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贵之从倒车镜中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心道:歌舞伎町的人是不是都是这幅德行,刚刚还朝着鬼佬模样的男人露出温柔内敛又风骚的笑容,下一秒就坐在车上愤青般侃侃而谈。
空气中充满了火药的问道。贵之心想,我若说一句某位政客的好话,下一秒绝对成为炮灰。
宏阳觉得有些气闷,自己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讲了半天,对方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并没有只是在抱怨啊。”他委屈的撅起了嘴。这些人,怎么可以如此麻木的活着。在铺天盖地的灰尘与畸形的虫卵之下。”
“喂,我说你这样一句话都不说很不礼貌吧?只顾着赚钱其他什么都不在意好像也是挺悲哀的吧?”
很多时候,能够麻木不仁的活着其实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这个道理,宏阳并不是不明白。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只想狠狠刺伤眼前这位瘦小的司机。
明明知道对方不过是想要激怒自己,贵之还是觉得蓦地心惊。多年前,喜欢的人离开时留下的话语再次回荡在耳边。
“贵之,你总是跑得太快,快的来不及看看沿路的风景,快的连慢下来回头看看遗失了什么都顾不了。直到快的,你已失去我,才惊觉是否错过了什么。
但是,贵之,你回头时,只能看见空白了。”
多年之后的松本贵之早已不是原先那般圆圆的模样,却还是一如当年般倔强的回嘴道:“至少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们只知道像个孩子似得不停念叨着‘我不要怎样’却不知道‘我要怎样’人生太长,起码在这漫无尽头的生命了,我还知道,我要怎样。”
宏阳仿佛被踩到了生命的软肋,曾经在书上读过这样一段话,也是觉得锥心般的痛苦。但也总比被人当面一字一句击中痛处要好得多。
车渐渐驶出灯火通明的歌舞伎町,两人都没有在说话,世界渐渐变得黑暗与喑哑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或长或短的一段时光,车窗前的景象突然变得坚硬而突兀起来。
耳边传来贵之大呼“不好”的声响时,宏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坐在副驾驶的这个座位上。
当汽车迎面撞上障碍物时,司机会本能的转方向盘让副驾驶那一侧去代替自己承受撞击。
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宏阳看见了贵之惊慌的神情。他想,如果是求生本能的话,那么就不用道歉了。
“高岛先生,您终于醒了。”
陌生的声音,刺眼的光芒,脸上挂着满满笑容的护士。
喧闹的街市,歌舞伎町,出租车,瘦小的司机,还有那句冰冷的“至少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宏阳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并没有发生像肥皂剧那般的狗血狗血桥段,车祸后必会失忆。
这些,都还记得。
“先生,外面还有警官找您,如果可以的话,我把他叫进来了。”
“好的,多谢。”
宏阳觉得自己受到的撞击还是很严重的。面色严峻的年轻警官从走进病房的那一刻就在不停的说。然而宏阳能够反应过来的却没有几句,只是近乎机械般“恩,啊”的敷衍。
“那么,高岛先生,如果您同意在拘禁期后起诉司机松本贵之的话,请在文件上签字。”
“哈?”宏阳看着一连串的“恶劣”“失职”“侵权”等词汇有些头晕。
“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由于对方的驾驶失误导致了您的受伤,所以起诉的话,您就可以获得他对您的赔偿。”
“这些,根据警方的评估,他的这些财物将会被拍卖。”
文件夹里图片让宏阳更加头晕:一间小小的屋子,一只有些忧郁的狗,一台陈旧的电脑。
不是说过了么,如果是求生本能的话,就不用道歉了。
宏阳“啪”的一声将文件夹合上,用无比平静的口气问道:“请问我可以不起诉么?”
“、、、、、、”
“嗯?”
“当然可以。但是先生、、、您这样纵容犯罪人员是无法保护自己的。而且,对这些人不加以惩处的话,以后会对社会,国家带来更多的困扰。”
“如果可以放弃起诉的话,那么我就这样决定了。”宏阳望着警官激动地泛起泪花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将讥讽的话努力咽进肚里。
他的耳边又想起贵之的那句话“至少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还有,”宏阳将目光转向天花板说道,“这些都不必告诉他,如果他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那就最好了。”
萍水相逢而已,你不必觉得亏欠了我什么。宏阳想起那只瘦的有些伶仃的狗,一抹笑容在唇边漾开。
请继续努力的活下去吧。想我这样天天只会抱怨的人,又有什么权利去责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