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没什么脱口而出的机会。
他看着方大同,视线安稳的不带任何熟悉的侵略性,
他看到方大同的双手安静的垂在一边,就像随着眼睛的看不到,那双灵巧的手也整个废掉了一样。
不怎么想抬头。萧敬腾害怕自己从方大同淡到快看不清的脸上读出一些他现在负荷不起的东西。
于是最终他只是看着方大同的手说,大同,好不容易才说出来的啊,好不容易才答应我说可以试试看的。然后是长到有些让人以为房间里已经没有人的沉默。
好兄弟打哈哈了两年。暗恋了两年。交往半年。已经不止是萧敬腾单方面对方大同极度了解的程度,方大同也许想到了什么,双手慢慢抓紧了床单。
我说。
萧敬腾依然看着那双手,随着它们越抓越紧,他却觉得心情越来越轻松。只是声音平淡,哪里却带着一种偏执的决绝。
我多赚一些。
我来养你好了。
一字一句,说的并不慢,依然像很久之前他们无所谓的打着电话,萧敬腾说大同我今天看铁达尼号又哭惨了,晚餐的盒饭竟然没有肉——那样好像说着某种日常一样的感觉。
萧敬腾能感觉到方大同似乎想要看向他的方向,能感觉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挣扎,他想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呢,大同我爱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介意?还是大同,你要相信我,我表白的时候就真的想和你过一辈子的。
但是言语太过苍白了。
这是他自己都不信的话,怎么能说给方大同听呢。
所以——
“大同,等我哪天觉得你是负担了,就会立刻舍弃你的,嗯?”
——就来说两个人都觉得靠谱的东西吧。
............................
萧敬腾找经纪人说想要查查这一两年的账目时,迎上了她狐疑的眼神。看到数字的时候,略略蒙了一两秒。
原来做艺人很辛苦是没错,很赚钱也是真的。
哪怕没有大红大紫,那也是让他完全可以不工作一两年生活也完全没有问题的存款。
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拨方大同的电话,响了三下之后被接起,回应的声音淡淡的,那种柔软的冷冰,像温柔的刀子,却异常好听。
敬腾?
方大同安静的用升调念他的名字,萧敬腾莫名想到失明前的方大同是什么样子,以什么样的口吻嘴角噙着笑接着电话,现在又是什么心情,想到最后,他觉得自己都要闹心了,急忙问了句大同你在睡觉吗?
不能怪他那么猜。
方大同有次为了捡掉在地上的手机,头磕到桌脚,不严重,轻伤,也就是是擦破了皮,流了点血,却把萧敬腾和方妈妈吓得立刻决定手机没收,在书桌上安了座机,死死贴着桌面。
电话离床的距离是伸手就能够到,方大同被接回家之后也许是为了少给大家添点麻烦,一天到晚就安静的坐在床上,摸索着弹弹吉他,也不做多余的什么。
响了三下才接,萧敬腾就想是不是睡着了被吵醒了,也不等他说什么,就没什么诚意的说了句抱歉。
方大同沉默了一下,才问,有事吗。
萧敬腾笑着说大同不觉得你最近对我变得冷淡了吗好伤心——哎哎不要担心哦,我就是通知一声,我被我的存款吓到了。
因为你一直在存啊。那头的声音似乎是清醒了一点点,却还是听不出笑意。
萧敬腾想了想,模糊的想起大概真的是,几年前大同刚开始做幕后,看中一把价值不菲的吉他,路过的时候对当时还是音乐好友的他说,很赞啊,好想娶回家做老婆。他想着,不如开始存钱吧,等生日的时候买下来当做礼物送给他。可是方大同这个人,无趣地几乎不给人成全浪漫的机会,在六月天刚有点热的时候对萧敬腾说,敬腾,上次看好的吉他,我够钱买了喔,老板有打一点点折扣。
萧敬腾很沮丧,沮丧到懒得去看自己存下了多少钱,消极地养成了存钱的习惯,不明内情的方大同也觉得突然。
好吧这件事怎么都好,重点是......
“我可以开始养你了喔,大同。”
方大同的沉默之后,是萧敬腾极其温柔的话语,像透过了电话直接响在身边一样,温暖的异样的感觉,让方大同下意识的把话筒抽离了自己一点。
心跳的有点快,很奇怪,明明是听惯了的声音。
然后像掩饰自己难得的失常一样,用尽量低沉如气音的语气说:是喔,那看你能坚持多久了。
那么……最初决定,五年吧?
萧敬腾笑着回答。
永远不会说永远的萧敬腾。
就连告白的时候都有些苦恼地拧着眉说大同你答应我之前要先明白,也许我哪天就不会喜欢你了,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一时冲动的——萧敬腾。
然后说,我可以开始养你了的,萧敬腾。
五年很难熬的喔。
方大同垂下眼睛,淡淡的说了声随你,怎样都好。
挂了电话,他摸索着安稳的坐回床上,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现在是白天,他看不到光。
就算点燃千万只蜡烛,相信他也依然看不到光。
……萧敬腾无限凑近他的脸前,他也看不到那张看了不知道多久,多少次依然没有厌倦的脸。
现在他还可以记得那是什么样子,一年后呢,两年后呢。
描绘不出,看不到。他的美术天赋不够刻画人物到如此生动,摄影也只是玩玩闹闹。早晚有一天,他会只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叫萧敬腾。
——就是因为他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