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
By 越
“呐,你好。”
耳边传来带着戏谑口气的问候,还未适应黑暗环境的我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妖怪,刚刚想要大叫却被捂住了嘴。
“喂,我说,这里回音很大,你知道的吧?”
怎么可能,这个东西怎么可以看的见我?!明明这么黑,一定是遇见妖怪了。
“干吗瞪那么大眼睛看着我,又不会吃掉你。”
覆盖在嘴唇前的温暖触感突然消失,我狠狠地问着:“你,是什么东西?快说!”
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威慑力,我沮丧的想,自己都可以听出声音在微微的颤抖。会被身边的这个妖怪吃掉吗?脑海中浮现出的各种各样的恐怖情形不禁让我觉背后有些发凉。
不过,这样也好,被妖怪吃掉总比在这个没有尽头的空洞中徘徊,丧失记忆,永无解脱之日来的好。
“难道说,在这里面呆太久了,都变成妖怪模样了吗?”那个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落寞,我鼓起勇气往那边瞥了一眼。本以为依旧会是漆黑一片,却发现一个瘦削的男子站在面前。
“你,你是人?”突然变得结结巴巴的话语都无法表示出我是怎样的惊讶:怎么可能,在空洞中遇见另一个人?
“嗯。”这时他好像失去了交谈的兴趣,有些颓然的坐下,闭上了眼睛。
即使是满心好奇,我也不好再问些什么,只好也坐了下来,靠在石壁旁,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个洞穴,和普通的洞穴没有什么区别:昏暗,寒冷。
只是,这里的洞穴的黑暗没有尽头,寒冷也没有结束的时候,因为这些洞穴,没有出口,或是说没有可以找到的出口。
“虚穴,是一种叫做虫的虚在世界中筑造的密室,如果人类不慎被虚带入空间,可能一生都无法从其中走出。贵之,一定要小心,如果你被带入虚穴,就没有人再能够找到你”
如果不是自己真正走进了虚穴,即使是爷爷每天会告诫我无数遍,我依旧不会相信在这个世界,会有这般恐怖的地方存在。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灰尘,甚至没有时间。
那,现在是不是该庆幸,本该独自徘徊的我遇见了他?侧过头,他的脸庞静静的呈现在眼前,虽然并看不大清眉眼,却有些,微微有些令人安心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在虚穴里的原因吧,我总希望他能够和我说几句,哪怕是特别白痴的话也行。
如果没有遇见他的话,也不会觉得特别无聊。就如在山中时,我最害怕的就是爷爷用沉默来惩罚我。
一个人沉默是休息,但是,两个人的沉默却是荒凉。不论在山中还是在虚穴,不论面对的是爷爷还是他,我都是如此惧怕相对无言的感觉,如同我单薄生命中致命的软肋。
那么,离开好了,不如一个人呆着,还可以说“真是太无聊了。”这样的话。站起身的时候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以后,可能再没有什么可能遇见什么人了吧,能够记住他的面庞,也好。
“呐,你要去哪里?”和服的下摆被他的拽住,我一时移不开脚步。
“我想,去找出口。”虽然听起来有些可笑,但是,真正的原因却说不出口,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
“笨蛋,你怎么可能找到出口。”他好似大松了一口气,“根本不可能有出口,我都忘记了自己在这里多久了,都没有找到出口。”
“哦。”我又挨着他坐下,暗暗有些开心。
“我是松本贵之,请多指教。”
“你好”他的手指轻轻覆上我冰凉的手背,“只是,只是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抱歉。”
熟悉起来好像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也许这几分钟,在外面的世界便是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但是,在这里,时间好似无故减少了旅程,用手指轻轻滑过,便是一天。
也许仅仅是,不曾期待的能够拥有旅伴,却意外的遇见了他,时光因此变得不再漫长。
转过头去看他略带倦意的面庞,那一抹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感触从心底蔓延开来,让人不想移开目光。
“怎么了,贵之?”他终于还是有些受不了我目不转睛的注视,脸色微红的问我。
“啊,你以后准备做什么呢?”我慌忙的低下头,应付似的问道。
“以后?现在,不就是以后了么?”他的声音突然有些落寞。
“我是说,从这里出去以后,你准备做什么呢?”
“出去?以前,我也是希望能够走出去,可是,没有尽头,这里一个看到光明的角落,我忘记了家人和朋友,忘记了自己是谁,慢慢觉得,都不想要出去了,已经被遗忘了,被自己遗忘了。”
他的声音仿佛如细小的冰凌一般刺破了心脏,觉得自己太过愚蠢,看着他如此难过的神情,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现在不会再介意那么多了。”他好像能懂得我的歉意,用力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知道吗,贵之。”他转过头来,眼眸仿佛有星辰一般熠熠生辉,“我一直希望能够有个人来陪我,哪怕是蛮不讲理的人或是无法说话的人都可以。虽然知道,这样的想法很令人讨厌。但是,但是…”
他的声音就这样突兀的中断在凉薄的空气中,言语终究是无力的,他无法形容寂寞的感觉,我也无法说出心痛的滋味。只是犹豫了一瞬间,我便轻轻地将头抵在他嶙峋的锁骨上,言语拙劣如我,只能这样分担他的难过。
“已经没有关系了,贵之,因为现在,是你在身边,既不是无赖,也不是笨蛋。”他轻轻地点了点我的鼻子,整个宇宙的温暖便在那一瞬间在我心中绽开。
“在做什么啊,贵之?”他看着我在地上写下的一个又一个名字,有些头痛的皱起了眉头。
“就叫高岛宏阳好吗?”我抬起头,看见他因为我的答非所问微微有些生气的面庞,“以后,你就叫高岛宏阳好吗?”
“不要胡乱的给我起名字。”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不再跟我说话。
心中的委屈如一锅酸涩的汤,在凉凉的空气中咕嘟咕嘟的冒着泡。他总是这样,关于过去的一切总是敏感要命,不能触碰不能提及,他总是觉得自己早已被世界遗弃,所以关于世界的一切,都是禁忌。
可是,他真的是个笨蛋啊,要我怎么说,他才会明白,即使整个世界都将他都遗弃,我也不会丢下他,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你这个…”我生气的低下头,却看见了他的睫毛落寞的垂下,所有抱怨的话语就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