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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拍戏总是比较辛苦,要应付灼热刺眼的阳光,还要应付会弄花妆面的汗水,但比起闷热得透不过气的摄影棚,黄濑觉得可能并不是那么糟糕。
趁着休息躲在树荫下的黄濑,忽然站起身做了一个好看的转身跳投。录影带中穿着护胫的男生进球后那个咧嘴笑,坏小子一样,却和自己的童颜一点都不搭,屏幕前的黄濑单手托腮看得入迷,笑意从嘴角一直蔓延到了眼角。
这个人,真可爱啊。
相较于刚出道时包装完美的阳光帅气,事业滑落的这几年慢慢蜕变成了无所谓的随遇而安,黄濑不去否定外界评价的好脾气,只是最近他觉得,争强好胜不知顺着哪一道微弱的光亮悄悄地复苏了。
因为近来事业稍有起色,不久前还举办了一场小小的庆生会,黄濑看着久违的粉丝群,告诉大家,我还能做得更好,一切仿佛就是几年前一样。
为了他,自己一定要做到更好。
争强好胜是一种很莫名其妙的东西,尤其伴随着名为暗恋的微妙情愫,尤其这场感情的情敌就是另外一个“自己”。偶尔午夜梦回,黄濑发疯一样地嫉妒着那只可能正陪着笠松的“黄濑”。云开雾散的时候,黄濑又想着,那只“黄濑”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如果笠松很喜欢他,那自己是不是也享受了这样的喜欢。
好像,也没那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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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最后一只罐头“黄濑”消失的消息,黄濑刚从海外的摄制组回国。不知道是不是长途飞机的缘故,黄濑一瞬间耳鸣得厉害,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仿佛身体的某个部分被剜掉,又仿佛某个一直惧怕又希望的窗口大开,透出了夺目的光亮。
你们要是有那种能把罐头的记忆移植到我脑中的技术就好了,电话这头黄濑的心里乱糟糟,嘴里说的话在对方看来也是乱七八糟。
黄濑想着,笠松前辈一定很难过,也不知道这结论的依据是什么,黄濑姑且把这个称为自己和罐头“黄濑”之间最后的心灵感应,他甚至觉得罐头“黄濑”一定希望真正的自己去找到笠松前辈。
这一天来了,在外界看来又恢复阳光自信的大男孩黄濑,却胆怯了。
罐头黄濑改进了我那么多性格和行为bug,和我一定不像。
他喜欢的是罐头黄濑,又不是我。
如果笠松前辈因为伤心,再也不想见到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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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伪装的黄濑拎着雨伞走进地铁,他挑了个和笠松不远不近的位置站着。
因为不是早晚高峰,车厢里也没什么人,笠松挑了一个窗边的位置,然后愣愣地看着窗外的雨,不知在想些什么。
脚踝有些发酸,黄濑朝身后退了几步,他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笠松,不敢确定笠松情绪低落的原因,更不敢揣度笠松从包里拿出几张纸静静地看着之后露出的一丝微笑是什么意思。
这是他工作结束后悄悄跟踪笠松的第七天了。这些天笠松一直穿梭于这个城市各个角落的便利店,进店之后找寻的对象就是这个名为“罐头情人”的商品。
“有没有,就……就是,黄濑凉太的,凉子的也行?”
“原来还有黄濑凉太的罐头吗?没有了吗?太可惜了,早知道我也去买呀。黄濑先生最近又红了起来,感觉整个人都可爱了不少呢对吧?”便利店的收银员是个年轻健谈的小姑娘,说得对面的笠松脸一阵红一阵白,只能嗯嗯的应着。
他好像是失落的,却又仿佛怀揣着一丝希望。
跟着笠松走出地铁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笠松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在湿漉漉的马路上行走,忽然在一张大大的广告牌前驻足。
黄濑留意到了广告牌上的内容之后,下意识又压低了自己的帽檐退后了几步。
雨后的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影照在笠松身上的时候,不远处的咖啡馆里传来歌声,那是首很老的歌。Bertie Higgins看了这部上世纪40年代的美国老电影,有感而发写下了与电影同名的歌曲。
笠松仰着头,微笑着看广告牌上的金发明星,看了很久很久。
可以的话,黄濑真想把笠松那天的模样拍下来。
从那样的笠松的眼神中,黄濑得到了很多自己想要求证的答案。或者说,从那样的眼神中黄濑明白,答案是什么都变得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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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濑蹲下身拾起地上的手链,是个非常别致的像是用吉他弦做成的手链,上面还串了几个类似拨片的装饰物,还没站起来准备寻找失主,“小凉”就站在自己面前,欢快地摇着尾巴。
黄濑伸手摸到了小凉脖子上的名牌,又揉了揉小凉的脸蛋,听到身后传来快速的脚步声,自己的呼吸仿佛也跟着急促起来。
他牵着小凉站起来转过身,笑着伸出手把手链递给面前带着棒球帽的人。
阳光晒得黄濑的背很暖,面前的人伸出右手想要接过手链,又像是握着拳头朝黄濑的胸口打过来。
似乎纠结了一阵,他什么都没做,就只是愣愣地站着,许久,他摘下帽子,迎着黄濑的笑意,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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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我想过的,我们以这样的形式相遇,也许就是命运也说不定,所以我一点都不会嫉妒那个曾经陪伴你的他。
-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