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醉（一）
今日是小姐成亲的日子，十里红妆震惊了整个齐郡，也羡煞了齐郡的那些已经出嫁的大婶们还有那些还未出嫁的姑娘们。之前我就想，以小姐这般惊世的才貌，除却那些京儿里的那些满腹经纶的公子们，也就现在的姑爷能配的上他了。只是如今这般的盛况于我而言却是无端的讽刺！那人终究是做到了，他兑现了他当日的诺言，他说“你放心，等我高中后，我必然会回来以十里红妆迎娶你，给予你这天下的女子都羡慕的荣宠。”只是如若有一日他发现他枕边的人不是他想要的人时，他还会不会后悔，我想许是不会。若换做是我，我也不会。
那日是他离开的第一百一十三日，我日日盼，夜夜盼，只望他能金榜题名，就算他忘了我，也忘了他当日的誓言，娶了新嫁娘，我也不会怪他。然如若真是这般的境遇，我真的不怨吗？我不知。
正当我内心里万般纠结时，却被小姐唤进了屋子里。我低眉敛目的垂首站在门口，静待着她的吩咐，心里却还在想着，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我该如何自处呢？我不解。
小姐摇曳生姿的走了过来，就算是时时见，日日见，我却还是被她倾城的容颜晃花了眼。哎，如若我是男子，我必然也会学着那帝王金屋藏娇，将这人间的绝色独自一个人欣赏。只见她如玉般的指尖轻轻的挑起我的下巴，神色有些许的不忍，樱唇微启叹息道：“这般清秀的容貌终究是毁了，可惜了。”
闻言，我心里一凸，这脸上的疤痕却是我最深的痛，如果当年我不曾狠心的毁了容貌，我想我现在必然早已化作那一抔黄土，湮没在这人世间了。只是当年的事明明是小姐惹出来的，可今日又何出此言呢？我不语。
她继续接着道：“玉儿，当年是我年幼不懂事才连累你至此，我内心也是愧疚万分，竭尽我所能弥补我对你的亏欠。只是玉儿，有些事能做，但有些事情我做不到。”她顿了顿，复又说道：“想必你也听说了，之前在我们府上的避难的杜竹笙杜公子如今已金榜题名，投下名帖说要求娶当日衣不解带照顾他的姑娘，以报当日的救命之恩。只是玉儿，想必你也明白，杜公子几近险阻才高中，倘若有一日被人拆穿他今日求娶之人只是我苏府的一名奴婢时，你是否觉得他还会有似锦的前程？”
闻言，我猛地抬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小姐，难道杜公子娶我仅仅是为了报恩么？呵呵，原来他对我那般的温言相向也只是报恩而已，想必当日双目失明的他必然也以为日夜衣不解带照顾他的是苏府与他有婚约的苏嫣然苏小姐，而不是我这个毁了容颜又不能言语的婢子。我沉默不语。
“玉儿，你是我最贴心的丫鬟，当初让你照顾杜公子，我放心。而事实证明杜公子被你照顾的真的很好，为了表达我对你的心意，我今日就将你的卖身契还给你，从此你也如我一般也是苏府的小姐，当然此事也是我父亲所应允的。玉儿，你觉得如何？”嫣然满怀期待的望着我。而我依旧沉默，沉默。待到时间将将快要静止时，我才缓缓的走近桌子，拿起了那个将我禁锢在苏府的一纸契约。是了，自由是我一直想要却又不可得的东西，而今我能这般轻而易举的得到，我还有什么不满的呢？只是为什么我却还是泪流满面？
待到我的卖身契妥善收好时，我才跪倒在地，虔诚的看着嫣然，努力的打着手势，我说：“小姐，婢子自小就伴小姐左右，做梦都想亲自送着小姐出嫁。而今，眼下有机会实现婢子的愿望了，还望小姐恩准。婢子。。。。。。。婢子必当为小姐绣出这世间最美的嫁衣，让小姐风风光光的嫁人。”
嫣然起身扶了我一把，有些欣喜的说道：“玉儿，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的，我一定会穿着你做的嫁衣的。玉儿你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我有些颤抖的伸出了右手，想要去触碰这个即将嫁给竹笙的嫣然，我想我们之间终究是隔着万水千山。然，我却在中途无力的垂下，依小姐的性子，又怎会纵容我这般，我想是我执念了。我对着小姐作了个揖，便退下去了，着手开始准备她的嫁衣。那是我唯一能为竹笙做的事了，既然我不能嫁给他，就让他的妻子穿着我的嫁衣，和他喜结良缘吧。
外面锣鼓喧天，爆竹声声，我想是竹笙来了吧。此刻我的心情却像是被凌迟一般，疼的让我窒息。我推开紧闭的房门，抬首便看见新人穿着那件嫁衣，端坐在红浪翻滚的锦被上，我心里又是一痛。我对着喜婆颔首示意，便走到床边搀起嫣然，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我想这条路终究是太窄了，容不得第三人的介入。而我也只能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和别人携手白头，说不得，做不得。
转入长廊，我仿佛看见那头的竹笙转头时暖暖的笑着说：“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呢？”之后便摸索着走过来，然后像个孩子一般牵着我的手与我徜徉在花间。只是今日。。。。。。。过了许久我们才到了正厅，只见高朋满座，老爷夫人正坐在上位，满面红光的等着未来的姑爷和小姐拜天地。
这时，竹笙走了过来，接过喜婆的红袖球的一端，轻声的说了句“谢谢”。我愣然的抬首，他满身的红色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想如果我是个瞎子的话，我许是不会太难过了。我默然的松开了小姐，站在边上，静静的看着他们拜堂，看着他们相约白头。却不知为什么我的世界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周遭人影淡去，只剩下那个同样身着喜服的男子——杜竹笙。可是又是为什么我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下，任我怎么擦都擦不尽?待到司仪的一句“礼成”，我才缓过神来，低首走到新娘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把她扶起。这是竹笙的妻，我的小姐，我不能让她摔着，磕着，甚至是碰着。
在宾客的哄笑中，竹笙舍弃了红绣球，伸手牵住了新娘的手，表情有些许的错愕，却还是说道：“今日的婚礼你可还欢喜，你放心你既然将自己的手放在我手中，今后我必然会真心待你，不让你受半分委屈。这是我在遇见你之后一直都想做的事了。”
新娘闻言，娇羞的点了点头，便也随着新郎官走了进去。我看着空空如野的双手，有些哭笑的摇了摇头，是了过了今日，就算他发现要娶得人不是我，又能怎么样了，毕竟她才是他的妻，更何况她有着那般的容貌与才情，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她能和他站在一起了。
我巡视了一圈之后，发现没有人注意我，就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回到房里换了件衣服，呈着人多，离开这里，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只是从今日以后，我就不能再见到竹笙了，心痛的无以复加。走吧，只有离开这里才能开始新的生活，也只有离开这里，才能彻底的忘记竹笙，才能不成为他的负累，我如是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