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烟雨行 上
后半夜的雨越下越大,姜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身到屋后瞧瞧。只见心中的担忧果然成真,排水沟已被急流冲垮了一半,茅屋四周有浸水迹象。幸亏被他早些发现,若是稀里糊涂睡过去,只怕明天这房子就淹了。
好容易在暴雨中将排水沟修好,身上却已淋得精透。姜承回屋脱去湿衣,望着地上已不能再睡的干草铺,心里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办。唯一一套替换的睡袍和自己的床已借了别人,总不能就这么干站着到天亮吧。
姜承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推开了旁边的房门。
龙溟其实早就醒了,以他的习惯,在陌生地方又怎可能放心沉睡,更何况屋檐下同住着一个敌友不明的棘手存在。
纵是姜承以礼相待,照顾周到,他心中虽有感激,却终是不能忘记当年诱导入局之事。一个看不透摸不准的棋子,无论如何不能够令人放心。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接近床前,龙溟看似双目紧闭,其实全身却是蓄势待发。只要姜承有任何突袭的动作,他都能立刻反击。即使现在力量微弱,也不想白白坐以待毙。
谁知那人只是轻轻推了推自己肩膀:“龙兄,醒醒,让个地方。”
龙溟心中一愣,装作刚从梦中醒来的样子茫然道:“姜兄,什么事?”见姜承上半身赤裸,正抱个枕头站在床前,完全不像是来偷袭的。
“哦,外面雨大,我的地铺被淹了,所以只能过来挤下床。龙兄,你不会介意吧?”
“这……当然不会,姜兄请自便。”本来就是他忽然跑来白吃白住,还占用了人家的床,脸皮再厚也不会觉得这已经专属自己所有。龙溟让开半个位置,让姜承躺下,看对方把枕头铺好后小心占据了床边一角便不再动弹,连毯子也只盖了一点点。
这人真就是来睡觉的啊?龙溟一面放下心,一面又忍不住在内心吐槽自己虚惊一场,不知为何有点说不出的挫败感。
“姜兄,山中夜凉,你还是靠过来为好,”龙溟把半边毛毯盖在姜承身上,示意他往床中间挪动,“龙某还不至于胖到惹人嫌弃的地步。”
对付姜承这种死心眼,就得把话说重一点。对方听后果然有点不好意思:“在下并非此意……那就……谢谢龙兄了。”
两人重新并排躺好,不一会儿就听见姜承的呼吸变得平稳舒缓,显是已入梦乡。龙溟却一时无法入眠。
这是一张单人木床,现在却躺了两个身形高挑的大男人,连翻个身都困难。龙溟向来不习惯和他人太过亲近,更遑论是这般的亲密接触。只隔了一层单薄睡袍的皮肤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热度,蹭来蹭去的好不别扭。何况他对姜承始终有一份戒心,怎能在他身边睡着。
屋外风吼雨啸,恰如龙溟脑海中嘈杂纷乱的思绪,理来理去也摸不出个头绪,时不时担心身边之人忽然有什么不利举动。好在姜承睡相十分安稳,自躺下之后就再没变过姿势,倒叫龙溟渐渐放下了警觉。或许是同为纯血同族的缘故,龙溟觉得姜承身上的气息并不令人生厌,紧靠在一起竟没有猜想中的反感。对方身上有股洗浴干净后的皂角香气,混着些微雨水和泥土的味道,闻在鼻中居然有些心猿意马。这一松懈不要紧,四肢百骸的倦意汹涌袭来,瞬间覆盖了全身。他刚重聚不久,正值虚弱的当口,着实撑不起这般长时间的紧张。虽然极力告诫自己不要睡着,但最后还是没能抵挡诱惑。
雨声渐渐小了,周围的一切渐趋宁静。先前熟睡的青年缓缓睁开眼睛,望着身边陷入美梦的另一人,不由得无声地叹了口气。
装出入睡的样子,不过是为了让龙溟彻底放松下来。姜承心中清楚,魔族重聚后的魔力微弱,经不住太过耗神的举动。至于他自己,在这样一个人的身边,怎么可能真的睡得着。
姜承悄悄从毯子下抽出右臂,轻轻捏了捏自己有点发烫的脸颊。其实在借床的时候,他发誓自己没有想过这么多,只是单纯的合住一宿而已。同性之间同榻而眠,实在太正常不过。
但从他躺好的那一刻开始,姜承就开始后悔了。
他竟然忘记了,这床实在是太窄,两人必须同时半侧身才能躺下。身体大半肌肤紧贴不说,稍微一转头脸颊就能擦到另一人的鼻尖,即使不动的时候也能感到对方的呼吸的热气。龙溟发冠已经解下,长长的紫发一大半压在身下,另一小半随意散在姜承的脖颈胸口,和他自己的长发缠在一处,扎在锁骨上怪痒的。
那灼热的气息吹在耳垂上的感觉……那尖尖的发梢扎在皮肤上的感觉……还有皮肤互相摩挲的感觉……伴随着那人独有的味道,每一分每一毫都是那样的熟悉,一点点挑动着姜承埋在身体最深处的战栗。
有什么记忆的碎片流进脑海中,来自很久以前的,久得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以为早就随着那么多变故时过境迁。
明明是并不重要的事,姜承内心暗自咬牙,只不过是一夕欢愉的过往,为何却要在此刻想起。却不知这世上之事中最难忘怀的,便是那刻入骨髓的欲望。
竭力想令自己抛掉那些回忆,但脑中的碎片却越来越清晰,甚至影响到了感官。他记得那气息中的低声轻笑,记得随着发丝一起擦过锁骨的柔软嘴唇,还有那摸在敏感处的手指……该死的他竟然全都记得。
姜承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臂,痛感暂时制止了开始发热的身体及越来越快的心跳。这样下去无论如何是不能休息了,正思索要不要回去重新搭草铺的时候,原本安静熟睡的龙溟忽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紧接着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