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粤与穗会过来。他们会找家茶楼坐下,一边吃点心一边聊天。粤说话说得比较少,有时会开开玩笑,讲讲最近流行的电影与偶像。穗会帮粤打打圆场,问一问他最近生计如何,偶尔也会严肃下来跟他单独谈点事。
粤长相普通,单眼皮褐色皮肤,身材中等,打扮虽不随便但也不显眼。他对穗的印象比较深,一方面穗给他的感觉要更有礼更精明,另一方面穗是个细眉眼蜜色肌肤、面色和善语气温柔的西关小姐,这多少能让他印象深刻一些。
他很少自己做饭——没有时间,他绝大多数时候吃的都是工作地点附近买回来的快餐。早上面包牛奶,中午三宝饭加例汤,晚饭凑合着吃个意大利面,有时工作到半夜下楼买夜宵,厨师沙拉加苏打。
有一段时间他买了一堆凤梨罐头,存在家里慢慢吃。过期前的那一天他正好把最后一个罐头吃完。他还记得吃罐头时有一种倒数的感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每日吃的食物的记忆竟胜过了对经历的事物的记忆。不知不觉间,他已用食物来记录时间。
有一次澳门来访。他们找了家英属的饭店喝下午茶。澳比他年长,有葡人血统,眉眼分明,发尾带卷。澳戴着一副老式眼镜,上面的橡胶已经剥落。澳不太会说话,但她会倾听,港经常不由自主地在她面前说很多。
跟澳聊天的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没头没尾地漫谈了一大堆。澳的单色眼瞳一直盯着他,偶尔骨碌一转好像在沉思。
“阿港,”澳突然说,“你我都一样。有时候我觉得别人变了好多,但是你没变。”
他不知道澳门之于他,算不算是某种层面上的“知音”。但澳门是他难得的会记得的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