看着好友。只要在毛利兰身边，好友的性情就变得让人不敢恭维。
毛利兰在一边墩子坐下，沉吟片刻，道：“只怕我得走这一遭。”
“不行。”工藤新一断然反对。
毛利兰没理他，迳自朝黑羽快斗道：“有劳黑羽公子为我送帖，多谢。”
“小事一桩，也是顺路罢了。”
工藤新一道：“娘子，你不必谢他，这个时候上门，他摆明就是来蹭饭的。”
黑羽快斗面不改色道：“我听说令表妹到了，想来午膳时必是佳肴满桌，俏语娇颜相伴。”
工藤新一嘴一撇，“原来你有心于她呀。”
“新一，”黑羽快斗别有深意的笑，“你这话听着怎么有股不怀好意的味道呢？ ”
“有道是君子有成人之美，月笙既有心，这个大媒我很是乐意帮你作。”
黑羽快斗吓得立刻摇头撂手，“打住，休说我尚无成亲之意，便是有心，你那位好表妹我也是不敢要的。”
“月笙你一表人才，与我表妹真乃天作之合。”工藤新一一想到烫手山芋能丢出，筒直是心花怒放。
黑羽快斗气得在他肩头一推，骂了句，“将麻烦转嫁给兄弟，亏你做得出来。”
工藤新一毫不客气的回敬，“先前不是说得挺溜？怎么一动真章就成了缩头乌龟？ ”
黑羽快斗的目光朝旁一瞥，却见毛利兰拢手于袖端然而坐，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咳咳，”工藤新一警告似的咳了两声，见他看过来，便道：“我们到书房说话吧。”
“马上便要吃午膳了，何必麻烦。”黑羽快斗拒绝。
“既然来了，便跟我去向祖母请个安吧。”
“也好。”
见两人起身，毛利兰跟着站起，道：“新一，我不一同前往了。”
工藤新一点头，“也好，中午你便自己用膳吧。”
“好。”
黑羽快斗难掩讶异的扬眉，拿折扇戳了戳好友，朝毛利兰扫了眼，无声询问。
工藤新一轻轻摇头，无奈叹气。
黑羽快斗了然，不再多说，拱拱手，便先行往外走。
工藤新一走到妻子身边，轻声道：“以后别勉强自己，不想见的人不见，不想说的话就不说，做你自己便好。”
毛利兰笑了笑。
“如果嫁了我，反而让你事事委曲求全，那不是我娶你的初衷。”
毛利兰眼中一热，面上笑容加深，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快去吧，别让黑羽公子久等。”
工藤新一笑着俯身在她唇上一啄，“为夫去了。”
毛利兰捂唇瞪了他一眼。
工藤新一哈哈一笑，大步离开。
望着空空如也的门口，毛利兰眼中慢慢盈满泪水，低头之间，泪水滴落。


傍晚时分，工藤新一披着一身的晚霞回到院落，一院寂静，不闻人声。
举目看去，不见一名服侍的丫环仆役，他不由得皱了皱眉，朝着寝居走去。
屋内，毛利兰徐往常一样半靠在临窗的软榻上，有两个丫环坐在桌边，正各自缝着手中的长衫。
“兰儿。”
她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回来了。”
工藤新一在她身边坐下，朝两个丫环一指，道：“这是做什么？ ”
她云淡风轻地回答，“哦，表妹送了几件长衫过来，我试了试，有些不合身，便让丫环们给改改。”
工藤新一仔细打量她的表情，然后忍不住笑道：“表妹也真是的，既是做来送人的，这么不合身还得劳人再行修改，实是不够诚心。”
毛利兰也跟着笑了下，“我这几天就要出门，正缺外出的衣物，表妹这礼送得倒也适时。”
工藤新一闻言扬了扬眉，颇不认同地看着妻子道：“你打算女扮男装？ ”
“男装简洁方便。”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 ”她白了他一眼，不满他的大惊小怪。
“你是我娘子，怎么能穿男装？ ”
“出门在外，男装比较方便。”
“你我一起，你穿男装，我就不方便了。”
毛利兰愕然。
工藤新一理直气壮的说：“难道你想让人误会为夫有断袖之癖不成？ ”
毛利兰瞪大了眼，脸慢慢烧红。这个男人——
两个修改长衫的丫环将头垂得更低，不敢抬头，更不敢让主子看到自己脸上的笑。
“胡说八道什么？ ”
工藤新一将她搂入怀中，调笑道：“为夫说的可是大实话。”
她压了压脸上的热度，岔开话题，“今天黑羽公子怎么没跟你一起进来？ ”
一听这话，工藤新一就恼了，“以后真要跟他约法三章了，这内宅之地，不能让他这么跟着我进进出出的。”
毛利兰为之失笑，“那表妹怎么推给他？ ”
工藤新一怔了下，点头，“说的也是，但是咱们这院子是绝对不能让他随便进来的。以前不觉得，现在越来越觉得那张桃花脸太招摇。”
毛利兰摇摇头，对他拈酸的语气有些无奈。
“你这什么表情？难不成那张桃花脸有那么好看吗？ ”
她用力拍开他捏住自己下巴的手，啐道：“少胡说。”
工藤新一哼了一声，“那家伙说要跟我们一道过去拜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毛利兰眉头微蹙，“他也要同行？ ”
“娘子，你这个”也”字大有内涵啊。”工藤新一眯了眼。
她直截了当道：“我的意思是，这次我没打算跟谁同行。”
“那怎么成，你独自上路我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我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不行，我不放心。”
毛利兰闭了下眼，不打算再跟他沟通。
工藤新一拥着她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道：“兰儿，不管你如何想，这趟杭州之行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她沉吟片刻才道：“江湖事，你不适合搅入其中。”
“看来娘子真的不只是去拜寿那么简单。”
“我与**山庄没交情，更何况有三年前的疙瘩在，专程过去拜寿岂非是笑话？！ ”
“你想如何？ ”
“去看看。”
“看人？ ”工藤新一眉头挑高，目光颇为不善。
“看人？ ”毛利兰面露讶异之色，“看谁？ ”这人又想到哪去了？
“月笙说武林大会尚未结束，或许有娘子你的旧识在。”
毛利兰头疼的揉揉额际，有些挫败地说：“你都在想些什么啊？ ”
“难道娘子没有江湖旧识？ ”
“当然有。”
“那我就没说错了。”
“但这跟你要同我一道前去没关系。”
‘有。娘子啊，你要时刻记得自己已是有夫之妇，别的花花草草就当明日黄花，让它们凋谢了吧。”工藤新一很是语重心长的说。


天高云淡，风轻气爽。
重阳之后，菊花犹盛。
站在一片黄灿盛放的菊园前，毛利兰一袭舍身的天青色长衫，锦带束腰，一侧垂了一块精雕细琢的玉佩，一侧系了香囊荷包。
如云秀发挽成书生髻，束了一方象牙白的绢纱，远远望去，犹如一朵盛放在暗夜中的昙花，飘逸俊秀。
卸去一头的珠翠，脱去满身的锦绣，简单大方，却丰姿卓然。
汪哀站在回廊上怔然的看着，若不是知道她是女儿身，只怕也会被这风华清绝的书生勾得心跳加快。
越是走近，灰原哀的脸色也越难看，那袭长衫明明就是她做给表哥的。


天啊，度娘你别抽啊。真丑。

及至近前，她再也忍耐不住，怒气上涌，大声质问，“我做给表哥的衣服怎么会在你的身上？ ”
毛利兰弯腰掐了朵菊花放到鼻前轻嗅，对她的怒气视若无睹，云淡风轻道：“表妹差人送衣服过去，也未指明是给相公，愚嫂还以为表妹知我出门在即，特意缝给我做行装呢。”
“我管你要不要出门，有没有行装，这是我对表哥的一番心意。”
毛利兰转着手中的菊花，微征一笑，抬眸轻瞥，道：“呀，他人不在，表妹就不装了啊，温柔娴淑、娇俏可人的解语花怎么就变得如此气急败坏了呢？ ”
“你——”
毛利兰手指轻碾，菊花在她手上滴溜溜转了个圈，秀眉征挑，眼波流转间，神色惑人，“如何？表妹的舌头是让猫叨了去吗？ ”
汪哀膛大了眼，似看到怪物一般，看着眼前这个一反常态言辞轻佻，举手投足间风流天成的人。


工藤新一与黑羽快斗一踏入花园，看到的就是清绝俊逸的书生将一朵黄菊插入娇艳无双、秀色可人的杏衣少女鬓角。
郎情妾意，奸情一目了然。
两个男人不由得对视一眼。

　从繁华的扬州到风景秀丽的杭州，一路走京杭运河，顺风顺水，几日光景便到。
终究，毛利兰还是没能阻止丈夫和黑羽快斗一路同行。
当工藤家楼船停靠在杭州码头时，一身紫衣的她站在船首迎风而立，极目远眺水天一色，心也跟着空寂起来。
工藤新一在后面看了她半晌，然后走过去，揽住她的肩头，“在想什么？ ”
“烟水茫茫，人生无常。”
他眉挑得高高的，“哦，想起谁了吗？ ”
她却不理他话里的酸意，迳自道：“小时候跟着爹娘走过几次大运河，再后来便是独自行走江湖，每次都来去匆匆，也不曾仔细看过这海天水闰的景致。”
他听出她话中的悲伤，缅怀着逝去的亲人，感叹着时光的无情，也透出几分黯然失意。
揽着她手臂的手微微用力，他发誓似地说：“以后我陪你仔细看。”
她回眸一笑，伸手往他腰间轻轻一抱，道：“好。”
“咳咳。”
就在气氛正好时，黑羽快斗杀风景的出声，提醒他们别太旁若无人。
这几天整日看他们伉俪情深，黑羽快斗这个孤家寡人大受刺激，忍不住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冒出头破坏气氛。
工藤新一转头瞪了好友一眼，恶狠狠地道：“我真后悔答应让你跟我们一起来。”
黑羽快斗皮皮地说：“可惜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哈哈。”最后，不忘再刺激一下好友，嚣张的笑了声。
工藤新一不再理他，动手帮妻子拢了拢披风，牵着她的手朝臃板走去，“上岸吧，船上风大。”
两个出色的男子相互牵手，不管怎么说都是件让人侧目的事。
加上被抛在后面的桃花公子，一段三角断袖禁恋便在众人脑中揭开序幕。
一行人下了船并未换乘马车，而是信步行走。
离开嘈杂的码头，穿过繁华的街市，最后在一家临湖酒楼停下脚步。
匡额上春风得意楼五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黑底金字的招牌甚是引人注意。
工藤新一扶着妻子的手低声询问：“就在这里用膳可好？ ”
毛利兰笑了笑，点头。
黑羽快斗撇嘴，跟在他们两人身后走进去。
一进去，迎面就是一道粗犷豪爽的声音，“黑羽兄弟，真巧，在这里又碰到你了。”
黑羽快斗抬眼一看，亦是笑着拱手走上前，“严掌门，别来无恙。”
工藤新一连眼角余光都没分一点过去，只管扶着妻子跟在店小二身后往二楼雅间而去。
进入雅间之后，他亲手帮妻子把披风解开脱下。
平次早就识趣的跑到门外去候着。
毛利兰几步走到窗边，以手撑窗，朝着不远处的西湖看去，感叹了一句，“无论何时看西子湖，总是这般美丽。”
工藤新一清淡却饱含情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无论何时看娘子，都让为夫心醉得一塌糊涂。”眼见她日渐红润的唇色，即使身体尚不见丰腴，但他相信来日可期。
终有一日，他会让只是曾经在脑海中描绘过的少女绽放后的姿态展现在眼前，拂去她一身伤痛。
毛利兰没有回头，唇线却悄然扬起，俯低身子，欣赏着远方的青山绿水。
工藤新一环住她的腰，与她一同眺望那片湖光山色。
就在他低头要往妻子玉颈吻去时，门突然彼人推开，他不禁在心里骂了句。
“黑羽快斗，你上辈子跟我有仇是不是？ ”压不住满腔的怒气，他转身冷冷看向门口。
门口，黑羽快斗笑得一脸灿烂，他一派风流的摇着手里的折扇，欠扁地说：“这个其实我也一直在怀疑。”
“你上来干什么？ ”
“吃饭啊。”黑羽快斗理所当然的说。


　工藤新一知道她没有睡，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要不要到西湖边上走走？ ”
她没有睁眼，只是嗯了一声。
知道她有心事，不想说话，他也不勉强，静静的拥着她。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工藤新一让车夫走运避开，这才低头问怀里人，“现在下去吗？ ”
毛利兰舒展了下四肢，朝外看了一服，道：“下去走走吧。”
工藤新一跳下马车，又扶她下来。
夫妻俩并肩漫步在西湖岸边，在这样一个月色黯淡，星光熠熠的夜晚，深秋的冷风呼呼的吹着，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你觉得**家另有打算，是不是？ ”
毛利兰并不意外他看出自己的想法。这个男人似乎总能知道她所想，她曾经因此愤怒、抗拒，最后却沦陷在他和风细雨般的温柔体贴中。
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她的目光落在远处漆黑的湖面上，声音淡淡的说：“我不是一个胸怀宽大的人。”
“我们不需要做圣人。”
她一点也不讶异他会这样说。有时候，他对她的纵容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当年**庄主练功走火入魔，经过圣手神医的大弟子诊断，要将他体内狂乱暴冲的内力导正，必须是一个内功深厚并懂得太玄内经的人才能办到。我虽是太玄门传人，但我内力不足，如果逞强出手，于自己而言将十分凶险，很可能终生残废。”
工藤新一握紧了拳头。
“那时圣手神医的大弟子因为痴恋着**红子，在她的哀婉相求下隐瞒了这件事，并答应一旦出事由他承担一切责任，在不知道后果的情况下，我答应帮忙，可就在我帮**庄主导正真气、收息纳元完功之际，**红子从背后给了我一掌。”
工藤新一眼中闪过凌厉杀气。原来这便是当年的真相，这样的残酷与恶毒。
“当年之事**山庄有负于我，**红子更可说是罪无可恕。他们虽然做出放逐**红子的姿态，但毕竟血浓于水，否则也不会藉机下请柬试图缓和调解。”
工藤新一冷哼一声，毫不掩节自己的鄙视之意，他们倒是打得好算盘。
毛利兰不以为意的笑笑，“算盘打得再响，也要我配合才行。”
“是呀，可惜娘子没让他们称心如意。”
“也不是，”她仰头吐了口气，“我其实也想过一笑泯恩仇，可终究还是不想委屈了自己，所以最后我没进去。”
工藤新一了然的说：“趁着武林人士齐聚的时候，让你在无奈之下不得不答应和解，他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是啊，当着一些掌门名宿的面，我如果应了就再无反悔的余地。”
“哼。想得倒美。”
毛利兰朝湖边走了几步，蹲下身子，伸手拨了几下，湖水的凉意沁入肌肤，让她忆起终年白雪皑皑的塞外雪峰。
眼睑微垂，她悄然攥紧拳头。凭什么让她一笑泯恩仇，当她在生死之间徘徊，在伤痛中挣扎煎熬时，有谁能分担一分一毫？
“湖水寒凉，你身子不好，别任性。”一只温热大掌拉回她的手，用罗帕轻轻替她擦拭手上的水渍，声音带着淡淡的责备。
看着这个眉目清俊、温润如玉的男子低头为她擦手，柔声轻斥的模样，毛利兰勾起唇线，心中温暖得一塌糊涂。
擦干了她手上的水渍，工藤新一抬头就看到她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神情温柔，脸上带笑，心突然就被塞得满满的。
“工藤新一。”她低声轻唤。
“嗯？ ”
她扑入他怀中，环住他的腰，“嫁给你真好。”
工藤新一嘴角弯起，抱紧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柔声道：“娶到你是我三生有幸。”
两人在冷风中静静相拥，心头却暖如春阳。


　　天边被彩霞粢红，夕阳余晖落在湖面上，水色天光间，勾勒出一幅精致炫目的画卷。
毛利兰不由得感叹，雷峰夕照果然名不虚传。
工藤新一将重新填好炭的小暖炉塞入她冰凉的手中，看了半天了，该回头了。
“很美啊。”
“你要实在喜欢，我让人在这里置处别院，想看就过来住上一段时间。”
“财大气粗。”毛利兰撇撇嘴。
工藤新一一点也不在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猿臂一伸就搂住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吹气，“这样才好把你宠得离不开我。”
“啐。”工藤新一朝不远处指了指，认真的说：“那里如何？ ”
她扭头看了他一眼，一掌拍下他的手，道：“没有必要，你别费这心思。”
“你不是喜欢这里吗？ ”
“我喜欢的东西多了，难不成你还都给我弄来啊。”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他微微一笑，“如果可能，自然是如此。”
他说得轻淡，可她听得动容，默默盯了他半晌，然后低头微笑，轻轻的说了句，“你只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工藤新一笑着看她，认真而慎重的点点头。
毛利兰嫣然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指了指前面，道：“有些渴了，咱们喝杯茶去。”
工藤新一反握住她的手，笑意满眸。
她曾经的恣意灵动，正在渐渐苏醒，而最让他高兴的是，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那是间很小且简陋的茶棚，孤零零，遗世隔绝般建在离湖不远处。
店主是个年过半百的老汉，一身粗布葛衣背有些佝凄指节粗大皮肤粗糙但却打理得极为干净整洁。
端上来的是两只粗瓷茶碗，但茶水澄澈，飘着清香。
工藤新一深深吸了茶香，抿了口茶，旋即微笑，“他是个爱茶的人。”
毛利兰亦回以一笑面对着湖光山色，开一间小小茶棚，煮茶待客，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乐趣？一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即便是一个普通人也有属于他自己的秘密，何况是这个并不普通的茶棚老板呢？
慢慢喝完两碗茶，他们留下两文钱然后相偕离开。
从远离喧嚣的地方重新回到人群聚居的街市，日暮时分摊贩已经陆续收摊回家，只有街道两旁的一些商铺仍旧开门迎客。
等到华灯初上，就只有酒肆青楼这样的地方才会如白日一样喧哗热闯。
毛利兰掀起车窗看着外面，漠然的看着街上行色匆匆的过路人。
突然一抹青色闯入她的眼帘，她的手不自觉的扶上车窗，一向平静无波的眼里起了微澜。
工藤新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到一个身背药箱，手持串铃的江湖郎中。
年纪很轻，大约二十四、五的样子棱角分明的眉眼带着些许的沧桑与悲悯，不知是为他人还是为自身。
“停车。”
毛利兰讶然的扭头。
工藤新一微笑，“既然是旧识不如见见。”
毛利兰叹了口气，摇头，“有时候有些人不如不见。”
工藤新一的心突然像浸入醋缸中酸得让他龇牙，忍不住执拗的说：“那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如何？ ”
毛利兰垂下眼，轻笑一声，抓起他的手道：“那好吧，我们去见见他。”
两人下了车向着那个正在递钱买烧饼的青衣男子走去。
毛利兰在他面前站定，淡淡一笑，“宋大哥，好久不见。”
她话一出口工藤新一就捏了捏拳头。好亲昵的称呼啊……
宋澜先是微怔，之后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将包着油纸的烧饼放入裕挞之中才开口道：“看来你过得很好，这我就放心了。”
毛利兰扭头看看丈夫莞尔一笑，“这是我丈夫工藤新一，”再转向宋澜，“这是宋澜宋大哥。”


对于宋澜的离开，毛利兰没有挽留，只是平静的看他从容远去。
工藤新一站在她身边，看着远处那抹渐渐消失的背影道：“以他的医术不需要做走街窜巷的江湖郎中的，他在自我放逐吧。”
毛利兰叹了口气，“他不肯放过自己，我也没办法，其实我从来就没恨过他。”
工藤新一替她拢了下披风，又探手摸了摸她手中的暖炉，才道：“就因为你从来不恨，或许他才更无法原谅自己。”
如当头棒喝，她倏地回头，“是这样？ ”
工藤新一一笑，“你呀，就是太善良了。”
“哇。”
“如果不善良，又怎会对害你至此的人从不怨恨？ ”他笑着反问。
毛利兰抿抿唇，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再次看向路的尽头，“在那件事发生之后，他立刻就后悔了，是他主动向圣手神医告罪，并同时决定不管我落下怎样的残疾都会终生相伴，不离不弃，算是赎罪。”
“你说什么？ ”工藤新一的上下牙床磨到了一起。
她眨眼，试图蒙混过关，“没什么。”
工藤新一要笑不笑的看着她，轻声细语道：“真的吗？ ”
她缩缩肩，别开眼，“那只是他一相情愿的想法，我不觉得自己需要委屈自己去接受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如果得不到一生相护的那个人，其实独自一人也没什么关系的。”
工藤新一突然很心疼，将她搂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背，道：“你有我。”
“你知道吗，工藤新一，我爹娘很幸福，他们彼此相爱，不离不弃走过一生。爹对我说，我值得一个男子一心一意，如果不被爱了，那就潇洒的转身而去，因为一个不爱我的人，不值得我为他伤心留恋。”
工藤新一表情严肃起来，认真诚恳的看着她道：“岳父说的对，你值得。”
毛利兰幽幽叹了口气。
“怎么了？ ”他有些担心。
她伸手摸上他的眉眼，轻轻的恍似呢喃般地道：“其实我想过，等你知道我无法有孕而要纳妾生子时离开的，我真的不想委屈自己。”
他肯定的说：“你不需要委屈自己。”
毛利兰收敛了神情，轻而坚定地道：“所以，别给我机会弃你而去。”
工藤新一认真的点头，“好。”
她又朝远处看了眼，“咱们也走吧。”
工藤新一点头。
两人转身朝不远处停着的马车走去。
“娘子，咱们商量个事吧。”工藤新一一副有事相求的表情。
“嗯？ ”毛利兰不无怀疑的瞥他一眼，她一直坚信这个男人是个满腹黑水的家伙。
“其实我觉得对于哀表妹，娘子你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掉的，”工藤新一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所以，麻烦这次回去后，你把她从家里弄走吧。”
“弄去哪儿？ ”毛利兰虚心求救。
“哪来的弄哪去啊。”
“难道你不想再摄合她跟黑羽公子了？ ”
工藤新一突然间明白了，他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戏谵的笑道：“原来，你这么坏心啊。”
毛利兰无辜的道：“我早说过我不是圣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