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峒的冬天显得格外凄凉,树木光秃秃的枝桠静静地伸向天空,杨马兵仍然陪着翠翠。俨然成了一个船夫。翠翠变得爱呆在船上。马兵总说着:“翠翠,,这里有我呢!你去玩会儿。翠翠答应着。却并不离开。久了杨马兵也不劝了,于是搜刮着把有趣的故事说与翠翠听。有时翠翠不说话了,呆呆地坐在船头望着河流远处。他便卷了烟叶塞到烟斗里,伴着吐出的烟雾,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一阵吹打声从远处传来。是一群人簇着一顶花轿走了过来。后面还有些挑担的。翠翠把船傍了岸。杨马兵帮众人把货担安置好,翠翠便点篙离岸。眼睛却盯着花轿。花轿上了岸。重新吹打着行远。杨马兵听翠翠祖父说过翠翠追花轿的事。接过翠翠手中的船篙。“翠翠,你撑累了,去玩会吧。”翠翠上了岸。看着远去的花轿望了一会儿,却坐在河边的大石上望着河下游的远山。溪水缓缓而急切地向下流去,仿佛那远方有它的归宿。远山在灰蒙蒙的天幕下如笼上一层轻纱,显得凄迷。杨马兵在船上看到翠翠孤单地坐在石头上。呆呆地远望。扔下竹篙。点了烟垂头丧气地吧嗒着。当杨马兵在卷第三卷烟的时候。忽然传来轻翠的叫声;“伯伯,你唱歌,你唱歌!你唱歌我就快乐了。”翠翠站在石头上冲他喊着。“好,我唱歌,我要用力地唱。”杨马兵把烟塞回烟袋里,大声地唱了起来。他越唱越高。到后来一个音高了,没上去忽然断了,变成了沙哑的嘶声。翠翠正听入了迷。忽然变成了沙沙的破音。再看杨马兵正伸着脖子。仿佛一只被提了颈的大鹅。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杨马兵也跟着笑倒在船上。等杨马兵止了笑。翠翠道:“伯伯,我要上船来。”杨马兵将船划过来。一个黑点从上流飘来。“伯伯,等等,别忙过来。那里有一只小鸭子,快把它捉住。”黑点飘近了,果然是一只鸭子,马兵将鸭子捉住交给翠翠。是一只失散的雏鸭,身上还是黑黄相间的绒毛。一只腿被什么咬伤了。“我去找些草药。”翠翠抱起鸭子带了黄狗朝后山走去。找到了草药,用石头碾碎涂在伤口上,然后用布条包扎了。翠翠便蹲在地上把米粒洒到小鸭子面前。小鸭子便虚弱地伸嘴去啄。黄狗朝鸭子低低地咆哮着,要扑上去的样子。“狗,你作什么?”翠翠伸手要打。黄狗忙闪到一边。发出嗷嗷的叫声。翠翠笑骂道:“看你这样!还没打呢,就委屈的乱叫。”
第二天,杨马兵正将船划到对岸看到翠翠垂着头出来。“小鸭子死了”。马兵没听清问道:“翠翠,你说什么?”“小鸭子死了。”说着便呜呜地哭了起来。杨马兵将船划过来,看到小鸭子闭着眼躺在地上,眼睛被黄色的眼睑覆着,头歪在一边。“翠翠,不要哭了,它受了重伤本来就难活的。”杨马兵看着地上的死鸭,想起翠翠无依而孤单的命运。将来她要怎样活下去呢,自己是不能总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什么时候回来呢,还是也如哥哥一样遭了不测?他吓怕得忙收了思想,帮翠翠把鸭子埋进土里。中午的时候城里来人说营中的马忽然生了病,杨马兵便回了城,下午翠翠便一个人守船,黄狗趴在船头打盹。冬日的寒风刮来,吹乱了翠翠的发丝。
“翠翠。”河对岸便来一声急切的喊声。“翠翠”一声更响的叫声,热烈而悲怆。
翠翠把眼望去。一下子怔住了。那边的人正是滩送二老,“翠翠,你过来。”二老看到翠翠只怔在原地望着他。也不说话。又大声道“把船划过来。”翠翠也不动,却把头埋在了膝盖里。
二老在河对边着了急,“翠翠,把船划过来。我要过渡,你管船的。”又等了好一会儿。翠翠起身将船划到对岸。二老上了船,翠翠冷着个脸,眼睛有点红。把背朝向二老向对岸划去。二老看到翠翠这样冷淡。心中想好的话说不出来。只呆呆地不知道怎么办。
船到了岸,翠翠说道:“傍岸了,下船吧。”
“翠翠,我爹爹跟你说过吧,把你娶给我做媳妇。”
翠翠听了身子一晃,险些掉到河里, 二老盯着沉默的翠翠,心中焦灼。
“翠翠,你爷爷不在了,你一个人……”
“你去找碾房做你熄妇吧,我要守着船哪里也不去。”
二老像被一个大棒子打在头上。说不出话来。“我不要碾房,我要的是渡船,我要你……”二老说着却看到翠翠扔下竹篙往后山跑去了。
二老呆呆地坐在船头。也不知多久听到对岸有人叫自己。“二老。你回来了。”却是杨马兵:“把船划过来。”杨马兵欢喜得像个兔子。二老把船撑过去,杨马兵跳上船:“你来接翠翠了,真好!她到哪里玩去了?往日都不离开船的。”二老却不理他,径直上岸走了。
“二老,你到哪里去?”杨马兵急得拉住二老。
“到砦子上去。”
“去那里做什么。”
“要碾房去。”
“你不是想要渡船吗!”杨马兵大吃一惊。
“渡船又看不上我,我何苦在这里自讨没趣。你放手。”二老甩开杨马兵走远去了。
杨马兵心上笼起一片阴云,他急忙将船划过去。在屋前屋后焦急地叫着翠翠。翠翠从后上下来,眼睛红红的。杨马兵拉住翠翠:“翠翠,你怎么了,你见过二老了是不。你跟他说了什么。他为什么那么生气。你是欢喜二老的对不,他也是喜欢你的。为什么忽然说要去要碾房。”翠翠听了马兵最后的话大吃一惊,脸上现出慌乱,后又归于平寂。杨马兵生起气来,大声冲翠翠道:“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你拒绝了二老?”翠翠从没见过马兵这样子,哭起来:“我不要和他好,是他们害死了爷爷,爷爷那么硬朗。是他们害得爷爷受了委屈,爷爷是因为他们生了气才害病死的。”翠翠哭着跑到屋里去了。
杨马兵听了这些话,绵软无处着力,这两个小人儿,总爱胡思乱想,一个因为大哥的死乱怪到一个老头身上,一个却因为爷爷的死怪到另一个的头上。我要去解开这团乱麻,不能让他们再痛苦下去。杨马兵想着奔向渡船,得快点到砦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