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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来时朴有天已经离开。钥匙带走,留下满室新灌入的新鲜清冷空气。柳敏抱着被子仰头看了两眼四周摆设,已清洗好的烟灰缸,地板上刚拖过残余水迹的消毒水味,棉布白窗帘外阴蓝阳光。头脑有一秒分辨不清此处何地,又身处何时。
屋子干净简陋,小心翼翼地有着人的气味。朴有天休憩一晚,拖过地,然后离开。
星期六。休假的日子。起来洗漱,随便裹件衣服,端着一杯暖手的热水查看电邮,博客,清晨时分做事情是明快的做法,一切归于安静清醒。兜兜转转回到博客,页数超过三十,仿佛真实的一本厚书。
自己的博客做过清扫,最早的一片停留在2007年,找到工作后不知又过了多久再次清扫,留下2008年,现在的显示的是2008年11月28日,那时似乎已经认识朴有天很久了。没有为他做什么改动。无意义的删改了,对于那瞬间所满意的结果经过一段时间的洗刷,每每往回翻找又总会成为不尽人意的过往,没有一个真正适当的开始。终究是自欺的行为,那么随它去。
2008年,朴有天22岁。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照片是夜晚,某一天朴有天偷偷带她去去吃路边摊。他兴致勃勃地挑选小菜和饮料,满面餍足,那一晚停止思索,稚气的他。朴有天与她拍照,在帽衫的遮掩下与她私语,摆出奇怪夸张的姿势按下快门,两人急着看效果,随后大笑。
有一种关系,在我的心里最贴近的地方只有你一个人。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我总是会找你,我们互相指责然后舔舐伤口互相拥抱,开始缓解时便退到远处。从来却不是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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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边电话铃声震动,柳敏接起与电话,与对面的N约定下午四点钓鱼。对话长达三十分钟,两人都开始感觉厌,却无一人放下电话。柳敏挂掉电话之后骤然发现左半脑呈麻木状态,约了一件简单的事情,攀谈了更久没有意思的闲事,却因为听着声音感到单纯享受,视线游走之际回到电脑屏幕上。
他亲了一下她,那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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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之间的关系,他和她见面了,又一次次分开。N打趣时说,你与你极好的那位朋友,似乎好像一直分不开,但又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她不管他,她不知道为什么管他,他只是她一个很好的人,好得无法代替。
三年之后,骤然消失的朴有天剪短头发回到她的视线。
他拎着行李站在门口,清冷寒气中闭目阖眼,他抽烟,轻微咳嗽。
他带着相机与白纸,只是旅行。回来的途中,一同携带的奖杯和钱捐给养老院,剩下的交给同事投资经商。柳敏睡眼惺忪地把他拎进屋,扔至沙发不管了,他便又与她借宿一居,时常打闹如往昔。下过雪的院子里,他与狗玩耍。
在这里渐渐安顿下来的时候,朴有天告诉柳敏他买了房子,Halang也一同接来,兜转游荡整个版图后,最终决定在故乡生活。去往郊外房子的大巴上,漫长的路途中他不睡觉,也不于柳敏攀谈三年来的生活,历程,亲密的朋友,不需详细的询问,他知道她是否安稳,他自己亦是。这些年中的变化全部诚实地反映在面容与神色交谈中,如同浅纹的年轮。
到达的时候下起了雨。便留下过夜,朴有天搬出键盘乱弹些旋律,一同取出数十瓶啤酒喝光,下到山下的流动小摊买关东煮和烧酒,热闹喧哗与柳敏游戏。
朴有天说他不能久留了。在晚上睡觉前的时候,亲吻之间他问柳敏是否要在这间房子落下根基,他的手十指交插在柳敏的手里。
[你想要嫁什么样的人?]他问。
[现在还想这种事,多幼稚阿.] 她撇撇嘴,拿出他的手评论,又瘦又长,他的父亲也有这样一双手。指间全是淡的烟味。十年间他从未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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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阳台抽烟的时候呛了一口,咳嗽的时候没忍住,满脸都是泪水。但很快用袖子擦干了。
她时常在想嫁一个不可以当朋友的好朋友。但热情维持的那些时候总是害怕,对人不信任,对自己不信任,不知在怕什么,在等待什么。现在不怕了,却发现已经自然地忘记了前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