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他凝视着眼前一脸谄媚的家伙，心里除了鄙夷，再无其他。
您看，这些您要是不够花，我再……那人眯着眼睛笑着，一边拼命地把一个分量不小的红包往他手里塞。
他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地将那个红包推了回去。
无论如何，我绝不能把公家的土地批给你。你要是再不离开，不要怪我下逐客令了！他坚决地说着，呼地一声站了起来，伸手指着门口。那人听见了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好！好官！呵呵，你别给我得意大劲儿了！当个芝麻官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你不答应，这块地我就得不到手？！告诉你，我给你送钱，跑这儿来求你，一是想给你点面子，让你威风威风，也算咱俩交个朋友，得个人情；二是懒得麻烦大人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答应不答应？那人也生气了，虎下脸来威胁着他。
不答应！他的眼神里是不变的坚定。
好！这是你说的，你可别后悔！告诉你，你这两天准备收拾东西吧，你在这儿没几天待头了！那人指着他的鼻子吼着，语毕，摔门而去。
他的表情恢复了沉稳与平静，慢慢地回到了座位上。他认识那人，那人是他的顶头上司的本家亲戚。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顶头上司不能直接管土地批准的事，所以那人来求他。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把那块地批给这个人的话，他十之八九会被上司用各种借口炒鱿鱼的。因为，尽管上司管不着土地批准，但上司能管得着他的去留。如果上司想要开除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他不想要这份工作吗？不，他很想。他白手起家，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赚来的。职位，权力，财富，地位，都是靠他自己一步一步打拼出来的。这其中的辛酸苦辣，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比任何一个人感触都深。但他知道，那是公家的地，他决不能把它批给那个好吃懒做的败家子！本家亲戚？就算是上司的爹也不行！他在心里斩钉截铁地对自己说着，一边不紧不慢地拿起了笔，继续伏在办公桌上，仿佛没有这回事一般继续工作。
不出他所料，几天过后，他的上司就以一个非常拙劣的借口将他裁掉了。
在他临走前，上司花说柳说地对他做着解释，试图让他心安理得地离开。但上司并不知道，那一刻是他早已预料到的。
他笑了。他收拾起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岗位。此时，他的心里充盈着满满的安稳与骄傲，一丝悔意也没有。
他没有再去找工作，而是径直搭上了通往北方的火车，回到了黑龙江老家，在老家的村里开了一家小卖部，当起了小老板。他没有妻儿，也没有兄弟姐妹，就连父母也早就驾鹤西去了。所以，虽然生活比当官时清苦得多，但他老哥一个，没什么牵挂，活得倒也滋润。
黑土地的老乡们淳朴，爱管闲事，说话也不避讳。大伙儿得知他回来，纷纷跑到他的小卖店来打听，问他怎么不在那边当官了。当他解释了原因之后，老乡们无一不为他扼腕叹息。
唉，你说你，你这是为啥啊？这么多年你在外面打拼，那么不容易，就那么点儿地，公家的又能咋了？给他批了也不碍啥事，你何苦为这事儿撇了这么好的职位啊！跟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铁柱子想不明白。
就为一个字。他倒了杯酒给铁柱子，一边笑着说。
什么字？铁柱子一仰脖，把酒全倒进了嘴里。
节。气节的节。他回答道，嘴角扬起了一抹显而易见的，自豪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