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干嘛?”室町哭笑不得,看着坛太一如同受惊小猫般的表情道,“有什么问题吗?”
“不能……不能改改时间吗?”坛太一也不顾去拍打沾水的衣服,“周六是中学生画展的日子,本来与学园祭冲突就已经让我很遗憾了,如果再错过了见前辈们的机会……”
“确实是,前辈们集体出现也是难得的机会呢。”新渡米走到室町旁边,两个人一左一右摸住了下巴,“虽然这么说,但是都已经定下来了,再分散通知的话……”
“反正千石学长这阵子已经联系不到了。”室町苦笑了一声,“捱到定下这件事之后就这样,我看千石学长一定是想清清静静投入女生群中去吧。他的高中又到了社团展示季了哦。”
“唔……”坛太一皱了皱眉头,有些失神地将水瓶往嘴边一送,仰头喝下一大口,有些烦躁地使劲一抹嘴唇。
看着那个略显粗犷的动作,室町愣了一下凑近新渡米耳边道,“太一真的不像个小男孩了……”
“算了吧,跟人说话的时候还是时常会脸红哦。”新渡米嗤笑一声,赶紧咳了两声恢复正经的声音,“太一,虽然日期冲突是很可惜,但是算起来最重要的还是画展,那可是全国性的艺术展示呢!你代表我们山吹,可不能松懈。”
“我知道……”坛太一挠了挠唇角,微微低下的眉眼上有一层阴影,令他浓密的睫毛竟是闪烁出一丝诱惑的黑光,“你们放心,老师一直说我状态很好。”
“要不然到时候看看情况,说不定你能赶上时间跑回来。”室町接着安慰,加大力度按了按坛太一的肩膀。虽然他知道这不大可能,在全国中学生画展那样的场合上,一切都有着严密的要求,哪有半路开溜这种事。
“我真的很想念前辈们……”坛太一轻叹一声,抬头拨了拨后脑勺的头发。已经不再像几年前那样激动地表达情绪,眼中时常闪烁的泪光此刻只是明耀阳光的反光,这是坛太一最大的成长。
但是这反射阳光的成长背后,是多少无眠的漫漫长夜呢?
“前辈们肯定能感受到你的心意。”室町安慰地点点头,有点遗憾地抱起双臂道,“只可惜那个画展是全国水平的专业展示,不许像我们这样的外行人旁观,不然前辈们也愿意集体买票去……”
“嗯!”坛太一突然元气地嗯了一声,室町吓了一跳,转头看定那少年温暖的笑脸。那脸上大大地写着“别把人当小孩子安慰啦”。
“其实见面也不是多么难的事情,以后机会多的是。”新渡米也凑过来,听着那边又一声咕咚摔倒的声音耸耸肩膀笑道,“太一,你可以到前辈们的学校去蹲点嘛。”
“那……”坛太一的眼神骤然变得安静,如同最干净的湖水弥漫着寒冷的晨雾一般荡漾着一层忧伤,“我要到哪里蹲点见亚久津学长呢?”
“哎?”室町和新渡米同时发出一声轻呼,却又突然一致地换上了“原来如此”的眼神对视了一眼,“亚久津学长啊……他似乎没有继续上高中呢。”
坛太一摊开手,眼神还是那么安静,如此温暖的笑容使他看起来像个精致的日本娃娃,“所以……我才特别在意前辈们集体回来网球部的事啊,本来以为……”
“可是,亚久津学长也不大可能会一起来吧。”新渡米斜眼看着天空发呆,只顾连连摸着下巴自言自语,“他不是早就不打网球了吗……好痛!”
从放空中猛地回过神来的新渡米嘶了一声,连连揉着被室町掐了一把的手肘瞪眼道,“你干嘛?!”
“神经短路啊你。”室町啧了一声,而新渡米则在他眼神的示意下看向坛太一。只见坛太一的眼神没有变化,只是收回了微微翘起的唇角,轻轻抓住背包带的手指收得很紧,可以看见泛起白色的骨节。
“呃……”新渡米瞬间反应过来,有点发慌地摆着手讪笑道,“别在意我的话啦,太一,我的意思是……”
“你说得对。”坛太一好像在忍受什么,用力抿了抿一边的唇角才开口,一仰头又让侧脸两面的发束闪亮地甩了一甩,“仔细一想,亚久津学长应该也不会特意来参加学园祭这种活动……”
又一声咕咚摔倒的声音之后,一声响亮的击球声伴随着有些气急了的呼喊想起,“坛太一同学,网球部的经理大人!拜托你啦,我的胯骨都要摔青了!”
回神看了一眼满地的网球,坛太一那种热血的责任感立刻本能地涌了上来,利落地放下背包脱下上衣就飞快地推来了一辆小车,细细的白皙胳膊在阳光下闪烁着些许肌肉的光芒。
“同学们先到二号场地,我把这边整理出来!”坛太一挥了挥手臂,眼睛如同冒着热气的醇香咖啡般波动起元气的光芒。
看着转移到另一边的部员们,室町扶了扶鼻梁上的太阳镜后感慨地弯了弯腰,“太一,你真的不同了。”
“嗯?”坛太一认真而熟练地捡着满地的网球,但还是礼貌地抬头露出一个微笑。
“成熟了很多。我记得你以前很爱哭呢,现在却能这么好地控制情绪。”室町赞许地点点头,起身拍拍胸脯笑道,“那就由我这个正在拼命努力让自己合格的部长来帮你的忙吧!”
“辛苦啦!”看到室町和新渡米两个人也过来帮忙,坛太一笑着把手里的几个球咚咚咚抛到小车里,抹了一把额头。
手掌蓦然一停,坛太一眼神一静,看定湛蓝的天空柔柔地摸了摸额头上的发带。已经两年了,这条本就半旧的发带竟依然没有一处破损,暗绿的颜色如同永远新生的草木般欣欣闪亮。
那是坛太一用他天生的细心细细呵护着的,亚久津仁给他的发带。
轻笑一声,坛太一用近乎叹息的声音小声道,“果然还是做眼前实事靠谱一点啊……”
说着,他熟练地又将好几个球一并放进小车里。
不过,说到成熟了许多,所谓的能够很好地控制情绪……
也许是因为那个能让他轻易就情绪失控的人,太久没有出现了的缘故吧。
“话说回来,太一你拿去参展的作品是什么啊?”新渡米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呲着雪白的牙齿趴在小车另一侧问道,“偶尔听同学说过,好像是很棒的人物画呢……”
“名画的模仿吗?”室町抛着一个网球点点头笑道。
“不是。”太一收拾起了最后一个网球,一面向部员们招手一面在手臂挥动的阴影下露出一丝热烈的瞳光,“我只是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