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瓦尔登湖》这本书和它的作者都是异数,因此我所写下的这篇文章相较于读书报告,则更像是一篇对梭罗本人的分析。
从一本书中去洞悉一个人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有些作者喜欢把话隐起来,隐到读者非读好几遍不可才能明白,或者还是明白不过来;有些作者喜欢把话反过来,甚至反到有时连作者自己都搞不清楚的程度。而这两种书的作者,心机深,思想复杂,因而他的观点的支持者与反对者往往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但梭罗不同,《瓦尔登湖》不同。在这本书里,你完全找不到雕琢的词藻,华丽的辩证,这本书中写满了梭罗独居时最最朴实的内心感悟,意由心生。这也是梭罗的过人之处,他懒于隐藏或美化自己,只一个干干净净的人,不急不恼地别人宣传着“回归本心,亲近自然”的观念。
梭罗生活得像个隐士。住在马萨诸塞州康科德镇瓦尔登湖边的小屋里,自给自足自力更生自食其力。他自己足足独处了两年又两个月。对于梭罗,我愿意可以把他类比于惠特曼所说的那棵树。它的伞样的形状,不断迸发的枝条,蓬勃向上,扎根进土壤深处的根须和承受阳光雨露的树叶,将这些转化为人类的特质,宽容,坚韧,耐性,不断自我发展的激情,这些特质都是梭罗所具备的。而在这些美好的特质之外,梭罗性格中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他整个人的独立性,这与我们所有人都不同。他比别人更多地逃脱了概括,逃脱了归类,逃脱了被影响与被灌输,这既是他的独立性的来源也是他能够长久保持独立性的原因之一。因此脱离于人群之外,山川草木均是他的密友,他可能时常会觉得山水比人能更与他相投。他的一位朋友用一段很有趣(初读时令我笑喷)的话形容了梭罗的这个特质:“我爱亨利,但无法喜欢他,我决不会想到挽着他的手臂,正如我绝不会想去挽着一棵榆树的枝子一样。”
在梭罗于瓦尔登湖度过的第一个夏天,可以这样讲,除了维持生活,他几乎什么都没做。没有读书,没有写作,没有与他人的交流,甚至有的时候他连豆子都懒得种了。那么他在做什么呢——在那大片大片的给生命留下的余地里,梭罗长久的思考着。在阳光下的门前或树木中间,从日出到黄昏,享受着只属于一个人的思考。这样的思考的结果不带有任何他人,甚至现代社会的影响,这是很罕见的。所以在所罗认为进行这种纯洁的思考不是从他的生命减去了时间,而是比通常的时间增添了许多,超出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