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摩挲着这个黑色的盒子，心中既迟疑又惶恐，又仿佛参杂着难以言喻的兴奋。
他竟会在这里？
他终于在这里了……
他现在就静静地躺在这个盒子里，被他捧在手心，哪儿也去不了。
哈，当初那么狂妄那么不可一世的人，此刻竟只能躺在这方寸见宽的铁盒里。
灯光是柔和的橘色，恰到好处的恬静，给这冰冷的铁盒，染上了暖色的诡异的色调。
他终于缓缓打开了铁盒，指尖是分明的颤抖，迟疑间带着颤栗，像迟暮的老人。
盒子终于打开了。
一块苍白的下颚骨，静静地躺在黑色的天鹅绒上。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这块残缺的头骨，对着灯光，凑在眼前，细细打量。
森森的白骨间还带着焚烧的痕迹，是烟熏的黑色。衬着这骨色的白，说不出的刺眼突兀。
他抬手用指腹轻拭，就像替情人拭泪般，十分的温柔缱绻。
他几乎从来不曾如此温柔过。
但这毕生难得的温柔，却拭不去这附骨的黑色。
他的身体是化在熊熊的烈焰中的，他早已有耳闻。
这块下颚骨，是残缺的尸体中难得的完整。
他用指尖轻轻扫过颚骨上森白的牙齿。齿间还残留着黑色的燃灰。
他实在忍不住，探头轻轻吻了吻这牙齿。
他知道，原来覆在这上面的是菲薄的嘴唇，虽然柔软，但很锋利，跟他的人一样，透着锋芒毕露的绝情。
那唇，常透着苍厉的病态的白色。
他想到这儿，更加情难自禁，于是伸出舌头细细舔舐着齿骨。
很涩，透着焚烧的苦味。
窗外是静静的夜色，夏夜中有鸣虫微弱的叫声。
“你真绝情……”他喃喃地说，“阿道夫……”
他将那块下颚骨放在窗口上。这里的位置实在是居高临下，从这里，可以看见克里姆林宫余下的宫殿，甚至是红场。
夜色中，无数血色的镰刀旗帜若隐若现，凄厉如鬼魅。
他忽然间笑了一下，想起六年前那天，也是这样的夏夜，他也在这儿，不是这残缺的骨头，而是那么完整的，骄傲狂矜的一个人。
而他将他压在这窗口上，肆意欢愉。

阿道夫是秘密来莫斯科的，是为了签订苏德互不侵犯条约。
其实谈判已经私底下进行了好几个月，因为利益纠纷而迟迟没有进展。
那男人的野心已经迫不及待，他不得不秘密来访。
七月的莫斯科，吹的是柔囗软湿囗润的西风，而不是西伯利亚冰冷的罡风。
他们在大克里姆林宫中的密室中会谈，阿道夫兰色的眼在璀璨灯光下，闪烁着危险的魅色。
他身着纳囗粹军服，胸上别着蓝色的珐琅军十字勋章。
那野心勃勃的男人锋芒毕露地意气风发着。
奢华矜贵的沙俄皇室装潢摆设，在他身后，竟黯然失色。
约瑟夫忍不住意乱情迷，开始漫天要价。
“一半的波兰还喂不饱你吗？”他强忍愤怒，高声质问。
而他将他推到窗沿上，挑眉微笑：“第三帝囗国的元首或许能喂饱我。”
男人沉默，然后僵硬的身囗体微微放松，原本挺得笔直的脊梁向后弯曲，贴着宽大的窗沿，腰线呈现出一种美好的诱人的弧度。
他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手中握着筹码而威囗逼利诱的感觉真是不赖。
特别是威囗逼利诱的对象是这样高傲残酷的男人。
男人为了他的野心屈服了。
约瑟夫俯身去亲囗吻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太漂亮了，动人心魄的兰色，燃着野心的火簇，危险而魅惑。
如果可以，他真想将他的眼珠挖出来，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然后珍藏在克里姆林宫珍宝馆。不过，放在自己的卧室也不错。
他动囗情地想着，伸出舌囗头，划过他淡色的长睫，舔shì着他的眼睛，感受他眼珠的轻囗颤。
阿道夫紧紧闭着眼，脸上一片隐忍之色。
他的吻眷恋地沿着他挺囗直的鼻梁，落在阿道夫的唇上。
他的唇色太冷，唇形太锋利。然而触感确是出乎意料的柔囗软。
二人唇齿相抵。
阿道夫紧紧抿着唇。
他沉迷地轻囗咬着他的唇囗瓣，含糊地说：“我的元首，你得学会享受。还有，”他抬起头，看着阿道夫寒气四射的双眼，认真续道，“好好地配合我，你可以得到全世界。”
阿道夫勾起嘴角，轻笑起来。笑容恶囗毒而挑囗逗：“包括苏维埃吗？”
约瑟夫一怔，然后俯身吻上他轻启的双囗唇，肆囗意噬咬缠囗绵：“你真是贪婪，阿道夫……小心撑死自己……”
他一面含糊地说着，一面将手解囗开身下人的衣扣。
呈现在眼前的先是苍白的锁骨。然后是异常单薄的胸膛。
那人总是一身严肃利落的军装，没想到军装包裹下的，原来是这样近乎孱弱的身囗体。

阿道夫对自己多么温顺啊。他心里想着，甚至他的野心，在面对着他时，也无迹可寻。这种温顺，仿佛不单是因为自己手中所握的筹码。难道……他跟自己一样，也是很喜欢对方的吗？
他心里喜滋滋地妄想着，嘴上是一刻不停地取笑对方。
“阿道夫，你竟然只吃素食？听说德国人都是视香肠如命，哦，还有啤酒。你这样下去，要成变成阿尔卑斯山的山羊了。”
“阿道夫，你竟然不碰伏特加？！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了……你尝一口，就尝一口，我保证你会爱上它的。”
“一边抽着烟枪，一边喝着伏特加，这是世界上最惬意的事情……我的小山羊，你要不也试一下？”
而每当这时，阿道夫会似恼似怒地回道：“不要叫我山羊……我的家人都唤我wolf……那是我的小名。”
“哈哈哈，”约瑟夫会大笑，然后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戏谑，“哪有吃素的狼？”
哦，对了，他的小羊还会画画，会对着莫斯科的夕阳，慢慢描绘着克里姆林宫的美景。
小羊说，飘雪的莫斯科一定很美，他想画冬天的克里姆林宫。
他曾经只想当一名画家，梦想上维也纳的艺术学院。流浪的日子虽然苦涩，但很自囗由快乐。
“如果你是一个流浪的艺术家，我们就见不到面了……”约瑟夫说。
“那不一定，或许你会很喜欢我的画，从而想要见我一面。”
“我不喜欢艺术，你要知道，苏维埃境内的艺术家几乎被我杀光了，那些自以为是的知识分囗子很讨人厌……”他看阿道夫不是很高兴，立刻话锋一转，开始说讨好对方的话，“但我现在爱上绘画了，你画画的样子美呆了，不对，是你的画美呆了。哦，对了，克里姆林宫有个珍宝馆，里面有许多珍贵的油画，你要是喜欢，我全都送给你吧。它们需要一个懂得欣赏它们的主人。”
“我若是喜欢，我自己会拿，不需要你送。”小羊生气的时候会冷冰冰的。
他吃瘪，然后那样子看起来就很憨厚。
小羊终于微微笑了起来，对他说：“你这个样子，就像西伯利亚的笨熊。”
约瑟夫想，如果他能高兴，他兰色的眼愿意弯起来，自己就算学黑猩猩也甘愿。

终于找到了……十年前看的文给我留下了极大的心里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