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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暖月┊冰姐比赛文】凤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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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送给冰姐
谢谢她一个寒假带给我们的所有感动和悲伤


来自贴吧神器1楼2013-02-10 16:21回复
    【壹】
    白凤遇到无倾的那一天极寻常,一切都按着以往的节奏,没有任何预兆。
    他穿梭在春日和暖的空气里,白翎凤舞扬起凛冽的风,碧央湖水波潋滟,他侧身而掠的姿态优雅卓绝,恍若谪仙。
    有人立在湖畔对岸,白衣胜雪,脑后两绺两指宽的白色烟水绫长及腰际,却不及她如瀑发丝那般长,容颜半掩在江南的绸伞下模糊不清,遥遥地,似乎等候了千百年。
    白凤漫不经心地在她身侧停下,那人伞下的容色绝艳,一瞥惊鸿。
    “亡秦必楚,白凤,你好自为之。”
    什么人的声音安宁澄净,如料峭春风吹了酒醒,微冷。
    白凤顿了顿脚步,轻蔑地弯了唇,语气薄凉:“你是墨家的?”
    她轻挽了袖口,伸手去接伞沿倾泻下来的阳光,如画眉眼笼在温柔的芒线中,美好恬静胜过春晓天色。身边的他半露的杀气凌厉,她竟仿佛未觉。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道家自诩无为,何来管天下俗事?”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四周飞羽流转华光璀璨,杀意更盛。
    那人攒出温柔而疏离的笑意,转过身来面对他,屈身:“道家无倾,请战流沙白凤。”
    他眉目一凝,那人已然出手,一股莫名的力量袭来,要控制他身侧的风!
    白凤向后一退,瞬间光影变幻,化出两重身影,一个与她对峙,一个要去攻击她。 她眉尖微蹙,碧央水起,利剑般向他射来!
    意念,她的能力,是以意念控制万物!
    白凤身形一晃便是几尺之外。可他再快亦及不过人的意念,无倾的反应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得多,水锋没有丝毫停顿地斗转,疾速而来。
    飞羽乱舞,水波四溅,身畔飓风相抗!
    他紧抿着唇,身姿更快地腾转挪跃,身形从两重、四重、六重,直至,十二重!!
    她额心出了薄汗,眼波随着他的身姿流转,水锋依次渐增,穷追不舍。
    白凤分形的速度有限,无倾控制水锋的意念,也有限。
    能撑到最后的人,才能给对方致命一击!!
    地表眦裂,诡云齐炸,日光尽暗。
    “嚓”,无倾手中伞柄断!!
    同一瞬间,白凤衣角被水锋划裂!!
    平局。
    他从空中落下,脚步微微一晃。她弯腰拾起那半截绸伞,面上是隐忍的神情。
    然后是对视,两人都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白凤此刻在几里之外,紫色长发狼狈地披了满肩,脚踝伤处的鲜血,亦渗出白色衣袍。
    有人说,爱上一个和自己太相像的人,其实就等于,爱上了自己。


    来自贴吧神器2楼2013-02-10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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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
      三更,夜凉如水,
      白凤立在城南绝壁最高处,目光远眺,却似乎什么也落不进他眼里。
      他面朝的是,城北的方向。
      城北,有湖名碧央。
      山风猎猎,他细碎的发梢泛起光影,耀眼如紫刃。
      一坨不知名的物体疾速飞来,他下意识举掌要劈碎,它却比他还快地在半空中一跃,躲了他的攻势,盖在他手上。
      “道家无倾,请战流沙白凤。”
      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安宁澄净,如料峭春风吹了酒醒,微冷。
      什么情绪翻身而起,?炙布滗蚊稹?
      白凤蹙了蹙眉,那坨物体便如花一般绽放在他眼前,姿态婉转美好,令人想起那人轻挽起袖口的弧度,绝世无双。
      直到它平平摊开,静止在他掌心,他才回过神来。
      手帕,碎波纹,寒梅面,针脚细致,绣工精巧。
      血腥的气息……么?
      他举到鼻端嗅了嗅,摸着右上角的一朵怒放红梅,思绪汹涌。
      这块手帕,是从他那天被撕裂的衣角处,接着断口缝成。
      因为这六朵红梅中,有他的一滴血。
      是谁拖着被伤及五脏六腑的身体,几个日夜不眠不休,呕了心沥了血,才织成他手中的千针万线?又是谁怀着繁复如麻的情思,费尽心机巧夺天工,绞了脑空了计,才缝成他掌心的浑然天成?
      白凤叠了腿在月光下端详,身子微微前倾,脸半遮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白凤。”赤练从身后的树林里走出来,眼眸复杂地眯起,“你在看什么?”
      他侧头看她,指尖随之一动,手中的帕子化成微不可见的粉末,被风优雅地扬起。月光下的侧脸被镀上银色的轮廓,精致俊美宛若神祗。
      手帕碎裂的那一刻,他分明听见原本应该微不可闻的声音,沉重如叹息。
      “这与你无关吧。”
      赤练愣了愣,唇角浮现的笑意讥讽:“这么快就毁了?不会是叛逆分子传给你的情报吧,你是卧底?”
      他抖了抖手指上的粉末,翻身跃起,弯折的角度惊心,居然不像是人类能达到的轻盈。
      倚在树枝上半合了眼,他淡淡道:“问题问完了?那我就建议你滚远些。”
      白凤抿了唇,冰蓝的眸色中杀意顿起,语气森凉。
      “你最好不要妄想,窥探我的想法。”
      他闭上眼,四周飞羽齐舞,光影流动,场景梦幻华丽,他出招前一贯的预兆。
      赤练对他的喜怒无常变了脸色,但又忌惮于他在顷刻间爆发的杀气,只好“哼”了一声,转身消失在树林中。
      “白凤,道家擅医,无倾之力绵薄,愿竭力助之。”
      他蓦然睁眼,她御风滑翔的身影定格在月华深处,距他竟有千里之隔。
      少女安静温柔的低喃还萦绕在耳边,他自然不相信她的动作他竟未发觉,拢了细长的眉,略略思索,不出片刻便恍然大悟。
      道家绝技,天籁传音术。
      他心情极好地弯了唇,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耀着猎奇而玩味的光芒。
      手帕已碎,她应该亲眼所见,一颗真心辗转成尘,满腔情思付之东流,那人不动声色,语气平静无痕。令他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日光微醺,她的笑容明明悲怆惨淡像落败的曼珠沙华,凤眼却那样坚执冷凝,灼灼如烈火般望过来,毫不犹豫地炽伤他的眼。
      这个女人,不可以说,不有趣。


      来自贴吧神器3楼2013-02-10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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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
        玉璧温凉,沐浴香汤,美人在身旁。
        此番良辰美景,皆虚设也。
        白凤从温泉里抬起头来,水花破空的声音带起一阵水珠晶莹剔透,然而再晶莹亦及不上他一抹锁骨平直温润,仰起头的角度漂亮得令人不敢直视,垂下的眼睫修长微翘,发丝因为浸了水变得温软,透着魅惑人心的光泽,水珠顺着流畅的线条逶迤而下,一滴,又一滴。
        然后他有些烦躁地看向屏风后的无倾,皱眉。
        她正侧着身子在拿他挂在屏风拐角处的衣服,手臂微微伸长,壁烛在屏风上印下她的侧影。
        她的身材并不是赤练的火爆妖娆,可每一分起伏每一寸跌落都优美得惊心,处处渗透着少女独有的青涩温柔。
        很美,可是,动作很讨厌。
        “你在干什么?”
        “我给你换了衣服。”
        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白凤略略张大了眼,下一秒依旧用不耐的语气道:“我不穿别人的衣服。”
        “我知道。”无倾自顾自地把手中的东西往上搭,“这是你的衣服。”
        白凤不悦地看了看露出屏风外的衣服一角,冰蓝色的瞳仁不可置信地放大。
        白衣,暗紫色的繁复花纹缭绕蔓延,指套修长,和他的一模一样。
        “这套我拿去洗了,下次你过来的时候再换便好。”无倾抱着他的衣服走回偏门,没有多作任何解释。
        他被他自然的不能再自然的语气激怒,眼线浓黑的凤眸蕴着寒意眯起:“这套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无倾的脚步一顿,声音干净温柔,竟是洞察了一切的光景:“我说是从路边捡来的,你就会信吗?我说是凤凰衔来给我的,你就不会生气吗?”
        真正的答案你明明就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说什么你都会生气,那你又何必多问。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偏门,背影坚定而决然。
        白凤靠在药泉的边缘,慵懒地闭上眼。
        很明显,她和他遇到过的所有爱慕他的女人,都不一样。她太沉静太隐忍太聪明太敏锐,她不畏惧他的杀意,不在乎他的拒绝,不慌乱他的愤怒,不色变于他将要给她的任何东西,哪怕是死亡。
        如她所愿,他已经,成功地对她感了兴趣。


        来自贴吧神器5楼2013-02-10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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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第四章】
          不过短短的十多天,白凤已经适应了跟无倾相处的模式,那种感觉太陌生又太顺理成章,像随风潜入润物无声的点滴侵占,不知不觉。
          她在三尺之外的屏风后的几案上看书,安静得没有丝毫的存在感,连翻书页的声音都没有。
          偶尔他回过头去看她。无倾倚在红木的太师椅上,隔着屏风都看得出她姿态慵懒闲适,手握卷书的模样温文尔雅,像哪年哪月哪位名家妙手精心描绘的仕女图。
          白凤于是便觉得不可思议,那个人容色之盛,竟是无时无刻都让人惊艳。
          他也就不可思议了那么一两秒,然后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白凤的宇宙,从来不许人窥探和入侵。
          他缓缓从水中起身,温和晶莹的泉水在他精壮的身形上滑落,令人想起最清澈的水珠落在琴弦上掠起的弧度,澄净美好。
          “要去药谷看看吗??”
          在那头她突然偏了头过来,语气温柔平淡。
          “左边的偏门能进药谷,外面战火滔天,那里还是干净的。”
          说完她搁了卷书,直径走到右边的偏门里,居然就不再理他。
          白凤垂下眼睫,遮了此刻复杂的眸色,看不清任何情绪。
          “原来你不打算带我去吗??这不像你的风格。”
          无倾推开门,脚步停了停,有些无可奈何地道:“我这么说你绝对不会去。可是那是你会喜欢的地方,我何必扫兴。”
          白凤怔忡,那一瞬间居然很想笑。
          她到底要有多小心翼翼??不是根本不怕他吗。


          来自贴吧神器6楼2013-02-10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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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却,忽然而已。
            这样安逸的日子直到一天的来临便终结。
            一向宁静的道家药谷突然起了喧哗,像是要迎接什么大人物。
            无倾抱着白凤换下来的衣袍,正缓步往房内走去。
            “师姐!师姐!!”一位小弟子穿着肥大的道袍,跌跌撞撞地向她冲过来,“师父……师父他要见你!!!”
            无倾的身子僵了僵,转过身,垂眼看了看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师弟,将要溢出口的叹息被生生压下,面色极平静地开口:“师父回来了?他,说了什么?”
            小师弟急急地咽了两口气,慌张得下一秒好像就会哭出来:“师父说……师父说……半刻钟内将无倾拿来,若迟一分一毫……逐出师门!!”
            无倾凝了如墨眸色,下一秒便攒出温柔的笑意不急不躁地道:“你不用担心,我这就去了。”
            “师姐的衣服……要拿去洗了么??”小师弟揩了揩汗,看着她手里的锦袍,目光有些迟疑。
            无倾往前走了几步,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轻如鸿毛的柔软,想起那人近乎变态的洁癖,唇角弯起无奈而宠溺的弧,语气也轻快了些:“无妨。”
            “弟子无倾,拜见师父。”无倾款款拜在座下,仿佛浑然不觉大难将至般强笑着抬起头来道:“师父不是刚回来吗,怎么也不歇一会?”
            “你带外人进了药泉?”逍遥子冷了脸,自顾自地沏茶,声音不重,却含着教人胆寒的威严。
            无倾也不起身,坦坦然的跪在那里:“……是。”
            偌大的殿厅里泻着日光灿烂,茶香四溢,半敞的檀窗外有林鸟缓缓飞过,枝头绿芽正新。
            此时此刻屋内的人都没有这份闲情雅致。
            “是什么人?”逍遥子这才看向她,眼神锋利尖锐,像是要将她生生刺穿。
            “弟子不能说。”无倾低着头,声气柔软纤细,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她以往的温婉娴静善解人意,做什么事都极有分寸度量——那种值得人放心和信任的懂事姑娘。
            “无倾,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逍遥子放软了音调,颇有几分无可奈何地看着座下颔首低眉却仍倔强如初的自己最疼爱的弟子。
            “弟子知道。”无倾毫不犹豫地答,姿态恭顺,半低的眼睑下眼神灼烈坚定。
            “知道?我看你并无反悔之意。”逍遥子的声音沉重而缓慢,像父亲对女儿无计可施又乐于纵容的责备
            她的指尖带着不忍的颤抖,这或许是她此生唯一一次违抗逍遥子,可她虽那样不忍着,还是将话说了出来:“弟子……自觉无错,不知师父所说收手是为何。”
            “你自觉无错?”逍遥子嘲讽般笑了一声,脸色又重新硬起来。
            “无倾是人,不是一个可以保全天下却被冷落的棋子,我有权利去为一个人付出一切;我有权利去选择一条路,一旦踏上去,就不再回头。”她以一个怀春少女应有的不甘心的尖锐的语气斩钉截铁,面容上的神情却隐忍着,像是在克制什么撕心裂肺的情绪。
            师父,我宁愿你认为我是年少轻狂一时冲动然后惩罚我再放过我;也不愿让你知道我深切比山海阔大的情感,然后束缚我。
            逍遥子叹了口气,顿了许久才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给你取名无倾?”
            她吞下堵在喉咙里的一口闷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师父唯愿我此生此世,无以倾国倾城,可是这与此事无关。”
            逍遥子冷冷地挑起眉,再也遏制不住语气里的怒意:“无关?你的能力,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祸患。乱世多有不测风云,你总有一日会为了他倾覆天下。无倾,难道你不知?!”
            无倾执拗地抓着怀中的衣袍,咬着牙道:“道家自奉道法自然,师父再强求不得。”
            “道法自然?!道家亦自奉天与人不相胜,你的存在,早已跃出了这自然,跃出了天去!!你再不安分守己,死有余辜!!”逍遥子怒极地将茶盏狠狠砸向她,她没有躲,滚沸的热水当头淋下,茶盏“咚”地一声落在膝前,孤单地在原地盘旋着,一圈一圈。
            逍遥子仍是舍不得出尽全力,可他亦不愿多看她一眼,自拂袖而去了。
            在他心里无倾永远是那个温柔偏执聪敏自持的小女孩,那个在十四年前被他从战乱里收养,从此视如子嗣的弟子。
            无倾安安静静地跪在原地,脸上的皮肤像被生生剥下来一般疼,可她紧抿着唇,十指深陷在衣袍中不出声,不举动,不流泪,不喜不悲。
            什么心情呢,当年哪个聪敏自持温柔偏执的小小幼童,如今拥有的是怎样的心情呢?
            她最崇敬的师父,她心里比父亲还要高大的身影,她身上十余年来不曾停歇的或严厉或慈爱的目光,终于对她彻底失望。
            她这般放弃成全,那西湖断桥对面的人却不是许仙。他凌风睥睨云烟高远,冰蓝眸色里从来没有她的容颜。
            她到底要怎么安慰自己,五年十年二十年,无论如何,总有时间?
            那一次,无倾在殿中跪了三天三夜。
            很久很久以后,甚至久到在她满身鲜血地拂开那把叫做凤尾的琴从城墙上狠狠栽落的那一刻,无倾都不知道,那一次有人一袭白衣,衣上紫色暗锦纹隐隐,身后白翎纷飞作舞,屹立在殿外,生生,陪她站了三天三夜。


            来自贴吧神器7楼2013-02-10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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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
              月上桃花,雨歇春寒燕子家。
              初春的夜风微冷,一层一层地扬起悲凉的情绪,三月枝头的桃花还只是那样娇嫩的一点,在夜晚静谧安宁的碧央湖畔,愈发显得萧索。
              降落在树梢的最前端,白凤的脚尖轻盈地踮起,仿佛下一秒就要作惊鸿之舞,扶摇直上,羽化登仙而去。
              无倾今日出奇地没有撑伞,一袭白衣单薄地立在风里,身姿依旧窈窕,这一次却无端地让人觉得怜惜。若不是她怀中极谨慎地抱着什么东西,白凤都要怀疑她会被风吹走。
              “我估摸着你的伤已经好了,以为你不会来。”无倾转过身来,面容带着掩饰不住的苍白,于是衬得脸上的笑意愈发缱绻。
              白凤心里一惊,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内?原来她算准了逍遥子归来之日,便是他伤愈之时?
              他斜了凤眼,深邃浓黑的眼线轮廓此时看来缭绕如妖,那似乎将风流写尽的醇蓝瞳仁的尽头是绵延无边的刻骨森凉:“那你又何必等?”
              无倾慢慢地笑了笑,纵身跃上另一根距他有三尺远的树枝,降落的瞬间膝盖极不自然地一屈,却被她巧妙的掩盖过去。
              白凤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一刻觉得人一旦固执起来真是无可救药。
              “这世上总有些等待,是没有必要有结果的。”她说得听不出情绪,一边把怀里的东西平放在腿上,他才看清那是一把琴。
              上等的沉香木,琴弦居然是血红色,琴身上雕着精致的凤羽,迤逦了满世的风华。
              “既然来了,那就听一曲吧。”无倾细细捻了弦,血红的丝线勾在她纤白的指尖,鲜明的对比在夜色下让人心颤。
              白凤把身子向树干上一倚,抱着胸的神色微微诧异——那琴声太过清澈美好,哪怕是她这样轻轻一按一抹,发出来的声音也足够品酌许久。
              “我并未听说过血色丝弦的名琴。”他微皱了下眉,把目光投向远处的皓月当空余晖万里。
              无倾“啊”的一声抬起头,表情居然有些惊讶:“我自己做的琴,你当然不曾听过。”
              说完她低下头,手指抚过琴身上栩栩如生的凤羽,目光温柔得像要融化这世间的一切。
              “它叫凤尾。”
              白凤默,喉头突然像被什么堵住,一时发不出任何声响。
              “什么曲?”
              “逍遥游。”
              无倾的指尖飞舞般轻快地在弦上一点,曲始。
              她弹琴的手法极其美妙,一个挪转一个弹跃都有资格被名家的笔墨丹青细细描绘镌刻。起初动作是温柔安稳的,平静而泠然的曲调缓缓铺开,像阳春三月微凉却温情的流水。
              然后她指尖倏然一转,磅礴的气势随之翻起,如鹏翼击水三千里,扶摇直去以至六月才息。她手指翻飞的速度愈发快,琴韵便愈发向上,渐渐睥睨高扬,苍茫广阔胜过天际浮云,傲然于万物之上,非凡俗所能望及。虽然淡薄高远又澎湃恢宏,简直是要将心置于九天高空万里奔腾,逍遥无穷。
              无倾在那样磅礴的乐音里用手指作绝艳之舞,通身的气度丝毫未减。
              宛若神祗。
              白凤在她起调的那一刻就已经震撼,此时更是屏息听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扰乱这惊世之曲,天地莽莽之音。
              那是倾尽天下也换不来的神话。
              碧央湖光色平静,夜风忽止,万物缄默。这世间似乎只剩下那对谪仙般的少年,在一切都黯然失色的惊天乐音里,风华依旧。
              在磅礴之气最盛的时候,无倾把弦一按,曲声戛然而止。
              余音缭绕,不绝于耳。
              他还沉浸在曲声中,久久不能回神。
              “只有这么多了。”无倾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搭在琴上,“庄子祖师爷留下来的残谱,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谱出这些来,还剩一半。”
              “……你到底还会什么?”白凤沉默了许久,才能维持住一贯来不屑的语气,讥讽似的道。
              无倾放远了目光,那里桃林茵茵,月华光冷,尽头是永远抵达不到的地方。
              却是她永远不能放弃的方向。
              “琴的话,我用意念斟酌着做,倒是很容易的事情。”她倒是没有一丝骄傲的样子,着实让人看着觉得可靠,“师父说我自小喜欢弹琴,还从谷外请了乐师来教我。后来学了谱曲,便再也不能消停。”
              说到最后她像是要笑,却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收了回去。
              打那以后白凤不时过来听曲,无论多晚,无论隔多久,无倾总是抱着琴站在碧央的湖畔安安静静地等,仿佛从未离去。
              白凤莫名地心软,虽然不曾多说过一句话,但是愈到后来他来的次数便愈发多,直到每天匆匆赶来,曲终便又匆匆离开。
              无倾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离去,从来没有开口挽留。
              白凤便总是听见身畔风的声音,一如当年那块红梅面的手帕在指尖碾碎时的细微声响——沉重如叹息。


              来自贴吧神器8楼2013-02-10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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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柒】
                那一日白凤来得尤其晚些,倚在一边的姿态依旧轻盈,神态居然是疲惫的。夜风呼啸,翻飞的紫色发丝遮住了他因困倦而皱起的眉心,他也无暇顾及。
                “你今日的心情不适合听曲。”无倾淡淡地撇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在一边理起弦来,素白的指在血色丝弦上细细勾勒,有一种近乎酷虐的美,“遇到很棘手的事了?”
                “卫庄大人不见了。”白凤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赤练那女人就跟疯了一样。”
                “噢,可有什么线索?”无倾没有半点诧异的样子,微低的颈项使发际泻下几缕发丝柔软如绸,掩住她一抹玉色下颔,露出的半张脸晶莹剔透,要将三月的桃花生生羞谢。
                他索性坐下来,语气不知是担忧还是不爽:“啊,在桥上看到被巨阙砍断的痕迹,想是跟主人交过手了。”
                “巨阙?”无倾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乌若剔羽的眉微微上扬。
                他扯了唇角,吐字间不自觉有些嘲讽的意味:“你对它很了解?”
                她把琴往怀里一揽,也不生气:“和师父出去历练的时候听过,如今它的主人,应该是农家胜七。”
                “胜七?”白凤细细咀嚼了这个名字,突然对它的含义起了好胜心,“他的实力,你可见过?”
                无倾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现在重点不在胜七的实力上,在于他的目的。”
                “目的?”他饶有兴趣地斜了细而弯的眉,“你知道?”
                “胜七最后被关入的是秦国的死牢,嬴政会放他出来,一定是有原因的。”她蹙起眉心,摆出她专注时的一贯动作。
                “这个原因,只能是杀人。”
                白凤倏地张大了漂亮的凤眼,侧头望进她眼里,她如墨凤眸温柔笃定,在月华的折射下像蕴了漫天的星海。
                “杀什么人,需要动用胜七这个死刑犯呢。”无倾认认真真地道,那神态仿佛是在玩什么猜测游戏,“这天下,值得动用胜七的人,只有墨家那几位。
                “可是,嬴政无疑是胜七此时的不二仇人。”她歪了歪头,随意在琴上一勾,发出一个恰到好处的音律,“要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胜七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白凤眼中有流光闪过,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
                无倾缓缓把琴弦捻在指尖,慢慢地道:“只能是最有条件和资格,曾任嬴政身边第一剑客,后来又叛逃的——”
                “盖聂。”他和她同时说出这个名字,顿时将所有疑团上的阴霭都拨开。
                “我猜当年打败胜七,将他关入秦国死牢的人也是盖聂。”无倾把手指点在唇间,眉眼娇艳如花,“那么,卫庄大人就麻烦了。
                “胜七会找上卫庄,是因为,鲨齿,是天下唯一战胜过渊虹的剑。”
                她这句话掷地有声,令人想起那句巾帼不让须眉的俗语。她的侧脸笼在朦胧月色里,轮廓坚毅而温柔,轻巧神色的背后是帷筹在握玩弄世事于股掌的淡然自若。
                白凤沉默了半晌,才极嫌弃又惋惜地道:“女人太聪明不是好事。”
                无倾嗤笑了一声,终于也露出不屑的白凤式的神情:“如果我傻一些,在你眼里就会是好事了?”
                白凤弯了唇角,目光便莫名温柔,像月光倾泻满地那般四溢开来:“那你说,卫庄大人的下落,可能在哪?”
                “在你们永远也不可能找到的地方。”她答得毫不犹豫,“赤练也不容易,你暂时随着她也无妨。你不是愿意管事的人,可如今形势大变,流沙,是一个人都不能少的。”
                白凤不置可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她说我中了她的西施毒。”
                无倾愣了愣,于是这时两人的表情难得一致——那种冷眼世间的讥诮不屑,连眼梢略略上扬的弧度都完全一致。
                “虽然我的医术比不上镜湖医仙端木蓉,好歹,也没有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中毒吧。”
                “哼。”白凤算是应了她的话,悠闲地倚在她三尺之外,身后白翎温柔飘逸地铺开,宛若什么东西的帷幕,从此将要拉开。
                而那两人就这样沉默相对,直到天明才各自离开。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很久很久以后是谁在夜风里轻轻叹息,只是再流芳的诗句也换不回那年那月那对惊才绝艳的少年的任何决定,所有努力,终是无望。


                来自贴吧神器9楼2013-02-10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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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爱的小番外】
                  某日盗跖闲逛回来的时候,跑得无与伦比的快。
                  “啊啊啊啊啊小高雪女班老头大铁锤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雪女从窗边探出头来,看着他连额发被吹散都不自觉的着急样子,捂住嘴哧哧地笑:“小跖又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
                  “两个……两个白凤!!!”
                  盗跖上气不接下气地在门口停下,揪住正在练剑的高渐离就嚷。
                  高渐离淡淡瞥了一眼半屈着身子直喘气的盗跖,没被他揪住的另一只手继续练剑:“你没见过六个白凤?两个有什么稀奇。”
                  大铁锤从屋内走出来,大力拍了拍盗跖瘦弱的身子,拍的他抖得更剧烈:“小子没见过世面。上次他跟小高决斗的时候你没在场,自然是不知道的了。”
                  盗跖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咬着牙道:“谁说我没见过,上次在千机楼我亲自跟他交过手……呸,这次我看到的第二个白凤,真见鬼了,居然是个女的!!”
                  “女的?”大铁锤吃了一惊,摸了摸下巴,立刻否定道,“你看错了吧,白凤那小子长得白白嫩嫩的,你一时眼花也有可能。”
                  盗跖抹了一把脸,直勾勾地看着他:“你觉得我的眼神会看错?”
                  大铁锤一把把他挥开:“我觉得很有可能。”
                  盖聂坐在窗下倒是停了动作,抬起头来问道:“果真是个女的?”
                  “那可不?!我那个时候躺在树上望天,突然白凤那只大鸟飞过去,我吓了一跳,就起来往上看——靠白凤在那就算了,白凤后面还站一女的,穿着跟白凤一模一样的衣服……”盗跖蹦起来激动地嚷嚷,大铁锤被他吵得耳朵疼,赶紧走到一边去。
                  “跟白凤一模一样的衣服?”高渐离侧过头来,有些诧异地望他。
                  “就是小点。”盗跖肯定地点头,一边还用手比划,“然后他们居然同时回过头来看我!!我的妈呀那眼神那动作那速度全一样的!!!就像两个白凤——”
                  “你看见那个女的的脸了?”雪女紧张地扶住窗沿道。
                  盗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隔太远了,没看清。但是绝对是个美人,那背影,那身材……”
                  “不会是赤练吧!”大铁锤这时也进入了戒备的状态,用力一抓盗跖的肩头,抓得他快要散架。
                  “怎么可能赤练我看不出来??!!”盗跖急忙甩开他的魔爪,“没赤练那么夸张,但是真的很美,我保证——那气质,万里挑一的啊。”
                  “下次她出现在你面前你能不能认出来?”高渐离忽略他一堆口若悬河,截至了当地问。
                  盗跖三根手指发誓:“绝对行!!!”
                  =================================================================
                  半个时辰前,碧央。
                  白凤安静地在湖畔降落,也不管那抹白色身影出乎意料地不在。
                  凤凰突然欢快地叫了一声,向桃林的方向亲昵地蹭过去。
                  ——无倾从桃林里走出来,身上是白凤一贯的装束,白色暗银纹锦袍,衣上紫色繁复花纹隐隐,特意在手肘和腰部修紧了些,女子修长纤细的线条便鲜明地凸显出来,连一向披散的黑色长发也用白翎轻挽,露出那人优美如天鹅般的颈项。
                  白凤一怔,略有些不满的道:“你又是哪里来的衣服。”
                  无倾把凤凰蹭过来的绒绒的头颈抱了满怀,她一边抚着它的羽冠一边对他无辜地笑:“这不是你上次不要的衣服么。”
                  她抚摸凤凰的模样实在太过和谐安宁,于是他偏了头去不看她,语气便坏了一半:“如果是赤练碰过的那套最好赶紧扔了。”
                  “为什么?”她孩子气地皱了眉心,“这是我亲手做的,你不觉得可惜我还觉得可惜呢。”
                  白凤想起她每次递给他新羽裳时微红的眼眶和略显疲倦的苍白面色,终于屈服般沉默了一阵子,蓦然有些感慨地道:“凤凰很少有愿意接近的人。”
                  “是吗?说明我扮演的很成功。”无倾偏了头微微一笑,“那要不要带我这个难得的人飞一圈?”
                  白凤闻言斜了眼去看她,那人满满地抱着凤凰的样子有些滑稽,神色温柔而无害,脸上的笑容柔软得像此刻颈边荡漾的羽。
                  令人想起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句子,可是那又何妨呢?当年那个笑容苍凉像落败的曼珠沙华的女子,好似不见了踪影。
                  这就够了。


                  来自贴吧神器11楼2013-02-10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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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时同人?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3-02-10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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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肆】
                      谢却荼蘼,一片月明如水。
                      篆香消,犹未睡,早鸦啼。
                      三更的时候,白凤仍然守在凤凰旁边踮脚倚墙,虽然半合着眼,但是相隔的距离近得他一抬手就能触摸到凤凰身上无暇轻软的羽。
                      “白凤。”无倾淡定地给它喂完今夜最后一汤匙的药,轻声劝道,“这里不安全,很容易就会被感染的。凤凰已经出事了,你不能再出事。”
                      白凤恍若未闻地阖着眼,温润的月光斜斜照过修长的眼睫,在他眼皮底下打了一圈细密的影。
                      她没有气馁,可是为凤凰尽心竭力地奔波了半夜头晕脑花,回过头来还要对付比它麻烦一百倍都不止的主人,吐字间不由咬得重了些:“白凤,不要以为不说话就可以了,这里不安全,你快点离开!”
                      他微微攥紧了指尖,还是没有理会她。
                      无倾由于那年和他在碧央一战受了重伤又没有及时恢复落下了病根,今日又把意念使用得过了度,还要忙到三更也不得休息,只觉得心口鲜血止不住的上涌,满脑子都是乱哄哄的不受控制,双手支撑似的抓着手中的药碗,急得口不择言:“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治了!!”
                      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惧和担忧发泄般将手中的翎羽狠狠挥向她,冷硬了声音答:“你不会明白凤凰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
                      她本能地一个侧身躲开,如墨凤眸里第一次出现了冷凝坚执的怒意:“你管我明不明白,既然你不走,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他睥睨地抱了胸,扬高下巴桀骜地顶回去:“不需要!”
                      “那你也不会明白你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无倾“咣当”一声把药碗在地上摔去,片片碎裂的残块如水花般旋转着飞溅开来,激起了什么已经压抑得不能再压抑的情绪。她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朝他吼着,手一撑坐在他身旁的空位上不停的喘息,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像秋风中瑟瑟的叶。
                      白凤怔怔地看着好像是哭了的无倾,素日总是说着漠不关己的言语的唇张了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许久他才有勇气偏了头去望她,她没有哭,只是整张脸惨白着,没有半点血色。
                      “啊,吵架了啊终于?我以为师姐会一直忍着呢。”无诺半夜上茅厕路过武场,听见里面乒乒乓乓的动静,梦呓似的总结,“算了,总有一天他会明白。”
                      那日以后无倾便放弃了左右白凤,他半夜要守她就呆在一边,也不再开口和他说半句话。
                      这样的僵化直到第三日凌晨,墙角的白烛燃了一大半,斑驳的火光不经意将对峙了三日的两人踱上薄薄的一层,竟隐隐氤氲着凄凉。
                      沉寂了三日的白凤突然支撑不住地从墙上无力滑下,依稀灯火映着他俊美如天神之手精心篆刻的脸,细密的眼睫下泛着和凤凰一模一样的青紫色。
                      他失去意识之前,极度朦胧的感知听见的最后声响是无倾疯了一般扑过来的厉喝:
                      “白凤!!!”
                      然后是鲜血溅落在身上的细微声音,他心知肚明那灼热的温度不属于自己,挣扎着伸出手去,却终究无法握紧他想握紧的东西。
                      “对不起……”
                      白凤陷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脑袋混沌得没有任何知觉,四肢软弱无力,头痛欲裂。这种感觉实在难受到了极致,他想嚎叫想起身想逃离想解脱,身体却不听使唤。
                      强大得不可一世的白凤凰几时尝试过这般力不从心的情状,心里怒火已经烧了滔天,恨不得将自己所能触碰的一切都统统摧毁。
                      不知道在如此艰难的情境下过了多久,有温热的液体渗进嘴里来,苦涩难忍,中药特有的浓郁味道让人犯呕,他厌恶地吐出来,那液体又锲而不舍地再度灌入,白凤怒极闭紧嘴无论对方怎么诱哄强塞也不肯张开,细长的眉紧紧地锁着,完全是一副拒所有外界事物之外的模样。
                      谁的叹息极远又极近,然后是柔软的物体轻轻地贴上来,触感娇软得像有花在唇齿间绽放,那气息比三月的桃花还要馥郁醉人。他受了蛊惑,一直咬着的牙齿缓缓松开想要得到更多,下一秒同样的液体又涌了他满口!
                      他原本就着了怒,这时觉得被欺骗的心情更是让他七窍生烟怒不可遏,不顾那难以下咽的液体没来得及吐出来,他便偏了头渴极似的狠狠地咬了上去!
                      咬,狠狠地咬,那力道像是要把对方拆吃入腹,流沙的白凤凰一旦出了手就绝不会留情,半露的牙齿尖利教人想到山中不知名的兽。对方一愣,也终于无法忍耐般狠狠地咬回来,他们就这样在唇齿间互相厮杀掠夺,嘴里的血液味道腥甜浓重,早已分不清是哪个人的。
                      冰凉的液体不断地落在脸上,有的滑落进嘴里,可麻木的口唇根本察觉不到什么滋味,白凤也没有闲暇在乎这些,因为那液体流得越凶对方的攻势就越猛。白凤觉得痛的同时又用力地反咬回去,有种脱离了所有苦痛磨折的快感激烈地衍生出来,周身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叫嚣。他们带着快意撕扯,好像到天荒地老也不会终止。
                      无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床头案几前的药碗倾翻着,无倾安静地窝在白凤怀里,两个人的呼吸平稳安详,竟是都睡着了的光景,黑的紫的发丝凌乱地混在一起,手指纠缠胶合分不清彼此。
                      无诺一边想着“哎哟师姐出息了啊”一边放缓了脚步走近,才发现那两人的嘴唇都支离破碎地红肿着,下颔血迹斑斑,床单都被扯得不成样子,无倾流了满脸的泪痕,衣衫却完整得不能再完整。
                      她困惑,师姐这个人看似温柔恭顺实则坚执冷凝,她认得她十余年来哪怕是多大的苦难她都几乎不曾掉过眼泪,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强迫的事情她也绝不会哭成这个样子。可她又明白这两人的纠葛从来不同寻常,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了解,只好叹息着为他们带上门,勒令其余弟子不得靠近。
                      白凤,总有一日我要让你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比无倾更爱你。


                      来自贴吧神器17楼2013-02-10 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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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伍】
                        又是一年三月。
                        碧央的桃花开了漫天,那样繁盛的飞舞姿态如同深冬时节铺天盖地的雪。
                        茵茵的桃林最高处端坐着两个少年,身上的或白翎或白绫纷飞四散,色调无暇得晃眼。
                        稍高的树枝上端坐的女子怀抱沉香木琴,指尖在血色琴弦上飞速挪转。
                        那琴声睥睨高扬磅礴宏远,竟不是人间拥有的曲调。
                        而那曲调愈发向上凌然于世间万物,仿佛鹏鸟奋起而飞扶摇直上则风斯在下,后培风负青天莫之夭阏,图南而去。
                        在澎湃之气最盛之时,她把弦往上狠狠一挑,白凤都要惊讶她居然还要在几乎是极限的曲调里再往上——那惊人的乐音似乎冲脱了什么束缚豁然崛起,去了那倨傲锐利的韵调,取而代之的是淡漠了云烟的无欲无求。令人想起凤凰涅盘浴火,灼尽了一切污秽之气翩然重生。
                        于是所有是非不再,万物尽弃于眼光之外,再不能触摸到它一分一毫。
                        那才是真真正正超脱于世间的无穷无尽;真真正正的逍遥境域,人心所向的最高界面。
                        而后曲调便委婉向下,直到回归最初的平静泠然,心境体会却已截然不同。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无倾的<<逍遥游>>,曲成。
                        白凤凝神倾听直至她最后一丝乐音淹没在耳畔温柔的风声里,只觉得身边的一切,风,桃花,碧央湖水,甚至是呼吸着的每一口空气,全都似乎变了模样,又都似乎是原来的模样。
                        形状优美的唇弯起有些纵容的弧度,他把重心向后挪了挪,感觉着那人于三尺之外的存在,忽然觉得活了小半生,也只有此刻才真正心满意足了一回。
                        两人安静的呆了一阵子,无倾懒懒地将盖在脸上的绫袖挪开一点,对着下面的白凤道:“我都说了总有一天的。”
                        白凤轻轻拂去肩上似锦的桃花,轻描淡写地答:“那你还不走。”
                        “舍不得你啊。”无倾半开玩笑般眯了眼,突然身形骤逝化成片片光影的碎片,和这漫天的桃花一起消失殆尽。
                        又是梦蝶之遁,她还真懒得换招数。
                        他闲闲地支起身子,对着桃林里潜伏的不速之客语气轻蔑:“再不出来,我就不奉陪了。”
                        无倾很久之前就说过,罗网流沙,必有一战。
                        这一刻树上斜立的白凤和树下如鬼魅般出现的六剑奴,还是证实了她的预言。
                        赵高从桃林深处缓步走来,似火的红唇轻轻一抿,竟是笑了起来:“白凤大人好敏锐。”
                        白凤有些嫌恶地避开了他的目光,看着地上眼神尖利一致的六剑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指尖一点,携了轻羽于前。
                        下一秒,六个白凤便出现在他们眼前。
                        战!
                        白凤从来没有尝试过以六敌六的战役,他的凤舞六幻只能在数量上占据优势才最能发挥功力,如今这样的局面,他是第一次遇见。
                        而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愈发有兴趣。
                        六剑奴的招式极其诡异,近身用武器攻击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难事,而白凤在这个方面,偏偏占下风。
                        他这里腾挪翻转,他那里如影随形,兼刀光剑影纵横交错,根本看不清方向;即便是看到了破绽缺口,也不过是用来迷惑人的陷阱而已。
                        几个回合下来白凤已经有些吃力,他善于变幻身形在出其不意的时候发动攻击,可是六剑奴的阵法实在让他施展不出任何拳脚。
                        他着怒地把眼一合,四周流光顿起,飞羽聚散。
                        “白凤,听的见吗。”
                        那人温柔冷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此时带了些许狡黠。
                        “再这么下去你会受伤的。如果我【度受你个混蛋】操控翎羽逼他们露出破绽,你再攻击,会不会好一些?”
                        话音刚落六剑奴的攻势再度上来,白凤霍然睁眼,当头迎上。


                        来自贴吧神器18楼2013-02-10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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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陆】
                          很多年以后白凤仍然不时想起那场他们第一次联手力敌的战役。
                          漫天的桃花里白衣和黑衣的厮杀交错无声无息,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可他与在桃林深处藏匿的少女似乎有与生俱来的默契,无倾的疾速攻势从来不担心白凤随不上,白凤也从来不怀疑无倾的一切判断,往往她所逼出的破绽就是他想要的突破口。
                          形势霎那就有了变化,六剑奴的阵法在几个回合之后便被他击破;之后他的攻击越发得心应手,了解无倾的手法了解到翎羽凌厉而去的瞬间他的招式已然攻到,出其不意的两种袭击让六剑奴腹背受创,节节败退。
                          一直冷眼旁观的赵高突然做了一个诡异的手势,六剑奴便齐齐撤退到他身边。
                          他垂着长得过分的眼睫轻笑,声音里居然没有一丝被击败的情绪:“白凤大人好身手,罗网他日再来领教。”
                          白凤眼风掠过要去追,可是转念想到躲在桃林里的无倾和赵高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莫名的惊恐念头澎湃地从心里生出来,不会停息般喷薄出去。
                          无倾!!
                          他脚尖向下一点,身姿翻起,几乎是不沾地的在树林之间穿梭。朝夕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的想要看到她的存在。
                          无倾!你在哪里?!!
                          听见他疾速擦过树林的风声,一直屏息隐匿在深处的人终于软软地从一棵树上栽下,堪堪落入他怀里。
                          他一愣,似乎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般把她接住,下一秒映入眼帘的却是她手臂上狰狞的黑紫色肌肤,已经隐隐看得出是蜘蛛的图腾。
                          很明显,被赵高的黑色蜘蛛咬了,伤口没有及时处理,也没有把毒逼出去。
                          “……你就这样,也不出声?!!”白凤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咬着牙冷冷地问她。
                          无倾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看他,强撑着弯出一个无力的笑容,语气居然还轻松得起来:“我一分心,你就会受伤啊。”
                          他忍无可忍只想要一个手刀就把她给解决掉,足尖愈发快地往药谷的方向掠过去,怀里的她气息沉重而缓慢像下一秒就要停止,他感觉着,心情几乎是恐慌的,声音空洞地放大,带着不自觉的细微颤抖:“无倾,不要睡!”
                          她迷糊着“嗯”了一声,又要昏睡过去,白凤哪里肯,纠着眉头把字句从咬紧的牙缝间挤出来:“不许睡过去!无倾!!”
                          无倾微微抬了抬眼,在接触到他的瞬间目光变得蔚远而迷茫,她把手腕横在眉前,像是要遮挡什么光线,忽然叹息似的喃喃:“师父……那个穿白衣服的人,长得很好看啊。”
                          白凤的身子难以觉察地僵了僵,心情蓦地柔软起来。
                          原来是……初遇吗?
                          他皱了皱眉,想不到逍遥子会用什么样的语言回答,只好随意接了一句:“那是流沙的白凤。”
                          “白凤?”她重新闭起眼重复他的话,好像在思考,“长得真好看。”
                          白凤神情复杂地抿了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促使他淡淡道:“那是坏人。”
                          无倾慢慢地攒出莫名的笑容,声音渐渐低下去:“那又……如何呢?”
                          是啊。
                          那又如何。
                          “比我想象的还要早一点。”无诺把草药丢进熬药的铁锅,瞥了一眼抱着无倾面无表情的白凤,面容上居然浮现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有些事情,我终于可以跟你说了。”
                          无诺看着服了药的无倾恬静的睡容,手中上药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地轻缓了些。
                          “我今天只告诉你一件事。
                          “我曾经在整理师父的书房的过程中,发现过师父在某一个时期里一直在反复地写一段话——你不要用那种事不关己的眼神看我,那段时期无倾因为你被罚跪。
                          “那段话的内容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它说,‘上古意念术中记载,以意念控制万物者,凭一琴一曲,可倾覆天下’。”
                          说到这里,无诺看了看立刻锋利了醇蓝瞳色的白凤,心下了然道:“我感到很不解,就去问无倾是怎么一回事,无倾说,那是她此生最大的秘密。
                          “能够用意念控制万物的人,可以凭借自己弹奏出来的曲子控制听见这首曲子的人的情绪,来达到倾覆天下的目的。这首死亡的乐曲,被统称为<<素弦>>——当然每个能用意念控制万物的人心里的素弦都不一样。可是这是违背天理的做法,如果她这样做,她就会因此死去。换言之也就是说她是一枚可以用来得到天下的棋子,只是师父终究不忍心罢了。”
                          “……无稽之谈。”白凤不以为意地转过脸,神情淡淡。
                          “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我和你说这些。”无诺也习惯了那人的性格,起身换了个方向擦药,“白凤,你最好给我记住,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无倾更爱你。”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语气讥讽:“你说今天只告诉我一件事?”
                          无诺看着窗外和暖却明明不强烈的阳光红了眼眶:“这就是一件事。”


                          来自贴吧神器19楼2013-02-10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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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捌】
                            白凤此时的心情,无倾不会知道了。
                            她正在卫庄那里,神色平静无波,眉眼低垂,墨色的长发用白翎高高挽起,脸上带着半截银色雕花面具,冷魅如罗刹。
                            “你知不知道流沙白凤的实力,比你强得多?”卫庄嘲弄地扯了唇角,没有看她。
                            她无动于衷,经过内力变声的语调低沉沙哑,蛊惑地撩着人心:“我一个人,可以挡兵十万。”
                            卫庄淡淡睨了她一眼,冰冷的字句有些狠厉:“就凭你?”
                            “‘上古意念术中记载,以意念控制万物者,凭一琴一曲,可倾覆天下’,不知卫庄大人,可曾听闻?”她眼波妖娆地流转,远处的凤尾琴凭空漂浮至她眼前,血色丝弦随意念勾起,一曲<<高山流水>>。
                            卫庄一愣,狭长的眼眸里渐渐聚起了兴味的光芒。
                            无倾一曲终,接过凤尾琴屈身跪下,举至眉稍,抬起手的姿势如拈花;语调末尾微微翘起蚀心的弧度;弯起的唇角妖艳妩媚,竟是天下男子都梦寐以求的姿态:“我一个人,可以挡兵十万。只求白凤退出流沙。”
                            “我要怎么相信你?”卫庄居高临下地望过去。
                            无倾低着眼,唇畔笑意更浓更重:“听说大人的流沙里,有人善毒。”
                            白凤,你不知道亡秦必楚,你不知道我要护你到最后。
                            你不会知道。
                            白凤赶到流沙的时候,卫庄准备赶往下一个城池据点。
                            “卫庄大人。”白衣少年依旧姿态恭谨,脊背笔直地站在一边轻声道。
                            卫庄扬了扬唇:“什么事?”
                            白凤抿了抿唇,听不出情绪地道:“……白凤申请,退出流沙。”
                            在场的赤练愕然地张嘴吸气,下一秒将纤长的指尖点在唇边,像是想起了什么。
                            卫庄露出洞察一切的神情,没有回答他。
                            “流沙的规矩,是要战胜大人之后。”醇蓝的眼瞳被他额前的碎发遮掩,看不清是下了多大的决心,“白凤……”
                            “不用了。”卫庄淡淡地打断他的话,“你走吧。”
                            白凤亦愕然,微微了张大漂亮的凤眼看着他。
                            “我要赶路,你要走便走。”卫庄转过身便不再理会他。
                            “可是……”白凤欲言又止——今日的卫庄大人实在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他又心知肚明只要是那人想要做的事,就绝不会给他任何解释。
                            卫庄却在听到这句话时蓦地停下了脚步,凝目远眺着前方的漫漫长路,伟岸的身姿在日暮的橘色辉光下巍峨如山。
                            他饶有兴味地挑起眉,语气竟绵长如叹息:“白凤,本来我不应该告诉你。
                            “可是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愿意用她的命……”
                            白凤的凤眼剧烈地缩了缩,此生第一次没有耐心听完他的话:“那个人,她在哪??”


                            来自贴吧神器21楼2013-02-10 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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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凤。”她的呼吸越来越急,已经是虚弱到了极致,还要大力地仰着头阻止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像要把脖颈生生弯折,说出来的话都快要听不清,却那样刻骨铭心:“答应我……一件事吧。看在我这么……这么喜欢你的份上,我允许你从此离开,允许你从此消失,允许你……从此……再也不要陪在我身边了。”
                              “你不是说……你不是说要守我百岁无忧的吗?!”
                              以往总是说着那些薄情的话语的唇,如今再也无法把一切置之度外去讽刺去讥嘲,牙齿相碰撞的动作是那么艰难,都觉得是要把心都在唇齿间碾碎,再溢出喷薄的血来,淋湿双眼。
                              无倾无力的咳嗽了几声,鲜血随着她的动作涌出来。她伸手要去触摸他的脸,一身的血裳衬得她娇小而苍白,他都要怀疑在这样弱小的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去承担他无法想像的痛苦的一切。
                              他偏了脸给她摸,她却在最后那一点距离时停了下来,如血的残阳里她笑意惨淡,像落败的曼珠沙华。
                              “我说的是,除非黄土白骨。”
                              白凤的身形剧烈地晃了晃,白色暗紫纹的衣襟上血溅如花。
                              原来你说的是,除非黄土白骨,守我百岁无忧。
                              我拼了全力,只为求得我们一个未来,你却用你的命,来换我得以百岁平安,长长久久。
                              可是便再也没有人守我无忧,我也便再也没有理由,独自白头。
                              原来的原来你早就知道,白凤无倾于情爱二字,不过你死我亡,再不得两全。还故意套我入着百年喜乐的美梦,明明知道仅有的万分之一都是不可能,却还赌上心赌上命堵上自身的所有,换来残更寂寥生死相隔的以后。
                              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百岁无忧。
                              是谁向谁许下这个誓言,拖了谁卷进这场谁心不甘情不愿的乱世绝恋,直至彼此心甘情愿,才善罢甘休。
                              是谁沉溺在这个誓言里散尽所有,换了谁落入这局谁赔了心输了命的倾城豪赌,直至彼此一无所有,也不愿回头。
                              “白凤。”她又唤了他一声,凤眸灼灼地看着他,只是那眼神不再坚执冷凝,神采迷离了又迷离,直到再也找不到焦距。
                              他很想装作没看见,他很想像以往一样不理会,他很想自己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他很想做那些以往她都会纵容他做的事情,这时却,统统都不能够。
                              他看着她,明明颤抖得连发梢都在战栗,声音偏偏平静得教人发慌。
                              “……我答应你,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上,我便从此离开,从此消失,从此……再也不会陪在你身边了。”
                              她像是满足地松了最后一丝气力般垂下了右臂,那双永远只凝视着他和永远只存在着他的如墨凤眼,终于安详地垂下。
                              她的最后一眼,望着的还是他的容颜。
                              无诺,你说得对,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无倾更爱我。
                              “可是,”他触着她如蝶翼般上翘的眼睫,回想起那人一路跌跌撞撞冲进他心门的种种,遏制到心都要发痛的眼泪终于落下。
                              “可是,你要拿什么来允许我,从此不要再爱你。”
                              天地缄默。
                              白凤挣扎着站起来,面无表情地抱着无倾,身后白羽纷飞光影细碎如凤舞九天。
                              “白凤,你要带她去哪里?”淡雅温柔的女声在身后倏地响起,白凤恍惚地听着,觉得那声音极远又极近,始终不是他想要听到的那种,便恢复了以往薄凉的语气,淡漠地答。
                              “她死了,我还能去哪。”


                              来自贴吧神器23楼2013-02-10 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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