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刹那
故事,仍旧是那么不悲不喜地演着。曾经,关根是作为一个主角挣扎在这幕诡异莫测的场景中。而现在,他只是一个旁观者,看着眼前这一幕幕曾经发生过的场景,他既觉得熟悉,却也觉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是啊,有些东西过去了就过去了,就算再来上百遍,逝去的东西就像是破了一个洞的桶,无论你在里面装多少水,留不住的,还是留不住…
很快的,他们已经到了积尸地。关根记得,那是张起灵第一次在这里显示了过人的本事,也是自己第一次对于这个沉默的青年起了浓厚的好奇。
关根有时候也对自己时不时就出来作祟的好奇心很是无奈,但是这就是吴邪。无论是十年前的吴邪,还是十年后的关根,对于真相,都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执着。
关根曾经想过很多,比如他为什么要回来?他回来还能做什么?可是到了最后,满脑子却全部装满了在我昏迷在青铜门之前最后看见的那张悲伤而又不舍的脸…
也许,爱上他本身就是个错误。老天爷让他回来,是来弥补的这个错误的。
关根淡淡地笑了笑,左手悄悄地在背包里拿了一片人参片含在了舌下,右手却在船边突出来的木刺上狠狠地划了一个口子,然后放进了水里。
积尸洞里很黑,所以关根偷偷地在水里放血的事情并没有被人发现。嘴里淡淡的人参苦味让关根看起来很正常,他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这次他的血并没有失效,也希望这次他碰到的是顺流,快快地从这个积尸洞里出去,不然若是真拖个十几分钟,那可真要了关根的命了。
撑船的那个人和吴三省说着话,对话还是当初那个对话。不知道为什么,关根回去之后,对于过去的记忆越发的清晰,甚至清晰到恍如昨天一样。
人老了,就是喜欢回忆过去。
关根笑了笑,偷偷地把嘴巴里味道已经有些淡了的人参片吐掉,又拿了一片塞进了嘴里。
可是这次的动作却被人发现了,大奎借着微光看见关根好像在往自己嘴里塞什么东西,笑道,
“关先生真是好悠闲啊,居然还带着吃的来倒斗。”
关根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不想浪费力气。
很快关根一行人就到了那个水盗洞,那个撑船的老头果然不见了。
众人都气得骂娘,只有关根一人还是半躺在船上。
记忆中这时候那群尸蹩应该已经游过来了,可是现在却没有一点踪影,看样子这次运气不错,这血刚刚好派上了用场。
关根知道,以小哥的本事就算没有这里一幕的展露,十年前的自己早晚还是会注意到他,但是关根就是不想。
拖吧,能拖一刻是一刻。
能少爱一点,就少爱一点吧…
船安全得驶过了那一段路,关根他们终于来到了最凶险的地方——积尸地。
“奇怪!”吴三省突然皱着眉头说道,
“这里这么多尸体,怎么一只尸蹩也看不到?”
关根一僵,众人的手电筒都照着外面,没有人注意半躺在船尾的关根的脸色。
“三爷,看不到那脏玩意岂不是好事?您难不成还盼着那东西出来啊!”大奎依旧没知没觉地说道。
吴三省瞪了他一眼,骂道,
“他娘的你懂个屁!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懂不懂?这地方一个尸蹩都没有,恐怕是有什么更恐怖的东西在…”
恐怖?关根苦笑一声,的确,这里有一个和年龄都快和你差不多的侄子在,这件事算不算恐怖?
“你们看!”
大奎眼尖发现了一具里面躺着白衣女尸的水晶棺材,潘子也发现了一具水晶棺材,可惜里面并没有一个人。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纷纷戒备了起来。
关根强打起精神,换上了第三片人参。
伤口一定被泡的发白发皱了,可是关根还不能拿出来。这时候大家的精神都在高度紧张中,他任何一个小动作都会引起众人的关注。
再一点点,再一点点就可以出去了。
关根,你要撑住!
这个时候,河道的方向一转,关根一行人绕过了一堆尸骨,大奎哇一声,吓得倒在船里,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白色羽衣的女人,正背对着我们,黑色的长发一直披到腰。吴邪看她衣带的装饰,断定是西周时候的。不由咽了口吐沫,说,
“尸体在这里呢!”
正主来了!
关根用指甲把自己右手的伤口又扯开了一点,终于离开了水面,学着张起灵当初的样子指着那个女鬼。
他的血和自己的血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像的,也许自己的血也能克制这只千年女鬼也说不定。
可惜,关根的血并没有吓到那个女鬼。
有些东西是不可取代的,这个事实关根十年前就知道了,可到现在才真正明白。
还真把自己当做他了…
关根无力地放下了手,张起灵已经把手割开放血,那女鬼也如当初一样跪了下来。
他真的能改变这个命运吗?
关根看着自己已经泡的发白发涨的手默然无语,熟练地从背包里拿出药膏在手上摸了一下,简单地做了一下止血工作。
虽然只是划破了层皮,但是水流加快了血流出的速度,关根的脸色并没有比当初被金牙老头袭击放血后的脸色好多少,但明显精神还是不错,至少那人参片多少还是起了一些作用的。
吴邪的好奇心仍旧强烈的那么糟糕,叫他不要去回头看,他偏偏还是要回头看。关根看着被打晕的自己,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终于出来了!”
大奎大叫道,一脸如释重负的轻松引得吴三省又是一通大骂。
潘子也跟着笑了起来,除了被打晕的吴邪和张起灵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之外,只有关根的表情最为淡漠,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一般。
“关先生,你脸色似乎不太好,是之前的病还没有养好吗?”在某些方面来说,潘子是一个很细心的人,这也许和他当过兵有关,他总是会若有若无的留意着众人的表现。
关根点了点头没敢说话,怕被潘子闻到一嘴巴的人参味,倒是张起灵有意无意地扫了他一眼。
关根的手藏在裤兜里握得紧紧的,疼痛已经不见,只剩下一阵阵麻木。
倘若心也能像手一样麻木该有多好…
自己想了十年,等了十年,盼了十年的人现在就站在自己眼前。可自己呢?却只能带着一张陌生的面具,迎着他陌生的目光,将他推开自己的身边。
关根原以为自己能等他一辈子,却忘记了等待是痛苦的。关根的时间是那么短暂,甚至在张起灵这漫漫岁月中可能只是一段小到不能再小的剪影。
起灵,我能等你等到我的永恒,但是你却等不到我的刹那…
第十章——真相
吴邪醒过来的时候,关根和张起灵都因为失血过多而昏睡了过去。
“醒了?”
潘子一张大脸朝吴邪笑道。
吴邪眯了眯眼睛适应光线,潘子一指天,说道,
“看到没,妈的,我们终于出来了!”
吴邪摸摸后脑勺,骂道,
“你小子,是不是你揍我!”
“不揍你行不?叫你别回头,你小子差点害死我们。”
吴邪记忆一下子恢复,吓得猛一摸后背,想看看后面那东西还在不在。潘子哈哈大笑道,
“放心吧,已经走了。”
“那是什么东西?”吴邪心有余悸道。
“那小哥说,那东西叫做傀,其实就是那白衣女粽子的魂魄,她不过是借了你的阳气,出那个尸洞而已,不过具体的情况那小哥也没告诉我们,才说了几句就晕过去了。”三叔一边划一边说,
“不过看样子那小哥来头不小啊,那千年的粽子就这样给他下跪,不知道什么道行了!”
吴邪坐起来,看张起灵和胖奎并排靠在那里,都睡得很香,关根一个人半倚在石头边上,卷缩着身子看样子似乎没有他们两个睡得那么好。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吴三省摇了摇头,道,
“这我真的不清楚,我让我在长沙的朋友介绍个有经验的帮手过来,他们就介绍了他,我只知道他姓张,一路上我也试探了不少次,这人不是睡觉就是发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来历,不过介绍他的那个人,在这道上很有威望,他介绍的人,应该可以放心。”
吴邪一听,越加觉得这个人很神秘,但是既然三叔都这样说了,吴邪再问也没意思了,又看了一眼睡在一旁的关根,问潘子道,
“那他呢?”
潘子和吴三省对视一眼,都皱了皱眉头,吴三省道,
“那小哥可不比这个叫关根的人神秘,他在半年就开始来我的盘口销货,每次都带着不同朝代的明器,似乎是故意想要引起我对他的注意。这几天我动用了上上下下所有的人脉去调查他,可他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毫无线索可言。”
吴邪的表情有些惊讶,又看了眼关根,说道,
“这个人曾经来找过我。”
吴三省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他和我说过,好像是请你鉴别什么古董。”
谁知吴邪却摇了摇头。
“难道还不止这样?”吴三省惊讶道。
吴邪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打开了相册给吴三省看。
“他是让我代他保管这个东西。”
吴三省接过手机一看,吓得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颤抖着双手好像这手机有千斤般的重量,马上就要不堪重负地掉下去。
吴邪也被吴三省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
“怎么了三叔,你知道这个东西?”
“我知道…不!我不知道!”
吴邪被吴三省弄得有些懵了,皱眉道,
“一会知道,一会不知道,三叔你糊弄谁呢!”
“吴邪,我警告你,你最好给我离那个叫关根的远些,别哪天被他害死了还不知道!”
吴三省严肃认真的警告让吴邪傻了眼,问道,
“三叔,这个叫关根的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你这么害怕?还有这个玉玺到底是什么玩意,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吴三省用双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试图使自己冷静下来,“我也就在小时候见过这玩意一次,它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这玩意在几十年前曾经差点让老九门中所有的中坚力量消耗殆尽,也让你爷爷从此退出了老九门。”
倘若吴邪多长一个心眼就会发现吴三省的话里面有一个很大的漏洞。吴三省从十几岁就开始倒斗,1982年吴三省单枪匹马探血尸墓的时候就只有16岁,和谢连环是在1985年第一次盗海底墓时互换身份时是19岁,所以说吴三省的出生年份应该是1966年。而吴老狗退出老九门的时间应该是1965年上下,这时候吴三省可能就只有一岁,就算还有机会见过这只有还在老九门里的人才知道的东西,也不可能记得如此清楚。
只有在1979年后来投靠吴老狗的解九爷才可能知道,谢连环和吴三省的年龄差不多,所以说那时候谢连环应该已经有了十五六岁上下,处于风暴中心的谢连环无意中在霍家老太手中见过这东西,也不是没有可能。吴邪是1977年,所以在真正的吴三省盗海底墓的时候,吴邪已经八岁,早就可以记事了。只要他略微想一下,就会发现在时间上完全对不上,自家三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见过这东西。
可惜吴邪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张大了嘴巴,愣愣道,
“ 这…这玩意真的有这么危险?”
吴三省摇了摇头,说道,
“那时候我还很小,已经记不清楚了。”
吴邪一看就知道自家三叔又再撒谎骗他,他也知道自家三叔一撒谎就算你用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也不会把真话给你套出来,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犹自对着手机拍下来的鬼玺图片发呆。关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一个无意之举,却让原定的故事朝着另一个新的方向开始发展,原本还要晚到几年的真相,现在却已经开始渐渐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