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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里挑灯看剑(出书版)+番外 BY: 眉如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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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  名:醉里挑灯看剑
  作  者:眉如黛
  绘  者:唐卡
  出 版 社:鲜欢文化
  出版日期:2010/7/27
  文案:
  他的气息是一杯毒药,饮下时痛得甘之如饴;他的怀抱是一坛烈酒,喝下后醉得万劫不复……
  彷佛只有更深的撕咬才能留住永恒,更多的伤痕才能换来承诺……
  风流慷慨,功名万里,却也逃不过成王败寇、满盘皆输,纵横沙场的将军李登宵,成了皇帝的禁脔,承受着来自手足的侵犯与屈辱。
  谁知一场意外,李连城前尘尽忘,李登宵警戒惶恐,却也逐渐困囿在他看似真心的温柔之中。
  仇怨之重、情爱之轻,当爱已破碎成尘,恨如离泪难收,该是粉身碎骨义无反顾,抑或是相忘人间、永无白头?
  听到李连城要他死,李登宵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他。
  在这短短一瞬间,那个夜深人静时于屏风画竹的人,陪他喝酒的人,赠他宝剑的人,替他挡剑的人,在京城夜色里送他、沙场寻他的人,突然都模糊了身影。
  是谁,口口声声,说喜欢谁。
  李登宵用仅存的力气大喊:「李连城!你画给我的屏风还在小院,你送给我的剑还挂在墙上,你给我的所有东西都在,我不要了!都还给你!等我死后……两、不、相、欠!」
  李登宵吼着,最后的力气彷佛也离开了自己,全身上下都痛,心也痛,眼睛也是。
  他欠的李连城,欠他的李连城,都不是眼前这个人。


1楼2013-06-19 17:38回复
      下朝后,李连城派人送来一大堆物事。大多是些舒服合身的换洗及御寒衣服,外袍的上臂处都绣了象征王室的蟒纹。
      另有一壶银箭,一共七枝,一件银甲,由细密的银丝编织,轻而结实,还有一把乌檀弓,分量极沉,弓弦波动时,响声清越,弓身木纹细腻,呈鱼纹断裂状,一看就是年代久远之物。
      最贵重的不过是一把剑,纹路古朴,剑身上用大篆写了剑名:七星龙渊。
      当年欧冶子为铸此剑凿茨山,放溪水,引至铸剑炉旁七个剑池中,是名「七星」,在古今名器上可入前五。
      李连城以此剑赠李登宵,实不异于以《女史箴图》送爱画之人,以《食鱼帖》送爱字之人。
      李登宵拔剑出鞘,在手中轻弹,听到剑身发出一声长而清越的剑鸣。他握着剑,叹了口气,领了调兵遣将的虎符,下午便前往军营。
      大梁官职已在两年前的基础上做了调整,将尚书台职务一分为六,即是户、吏、工、刑、礼、兵六部。各部一级官员称尚书,下设二侍郎,以及十二令使。全国为郡县制,县有县令,乡有乡典,里有里长。
      军队主要为南营、北营以及西营骑兵、北营水部。除二王爷李凌云统率下的西营骑兵外,南营、北营占了全国六成兵力,也是这次抵抗萧兵的主要部队。
      李登宵至南、北营检阅之时,只觉得士兵多是新征,年轻有馀而经验不足,心下了然,唤出此次副将张参将士兵每五十人编为一组,由一老兵带领,与各参将都打了声招呼,熟记他们的姓名,又提拔几个年轻将领。
      回宫后小琉替李登宵整理几件御赐的衣服战甲,换了一双轻便的牛皮青底靴,子夜便率军离开京城。
      临走前,李连城在百官随行的时候远远的来送他。
      李登宵坐在黑色的大宛骏马上,肩发被吹得四处飞扬,李登宵越过碍眼的发丝,拉紧缰绳控制着不停踱步的战马,眯着眼睛,努力想在夜色中分辨清李连城的轮廓。
      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自李登宵领兵出征,转眼已数月有馀。
      当日大军挥军北上,至伏虎关与萧兵战于原野,因远跋多疲惫,新兵怯阵,伤亡略重,纵兵力持平,亦呈败势。
      萧国统帅大梁部署图在手,一路过来连破数郡,气势如虹,李登宵见形势不利,退兵固守青州。
      不顾每日萧兵命人在城门前叫骂不休,他自将馀下五万精兵分为五部,每数日带一万士兵从侧门而出,击萧军旁翼。萧军将青州围成水桶一般,兵力分散,救之不及,而李登宵领兵并不恋战,小胜便回,数日之后,另换一万士卒出城迎战。
      如此月馀,萧兵固守疲乏,夜不能寐,粮草时有不济,青州五万兵士磨链之下,已熟知作战之法,且对李登宵领兵言听计从,令行禁止,虽馀粮不多,却士气高涨,每日磨枪砺剑不休,正是一决雌雄之时。
      夜深露重,军帐中灯火如豆。
      李登宵和几位参军,围着一幅地图。地图之上用朱笔墨笔圈圈画画,布满整张图纸。
      副将张参此时说:「我等节衣缩食,熬至今日,实数不易,请将军尽早下令,与萧狗背水一战。」
      「我以为此事不妥,」参将何聚道:「萧狗此时将青州围得水桶一般,若是贸然出击,纵能将包围冲一个缺口,那时敌军回防,左右夹攻,背后追击,我们三面受敌,能逃得了多少人?何况还要丢一个青州!」
      「又或者这样……」另一个参将刘贺说。「我们表面上开东城门,引开萧狗主力,待萧狗在西区退尽,再从西城门撤离……」
      李登宵道:「不妥。若用此法,等于将青州送入萧狗之手,将青州父老置于何处?更何况引开萧狗主力谈何容易,若是以数千人来引,萧狗不必回防,也足于让这数千人死无葬身之地,之后便是东城门失守,萧狗从东门长驱直入,我们能逃得了多远?
      「若是用数万军队来引,此计成后,我军也是鹰断翼、虎无牙,如何能与萧狗抗衡?」
      众人听了都是暗暗点头,张参不由得虚心问道:「那将军以为如何?」
      「我想,若要出兵,非得让萧狗主动退却。」
      李登宵说着,在萧兵扎营的地方用手一指,道:「我军粮草不济,萧军也是多日未得粮草补给。探子传来消息,最近有一队粮草送往萧营,若能将其焚毁乃至劫下,不出数日,萧军必退,他们若退,我们便倾城而出,打他个措手不及!」
      众人默然,良久,刘贺才疑虑道:「可、可这毁粮草之事,谈何容易?他们必有重兵把守,而我们被团团围住,如何能……」
      李登宵道:「这事无须焦虑,你们待命整军便是。」
      说着,转身下令:「帮我准备二十枝硫火箭。我今夜出城,拜访一下故人。」
      京城的风就有些凛冽,而青州更甚。
      风像是咆哮的猛兽,李登宵一身玄服,隐在夜色之中,耀眼的紫金冠也已取下,将鬓发束在脑后,风一起,几缕额发便散在眉间。
      为了轻便,他外袍下只着了一身暗色的锁甲,显得身形修长干练,他背上背了乌檀弓,箭筒里装了硫火箭。自城楼上施展身法轻飘飘地跃下,两袖兜风将身形放缓,双脚在城墙上轻点,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下。
      此时虽已是半夜三更,萧军并未放松警惕,不时有几个巡岗的士兵走营外交替走动,最近的离他不过是十丈之遥。
      李登宵轻轻冷笑,从地上随手捡起一粒石子,中指和拇指轻轻一动,一个弹指,那石子便离最近的那个哨兵飞去。
      李登宵既可百步穿杨,这十丈的距离如何在他话下,那士兵不过轻轻一声闷哼,就软倒在地上。
      李登宵身形一动,几个腾越,远远去了。这隔空点穴之法原也不难,难得的是这力道用得极巧,不过片刻,被点倒的士兵便会重新恢复知觉。
      青州虽土地贫瘠,却多山丘林木,李登宵守在粮草必经的路线上,隐于林木之间,左手持弓,右手持箭,弓未拉满,杀气隐忍。
      果不其然,下半夜隐隐有马蹄声传来,蹄声沉闷,想来是牲口脚上都包了皮革和棉絮。
      李登宵微微蹙了蹙眉。
      以他远远目测,这一队所押运的粮草未免过少,要知粮草往来一次很是漫长,所以一次便至少要运送三千石的粮草,此时却只有稀稀落落的几辆车。
      李登宵看得疑窦大生,可眼看着车队就要走远了,还是一咬牙,从背上拿下五根硫火箭,搭在弦上,拉弓如满月,五箭齐发,遇车而起火,火势在瞬间蔓延开来。
      见这一击成功,李登宵情知不得久留,立即撤离。
      若他此时回头看上一眼,便可发现,那些押送粮草的萧人,虽不住惊惶地喊叫,但走走停停,哪有一丝想救粮草的模样。
      待李登宵一路急行回城,施展壁虎游壁功,手脚并用攀上城楼,天已微亮。李登宵一边暗叹,一边走入中军帐中,到床边合目休憩。
      这半夜劳累,饶是他内力浑厚,也有些吃不消,李登宵静心守气,双目微合,几个周天下来,将真气回归气海,觉得精神微微一振,已是恢复了五、六分。
      这时,几个参将副将鱼贯而入。立在帐中,微一抱拳,脸上皆是急切之色。
      「将军,昨夜之事如何?」
      李登宵颔首,笑道:「已是成了。不过有些古怪。刘贺,最近萧军可有何异动,朝中得知我等围困,又有何举措?」
      「这……我军围困已久。京城离此地山长水远,讯息实难得知。」刘贺露出微微苦恼的样子,说:「不过,有哨兵在城楼上观望得知,萧狗从五更开始,已有拔营迹象。」
      李登宵闻言一笑。
      大梁军队再三缩减粮草,今日尚且告罊,萧军大吃大喝,熬至今日,粮草不至,此时退兵,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何聚、张参听到这个消息,脸上也是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一抱拳,道:「将军,末将现在便去部署。」
      李登宵摆摆手,「去吧。」
      待得人皆退尽,李登宵才敛下笑意。将计划反反覆覆地研究,又实在找不出什么漏洞。
      青州这座城池堵在丛山峻岭之间,占尽要害之地,两翼连山,可谓是屏障天成,右有泗水,左有斛河,若非攻克青州,萧狗无以南下。
      萧狗若是设计引他出城,大不了是拼个鱼死网破的地步,他们自己也占不了好处。
      想到此处,李登宵心下微微放宽。
      ******


    14楼2013-06-19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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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登宵叹了口气,伸手抖开床榻上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套喜服。
        成亲之日,便是今朝。
        一件一件穿好大红的吉服,袖口和领口都滚了一圈金边,宽袍广袖,缓带金边,只觉得有些微微不适应。小琉帮李登宵把耳上的头发束成一个髻,戴了金翅冠,俊朗的容颜在一身的鲜红绸衣下显得有些苍白。
        小琉仔细审视一番,见没有什么不妥贴的,才轻轻拍了一下李登宵的背,说:「三爷,好了。」
        李登宵微微颔首,转身出了小院。小琉没有跟过来,只是远远看着李登宵的背影,李登宵走得很快,那一人一院像是被他遗弃在身后。
        李登宵出了宫门,骑上那匹大宛良驹,身后是声势浩大的送亲队伍。道路两侧聚满了围观的人群,都是掩不住的兴奋,低声议论着李登宵那一场扭转乾坤、一战歼敌的战役。
        到了郊外的别庄,待得轿子停稳了,李登宵下了马,掀开轿帘,伸出一只手,让那新娘的手搭在上面,微微低下身子,将新娘扶进门。
        喜堂上,张灯结彩,李连城就坐在主位上,身后一幅巨大的双喜。
        李连城微微低了头,抿着茶,有些看不清表情,于是李登宵努力地看,几乎忘了挽着他手的女人。
        数不清的宾客逐渐在中院里落坐,各种珍奇贺礼络绎不绝地送了过来。待得身边人都静了,听得报吉的人一声喊:「一——拜——天地——」
        李登宵浑浑噩噩地将目光从李连城的脸上移开,僵硬地将身子转向中院,对着苍茫天地深深一鞠,身边的新娘也跟着一鞠。
        那人又喊:「二——拜——高堂——」
        此时高堂已逝,两人就将身子转了回去,李登宵看着李连城的方向,李连城还在玩弄着手中的茶盅,并没有看他们,李登宵心中一痛,摇晃着拜了下去。
        就在此时,李登宵眼中突然瞄到新娘袖中银光一闪。
        他下意识地侧身一避,只见新娘喜帕未掀,而手中银剑已将李登宵左肩划开一道深深伤口。
        李登宵匆忙一躲,心中已飞快地闪过念头,决心拼死接她一剑再做计较。
        两旁众宾客谁也没料到新娘身藏利器,眼看又一剑挥下,李登宵避无可避,离得最近的李连城突然扑了过去,将那新娘用力推开。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新娘掉转剑锋,狠狠刺向李连城,眨眼间便是穿胸而过。
        终于反应过来的宾客赶紧抢上前去,七手八脚地制住新娘。这女子武艺平平,不过是胜在出其不意。
        李登宵目瞪口呆地抱住替他挡下一剑的李连城,脸色苍白着,颤抖不已。
        李连城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痛,霎时间面色如纸,豆大的汗珠划过眼睫,刺痛得让他睁不开眼睛。
        李连城扯住李登宵衣襟,勉强地开口:「你还会娶妻吗?」
        「萧国斗胆毁约,我自当带兵铲平,哪还会娶什么妻!你、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蠢事!」
        李连城有些无力地接道:「我猜是那位郡主自己不愿意嫁,萧国,他们不敢的。这也……也不是什么蠢事。」
        李连城顿了一下,有些艰难地抬头看着李登宵,挤出一个笑容:「你忘了,我喜欢你。」
        李登宵只觉得眼角一湿,一时间泪水竟是止不住,脸上湿成一片。
        心中此时此刻,对李连城的心意再无半点犹豫,什么纲常礼教宁折不弯尊严廉耻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眼里只有这一个人的影子。
        他当即开口道:「我也喜欢……」
        这时,李连城勉强把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捂在李登宵的嘴上,艰难地笑着。
        「我……我想稍微、稍微睡一会儿。等我睡醒来,你再告诉我……
        「这样,我就一定会醒来的……好不好,三哥?」
        李登宵眼角有泪,拼命点头。
        李连城在他怀中闭上眼睛,双颊微红,一如沉睡。


      17楼2013-06-19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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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牢的死牢,向来是人间修罗炼狱,没有油锅,却有无数的残酷磨难,死囚更是如此。狱卒们受了别处的怨气,回到牢中,就爱往这些人身上再踏上一脚,一顿皮鞭打得他们永不翻身。
          若是没有赏银孝敬,别说上路时的那一顿饱饭,就连能不能活着爬到刑场也是问题。
          李登宵被送进死牢的时候,仍穿着那一身刺眼却异常华丽的喜服。有的狱卒眼红,想剥下来,走近才发现那袍子将近一半都浸透了鲜血,不能要了,遂作罢。
          李连城是李登宵入狱后第五天来的,几天下来,李登宵滴水未进,早已奄奄一息。
          他来的时候,李登宵正在受一场鞭刑,只是刚用蘸水的小牛皮打了几下,就已经昏过去数次。
          狱里的管事哪里料得到手下人背着他做这种事,当下吓得说不出话,不时偷眼看着身边这个据说是朝中大官的人,却意外发现他并没有阻止,只是静静伫立一旁,看着一鞭又一鞭落在李登宵身上,看着他痛昏过去,又再次痛醒。
          打到后来,李登宵就算醒了,神智仍有些恍惚不清,却还是咬着牙什么都不说。
          看了一会儿,李连城突然说:「叫他们不要打了。」
          那管事闻言赶紧让他们停手,狱卒转过身来看见他们二人,也是吓了一跳,收了鞭子唱喏着跑了。
          李连城支开管事,转身进了牢门,看着李登宵昏过去的脸,伸出手,拨着他汗湿的发,然后俯下头去,慢慢的,辗转吻着李登宵乾裂的嘴唇。
          良久方止。
          李连城看了一眼李登宵身上的喜服,把那衣领微微拉开,想看一眼他肩上的伤口,孰料并未遇到预想中的血痂黏连,轻而易举地便将半边衣襟褪到臂上。
          李连城骤然看到伤处,脸色连变了几变,此时才发现伤口还在往外冒着丝丝缕缕的脓血,隐隐发着恶臭,外翻的白肉和着半红半黄的脓血,看上去无比狰狞。
          李连城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想伸手碰触,却又不敢。
          良久,他低下头,替李登宵一口一口吸出脓血,吐在地上。
          李登宵在疼痛之下微微挣扎起来,似乎想转醒,又被困在无边的梦魇里。
          李连城抬起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然后从袖中掏出药膏,仔细地涂在每一道伤口上,厚厚地抹了一层。
          那药显然是好药,刚敷在伤口上,便是一道凉意。
          「你来干什么?」不知何时,李登宵已经转醒,用嘶哑的声音冷冷质疑着。
          李连城顿了一下,才道:「严闾卿在你成亲那日,站得近了,听到过那些话。他说……五天前,你来找我的时候,是想说……」
          李登宵冷笑起来:「假的。」
          身上的伤痛,哪里比得上心里的痛?他在牢中挨鞭子,一共四十二下,鞭鞭入骨,李连城却在牢门外看。
          李登宵知道李连城恨,所以想着,如果在挨第五鞭的时候,李连城能出来阻止一声,自己就会跟李连城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一遍,或许还会道歉,求他原谅,什么事情都不计较了,用一辈子去纠缠,多苦也不放手。
          在挨第十鞭的时候也这样想,十五鞭也是……一直到了三十鞭,全身都痛,心上面千疮百孔,还是想,李连城这时候阻止的话,自己……不计较。
          可最后,一共挨了四十二下。
          原来放弃,不过是挨上四十二下的鞭刑。
          李登宵原以为自己不怕吃苦。说喜欢一个人,为他挨上百下、千下、万下,都是不怕的,可仅仅挨了四十二下,就如坠寒冰炼狱。
          李登宵冷笑道:「我和你无话可说。」
          眼前这个,并不是他喜欢的李连城,更不是喜欢他的李连城。他的李连城会笑眯了眼睛,一字一字地叫他三哥,会为他挡剑,见不得他挨打,而自己欠那个李连城一句话。并不欠眼前这人。
          并不是眼前这个人。
          李连城听了这话,一下子沉了脸色,逼上前一步,几乎是低吼着说:「什么叫……假的?」
          李登宵笑了:「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李连城因为激动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李登宵,别开这些玩笑。你做错了事,我总得罚些什么。最近发生的事情,我都听他们说了。你老实道声歉,我就放你回去,咱们还像以前那样,你只要听话,我不会计较什么。」
          李登宵狠不得在李连城的身上咬下一块肉,他先是低低地笑着,笑完了把头一抬,嘶哑而疯狂地骂着:「我计较!你不想想这次谁帮你守的青州!没我你以为你还坐得住这江山?说到底你以为都是我的错,我活该受这刑罚!你怎么狠得下心在外面看这么久!李连城——」
          李连城狠狠一个耳光扇在李登宵脸上,李登宵两只被铁链束在墙上的手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整个脸被打得歪向一边,嘴角流下一条细细的血丝,脸颊微微肿起五道指痕。
          谩骂的声音突然停止,整个牢房里静得可怕,只听到剧烈的喘息声。
          「你闭嘴!你懂什么!」李连城喘息着骂:「你怎么不问你自己怎么狠得下心?就在我面前毒死我母亲,然后又把我一把推出去?!我差点就死了!李登宵,你怎么狠心?」
          李登宵半天才缓过劲,慢慢把脸转过来,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和怒火,而嘴角偏偏抿起一个微笑。
          李登宵说:「我怎么狠得下心?我只恨当时没能杀了你。」
          听到这句话,李连城又是一个巴掌扇过去,这次用的力气更大,李登宵被打得咬破了嘴角,看上去狼狈不堪。
          挨完这次巴掌,李登宵索性低下头,再不看眼前这人。
          李连城看着有些微痛的手,脸上浮现出一点惘然的表情,他有些无措地说:「李登宵,不要闹别扭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你拿实话告诉我,我以后不打你了。」
          李登宵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闷闷地嗤笑道:「我听说宫里逼人开口的办法多得是,你何不一项一项的试?」
          李连城顿了良久,眼里的挣扎转瞬即逝,又恢复冷硬的语调:「自然有办法,要是不说……」李连城眼睫微微颤抖,脸色有些发白,可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想找死……我自然不会留你……」
          李登宵嗤笑着,低着头,变得有些消瘦的肩膀微微颤抖着,「那就不必试了,你念着我们兄弟一场,直接送我上路吧。」
          李连城看着李登宵颤抖的肩膀,似乎想伸手去碰,终究还是缩了回来,他认真看着李登宵,眼睛里的光不停地闪烁着,整个人在昏暗的牢房中孤立无援地站着,彷佛是孤独地饮着毒酒,静候着最后一次狂乱的降临。
          良久,他才轻轻吐出一句:「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李连城说着,退后一步,朝牢外连续拍了三次掌。掌音刚落,两个黑衣人出现牢门前,单膝跪地。
          李连城平静地吩咐道:「去把禁院里那个丫鬟给我带过来。」


        20楼2013-06-19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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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青州演武场。观武台上。
            李登宵看着场上十万军队,皆衣甲威严,铁戟生寒,军容肃穆,情不自禁地讶异道:「二哥,你到底是如何募集到的人马?」
            李凌云微微一笑:「青州地广人稀,近些年才渐渐好转,每户有三个壮丁,我徵一个,发以军饷,由乡至县是为一组,传授以攻防、布阵、行军等等常识,派遣能人至每组督促,若有战事则合组为队,合队为军;若无战事则保卫邻里,以防不法。」
            李凌云说着,轻轻叹一口气,「我当时想出这个法子,一是当时被骗怕了,再有变故也想有些准备,二就是怕你受了委屈……」
            李凌云说到这里,看着大军军容整齐,将手中利剑朝天一指,十万大军便同一时间单膝着地,唯有万千铁戟仍直指长空,齐声大喊道:「王爷!」竟是让周围风沙止步,天地变色。
            李凌云微微颔首,运起内力,将声音远远传开,「众人听着,今日出兵,贵在速战速决!讨昏君,伐逆臣!我李凌云誓与诸位同进同退、同生共死!」
            那演武场上十万军士听了同生共死这四个字,心中皆是热血沸腾,大声应道:「讨昏君!伐逆臣!讨昏君!伐逆臣!」
            李登宵隐在李凌云身后,似乎有些感动,又有些神往,最后化成了低低的笑,「怎么,这次没把我的死讯打出来了——要他们为三王爷报仇啊。」
            李凌云微蹙了眉毛:「你明明知道,还打趣我。」
            李登宵笑着,摇晃着脑袋,一副绝无此事的模样。
            李凌云看他笑得开心,也有些好笑地回道:「我本就是在为你报仇啊。」
            他说着,有些无可奈何地按着李登宵的肩膀。
            「我原来还想不通,以为只要把你救出来,后来发现,只要我们势力一日比李连城小,你就一日不安全。登宵,你是知道我的,若不是形势逼人,我其实并不乐意这江山权势,只想作个逍遥王孙……」
            李登宵听了,轻轻地喊了一声:「二哥……我真对不住你。」
            李凌云摇摇头,「傻弟弟,我只认你这么一个弟弟。你在别人面前都要强,就在我面前还有个弟弟的样子,我若是不管你——」
            即便他知道这个弟弟与他并非血亲,而是正宫私通外戚所生,仍执意瞒下一切。
            李登宵反手握着李凌云的手,觉得心头暖和,这些日子受到的种种委屈现在全部涌出,只想对着这个哥哥好好倾诉一番,最终仍是咬咬牙忍下了,心中暗下决心,「二哥,我和你一起带兵。」
            李凌云听了,眉头微皱,「他们现在都以为你死了。你现在光明正大地站在我旁边,只是因为青州没几个见过你的,加上这台子建得高,别人看不真切,若是带兵杀敌,如何能……」
            李登宵低下头,从袖子里面摸出一个花纹古朴的银面具戴上:「我特意找人打的。」
            李凌云沉默良久,才大力地抚摸了一下李登宵的头,「除非你答应我,作战的时候就跟在我身边一起冲杀,好有个照应,你不能走远了。」
            李登宵点着头,「行。可除了最后一战!我要一直打到城楼之下,第一个冲进宫门,这是我跟他两个人的恩怨,我要亲自杀了他。」
            李凌云没有再多说什么,把戴着面具的李登宵拉在他身边,紧紧靠着,朝着十万大军大喊道:「从今日开始,我若不在,你们便听他号令、护他周全,违令者,军法处置!」
            大军应诺,无有不从,呼声震天。
            李凌云双手一挥,喊声立止。
            「就地整装,一个时辰后出发!」
            李凌云说着,转身拉过李登宵的手,急匆匆地拉着他下了观武台。
            李登宵一手按着自己脸上的面具,一边奇怪地问:「哥,去干嘛,跑什么呢?」
            李凌云听到这句,索性一个提气纵身,拉着李登宵在半空中一个腾越,在玉阶木柱上轻点,施展身法,走壁飞檐,跑得更快了。
            李凌云一边将被风吹乱的鬓发挽在耳后,一边笑着说:「登宵,等着,我给你个好礼物。」
            李登宵有些好笑地听着,却因而起步晚了一步,无法跟上李凌云的身法,只能任他半拉半扯着走。
            眨眼工夫,两人就奔到青州王府。李凌云轻巧地带着李登宵翻过矮墙,一路拉到了李凌云住的主厢房。
            李登宵有些好笑地说:「哥,没想到王府是这么容易出入的地方,万一你晚上招来了贼,是不是也能像这样如入无人之地?」
            李凌云笑骂道:「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有我们登宵这样俊俏的功夫呢?我的王府哪次不是由你翻来翻去,我就翻了这一次,你倒来说我了。」
            李登宵想起两人少年时无忧无虑的岁月,也是笑得一脸畅怀,只见李凌云推开门,在房中翻腾一会儿,拿出一物走了出来,交到李登宵手上。
            李登宵解开那包裹着的紫色麻纺布,露出里面的一把长剑。
            那剑并没有护手,显然是古剑的样子——不久以前,李登宵也曾有一把没有护手的古剑。
            李登宵愣了一会儿,才勉强挤出一抹笑,「二哥,这是什么剑?」
            李凌云叹着气,用手抚在李登宵的手上,用李登宵的手握着,拔开剑鞘,森寒剑气扑面而来,「我知道你以前有一把七星龙渊,这把剑不比他的剑差呢。」
            李登宵有些惘然地看着剑锋上的两个古篆:「泰阿剑?我听说,当年晋国围困楚国整整三年,为的就是这把泰阿剑……」
            手中的剑,发出清越的剑鸣。
            以前那个人把七星龙渊剑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似乎说过:「李登宵,只有这把剑,才配得上你。」
            一个人,一生一世,可以有很多衣服,可以有很多兄弟,也可以娶很多妻妾,游走花丛,可身上却只能佩一把剑。
            只有一把。
            李登宵摇摇头,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将剑还入剑鞘之中,双手交还,「算了,我还是不要了。」
            ******


          24楼2013-06-19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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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一:现世
              浴室里一阵哗哗的水声。
              一个年轻的男子半坐在卧室里,背靠在床头,一只腿踩在地板的毛毯上,一只脚随意的搭在床上,膝盖上一台笔记本,两只手灵活的操纵着,十指修长白皙。那男子后颈和两鬓的头发略长,其他半长的头发随意的垂着,带着金丝眼睛,眉目俊美,笔划难描。
              卧房的光线有些昏暗,笔记本的光微微的打在那男子的脸上,淡淡的蒙了一层清辉,说不清的味道蕴藉流淌。不久,浴室里水声停了,又一会,那扇卧室浴室之间的磨砂门被缓缓推开,另一个年龄比起来略大些的男子走了出来。
              他只穿着一条有些破破烂烂的低腰浅色牛仔裤,露出自然消瘦下去的腰线,身上的水还没有擦乾,顺着腹肌的线条缓缓流着,那男子手上随意的扯了一条毛巾,坐在床边,背对着那年轻的男子,自顾自的擦拭他的头发。
              「三哥。洗完了……?」那年轻的男子一边摆弄手中的笔记本,头也不抬,随口问着。
              那年长些的男子应了一身,扫了一眼他的弟弟,总觉得这个祸害带眼镜的时候显得特别温柔,他一边应着一边站了起来,赤脚走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把擦完的毛巾随手丢进浴室,问着:「怎么不开灯,不怕近视加深吗?」
              他哥哥皱着眉头,想起当时忍不住去摸这个弟弟嘴的时候,那个小婴儿突然张开嘴,含住了他的手指,两只眼睛闪亮闪亮的看着他,手指的热热的温度一直传到心里,当时就有些心跳加速的徵兆。说是一见钟情,只怕也差不远了。他在连城头上宠溺的打了一下,说:「你小时候特别可爱,像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天天都要我来抱,哪里像现在这个样子……」
              连城听了这话,半直起身子,凑过去在他三哥嘴上吻了一下,笑着说:「三哥你小时候也特别可爱,我看到的时候,眼都直了……」
              那年长些的男子听了这话,微微簇了眉,心想初生的婴儿那里记得了事,只当他胡说,可被连城轻轻一吻,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也是一阵感动。
              两人无语的对视了一会,终于紧紧握起双手,十指紧扣,男子认真的看着自家弟弟,伸手将窗帘彻底拉拢了,说:「睡吧,明早还要早起。」
              连城认真的在黑暗中辨别着身边的人。
              有些事情,十年,百年,千年,都是不能忘,不会忘的。
              找到你,然后抓住你。
              室内一片寂静,黑暗中,两手相牵,抵足而眠,一夜无梦,直至天明。


            29楼2013-06-19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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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楼2013-06-19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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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有人回复的露珠是不星湖的,于是享受过福利的在下颠颠地按个爪


                来自手机贴吧33楼2013-07-18 0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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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瘾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4楼2014-01-14 11:59
                  回复
                    番外呢??


                    35楼2014-08-08 16:30
                    收起回复
                      时隔多年,以为这文那死于万千齐穿下便是结局,没想到啊……


                      36楼2015-05-26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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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B站广播剧安利了此剧,还好搜到了,感谢楼主,对结局倒也能接受,真爱的人一起,无论生死都很幸福


                        来自iPhone客户端37楼2018-12-11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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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个txt


                          来自Android客户端38楼2021-01-11 08:12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