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师傅灵敏地爬出地道,缓慢地摸索着不敢在地上的城里前行,我有点悲伤,我把脸贴着地面望着师傅慢慢没入川流不息的车辆中,第二天他就自杀了,在政府替他安排的家中上吊在房梁上,几天以后才有人发现他的尸体。当我在窨井盖头边上抽烟的时候有人跑过来告诉我,他是师傅的另一个徒弟,放弃了这一行,现在是个私营工厂的老板了。这时候离师傅死去已经一年,我问他:“师傅有没有留下什么?”他拉拉有点皱了的西装说:“师傅在房梁上写了句话。他准是老年痴呆了,这城里空气越来越不好,就算不得瘟疫,我们老了以后也都会老年痴呆的。”
“他写了什么?”
“请把我带回那个静悄悄的地方。”师傅他终于还是回来了,我想他还是如过去那样沿着墙静悄悄地走路,他不需要再次使用眼睛,这里是他的地方,他可以永远在地下沿着管道静悄悄地走路,夏天洗发香波的味道从各种缝隙里往外面漏,令人愉悦。
而我,我始终没有停止过寻找心爱的小姑娘。每修完一根管道我都会打开就近的窨井盖头,向地面上的世界张望一下,我已经可以闭着眼睛走完地下所有的路,而地面的世界对我来说已完全陌生,我熟悉的画着烂苹果标志的超市都已经不见了,这城里所有的石榴树都在渐渐枯萎和死去,我慢慢地就找不到任何一幢熟悉的建筑了,我甚至再也不知道第一次见着小姑娘的那个窨井盖头是哪一个,这城里已面目全非,过去狭窄的马路全部改成了八车道,依然有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
每天我修理上百根管道,我就打开上百个窨井盖头去寻找小姑娘。
偶尔的确能够见到她,但是稍纵即逝,她也挤在人群当中,她的变化太大,可是我依然能够准确地认出她。和这城里的其他姑娘一样捧着购物袋,梳着流行的长波浪头发,一闪而过。有时一年里我可以看到她一次,有时候一个月却能够看到她两次。后来她突然之间有了丈夫。有次城里发大水,我整整一个星期都在地下紧急地疏通各种管道,七天以后大水终于消退,我如同一摊烂泥一般挣扎着打开一个窨井盖头,城里的地面已经在太阳的照耀下渐渐干燥,我的小姑娘她就挽着裤脚站在我的面前,她俯下身体对我说:“玛里奥,你下班了么?”此时我相信我再也不会爱上其他的任何姑娘。
“玛里奥,你老了,你已经有白头发了,玛里奥,你还孤独么?哎,看我在说什么呢,我也老了,我都好久没有去坐那个摩天轮了。”小姑娘已然是个穿着寒酸的中年女人,她的眼眶凹陷,大眼睛是如同多年以前的一潭安详的水。
“可惜我总是那么忙,否则我倒是可以陪你去。”
“等到你退休以后吧,我们的时间足够我们消磨。”小姑娘说,眼角闪烁着细微的鱼尾纹。我腰间的寻呼机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响起来了,它是那样地不合时宜。“呵,你又要走了。不过我从来没有想到我还能够见到你。”寻呼机继续响着,我不得不盖上窨井盖头,匆匆地离开这里,水管里消退的大水正发出哗啦啦的冲刷声,像遥远的大海。
小雅发现外婆死去的时候她正在完成学校里面布置的一道程序题,她太累了,直不起腰睁不开眼睛,窗户外面的风带着浓重的烟尘,压抑。她从包里掏出游戏机玩了一会儿超级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