歉
CP：RK
By：越
电闪雷鸣。
大雨。
铃木亮坐在一群聒噪的亲戚中，不发一言，暖暖的橙红色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使他显得更加格格不入。
雨越下越大，窗户上水渍纵横，街灯的光芒变得十分模糊。
吵闹而没有意义的谈话仍在继续，铃木撑着桌子站起身，有些踉踉跄跄的向玄关走去。
“亮，你要去哪里？”母亲闻声赶来。
“回东京。”
“这么晚了，又下着雨，明天再回去吧。”
“没事的。”
母亲还想说些什么，铃木已经打开了门，凉凉的风吹进来，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下楼，打开车门，铃木又抬起头向上望了望，家中的灯光依旧温暖。
并不是不想念家人，只是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铃木会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呆着比较好。
独自开车行驶在漆黑的公路上，天空中不时划过一道道闪电，照亮铃木的脸，瞬间后又黯淡下去。
铃木打开音箱，熟悉而聒噪的音乐在车内响起，他舒了一口气，再过一个小时，就到东京了。
回去洗个热水澡，喝点醒酒药就睡吧，要不然明天上班会头疼。不过，他自嘲的笑了笑，就算头疼也没有什么关系。
已经不期待会有什么改变，自己或是未来。
铃木按了按眉角，喝了些酒开车感觉有些晕，眼前的景物仿佛在飘一样。还好距离不是很远，他想，如果很远的话也不敢……
“嘭！”车撞上了重物，铃木立刻刹车，“shit我不是撞到了防护栏吧！”
打开车门，瓢泼大雨冷冷的浇下来，他顺着车灯向前走去，看见躺在地上的男子顿时觉得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他撞到的并不是防护栏，而是人。
地上的男子脸色苍白，鲜红的血液顺着面颊留下，半睁着眼睛，嘴唇一张一合。
铃木下意识的蹲在男子身旁，他听见男子用很微弱的声音说：“救救我……”
雨，血液，车灯发出的刺眼光芒。
紫色的闪电，血泊中的男子。
搭在方向盘上颤抖的手，引擎发动的声音。
“救救我……”
铃木从梦中惊醒，额角全是冷汗，心脏剧烈的跳动。梦境中的画面……都是真的么？他真的撞伤一个人后，不管不顾，扬长而去？
怎么可能？铃木用力攥紧床单，手指都有些痉挛。
可是……心悸的感觉如此真实，铃木仔细的回想，但只能回忆到他从家里走出，后面都是一片可怕的空白……
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抓着头发，突然看见床头柜上的车钥匙，不顾自己上身赤裸就拿起钥匙向楼下奔去。
清晨，太阳还未升起，薄薄的雾像纱一般覆在铃木身上，他却丝毫没有感到冷，像是要将车拆掉似地检查了好几遍。
除了雨水干后留下的斑驳痕迹，什么都没有。
他有些心神不宁的上楼，难道只是一场梦而已？
那为何他觉得梦中的男子如此熟悉？
黑发，紧蹙的眉毛，半睁的双眼，唇边冰冷的唇环。
脸颊上殷红的血液。
疼的好像就要从梦境中挣出来似的。
“喂，铃木！”
铃木抬起头，同事坂本一脸的无奈，“叫了你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我在对着空气讲话一样。”
“抱歉……”
“刚才科长通知说，最近交通肇事逃逸……”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玻璃杯坠地的清脆声响打断，坂本看着铃木煞白的脸色，抱怨的话语都咽进了肚子。“铃木，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嗯？”铃木木然的看着他，黑色瞳孔没有任何神采。坂本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仿佛注视着他的不是每天一起工作的同事，而是从地狱飘来的幽灵。
“你回家去休息吧，我帮你请假。”坂本走过去拍了拍的肩膀，半天铃木才回了一个“好”字。
看着铃木远去的背影，坂本咕哝着：“平时挺正常的一个人，怎么今天跟丢了魂似的。”
走进地下停车场，铃木走到自己的停车位时，就觉得尾椎骨处升起一阵凉意——停车位是空的，他的车并不在这里。
自己并没有将车开来，铃木盯着停车位上的白线，凉意在身上蔓延开来。那自己又是怎么来上班的？
又是……什么时候出家门的？
没有丝毫的印象……
越来越冷。
他只能想起早上检查过车后，坐在沙发上为了验证梦中所发生的一切是虚是实，苦苦追忆另一段……空白的记忆。
双腿好像已经失去知觉。
好像被困在了绝望的梦境中，拼命叫喊，不顾一切的逃离，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依旧在痛苦的挣扎，只不过换了一个场景，依旧是场梦境。
恐惧被注入心脏，随着血液流向全身，铃木已经感觉不到冷。
铃木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胸膛、手臂、腰和腿，早已是成年人的样子了。他原来也以为自己很早以前就已成年。直到今天才发现，胸腔内的心脏一直停留在儿时，一场梦就能将他打回到最痛苦的时光中去，脆弱的不堪一击。
仿佛有无形的尘土，一点一点的覆住他的脚踝，沿着膝盖无声的向上，掩住胸腔，就要窒息。
“救救我……”
阴冷的停车场中，传来了梦中黑发男子的声音。
不！铃木倒退一步，捏紧了拳头，不，这只是自己幻听而已！
“不是……幻听……我就在这里……”
黑发男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好痛……好冷……救救我……”
铃木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唯有黑发男子一如梦境中般清晰。
“救救我……”
肺中的氧气越来越少。
“救……救……我”铃木也喃喃道，他已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实是虚，是他人还是自己。
轮船的汽笛声，电锯声，尖叫声……好像有人把很多声音混合在一起，灌进铃木的耳道里。
好吵。
刚想用手指堵住耳朵，却被人一把抓住胳膊坐了起来。
“铃木！”
不是嘈杂的声音，铃木睁开眼睛，看见坂本的眉毛几乎拧成了一个死结。
“你怎么晕倒在这里了？”
“我……”铃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算了，我送你去医院。”坂本也不追问，扯起铃木就走。
“不！我只是……没吃早餐，有些低血糖而已，麻烦你送我回家吧。”
坂本盯着铃木，眼神里充满疑虑和担忧，但也没多说什么，发动车送铃木回家。
坐在车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铃木看着窗外的房屋、树木和来来往往的人们，构成了一幅世俗而喜乐的画面，心却是冷的。
坂本手握方向盘，连眼睛都没有向他这边转一下，铃木却知道，坂本想问他怎么了，他几次都想张口说些什么，但很多话堵在喉间就是说不出口。
一如当年。
每一天都会出现大片大片的记忆空白，到了深夜都无法安睡，短暂的睡梦中他总是用各种残忍杀害别人。国中三年，他都不曾看过一次新闻，读过一份报纸——梦境中的发生的一切太过真实，再加上记忆盲区，他已经不敢去面对。
惶惶不可终日，哪怕别人看不出什么异样。
现在，不过是重演而已。他准备下车时看见坂本依旧担忧的眼神，好像心脏不经意间碰到了什么东西。
“我没事的，抱歉你担心了。”但说出口的还是这样没有温度的话。
他站在走廊的窗户边，看着坂本的车开出小区，心想：或许，自己这一次的情况要比国中时好很多？
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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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安的心的解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