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戏团的狮子
一些人拿着丑陋的大钳子,“贪婪”蒙住他们的眼,“残忍”抓起他们的手扳开那张大嘴。那曾经的森林之王挣扎着,可“担忧”剪下了它锋锐的指甲,“恐惧”拔去了他尖利的牙齿。
它感到脸上湿漉漉的,还来不及分清是泪水还是鲜血,“疼痛”又将它击晕。
但它却又仿佛是清醒的,它是那样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母亲用利爪死死按住猎物,用尖牙狠狠撕咬自己的战利品。母亲的眼里闪烁着自由的光芒,宛如火焰。
直到狮子醒来时才发现,不知是什么时候,一只丑陋方正的黑色巨爪将它死死困住。它生气得想要大声咆哮,可那声吼叫只是叫醒了别的笼子里的动物。它这才意识到,失去了威严与力量的象征,它的叫声竟变得这样软弱无力了呀!
这时一个刻薄的声音响起了:“哟,怎么来了一只狮子呀,这种生物倒是又笨又丑,丝毫不讨人喜欢,真不知道这种不讨人喜欢的东西,为何要活在这个世上呀?”
狮子回头一看,呀,另一只巨爪中也锁着一只猴子,它便是刚才那声音的发出者。这猴子对身份比自己低下的新人便极为刻薄,却在人前装得乖巧可爱。
一只脚上套着链子的肥胖的鹦鹉开口道:“你们看它被拔掉牙齿的样子,粘在胡须上的血连擦都没擦干净,多么好笑呵。啧,反正我们有人喂着,所以啊,尖牙利齿这种东西于我们有何用处呢?粗鲁暴力,定是进不了上流社会的!”它当真是这些动物中最会说话的那个,连人都惊讶于它的聪颖,于是它便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上流社会的优越感。
除了狮子,曾被拔掉尖牙的动物都信服地点点头,没有利齿的动物便同那鹦鹉放肆大笑起来,又觉得自己也都可以算是上流社会的人了,便滑稽地用爪子或是翅膀掩着嘴。
狮子用舌头顶着曾有牙齿的地方,疼,随即它低头看向自己带着丑陋伤痕的爪子。它在那大声地嘲笑声中也信服了,皱起眉头像个失落的孩子。
到了晚上,马戏团的表演开始了。驯兽师手里的鞭子一抽,狮子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它怯怯走上台,燃烧的火圈静静等着它。狮子突然愣住了,那火圈,多么像母亲的眼睛啊!它的母亲正怒视着它,责备着它的屈服。它感到那样愧疚,那样羞耻。可鞭子抽打着它,疼得它不得不去穿过那火圈。它怯怯地跑向母亲的那只眼睛,它一咬牙,跃了过去,母亲的怒火又烧得它的脸、肚皮、爪子生疼。它明白的,明白的,被猎枪活活打死的母亲的愤怒。
可惜它竟然险些忘记了。
因为表现得并不好,它被粗鲁地扯回那巨爪里,给的食物也少得可怜。
它真是饿极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从肚子里发出来。但它把那点食物推到巨爪之外,这些东西让它觉得愧对母亲,愧对自己,愧对自己被毁去的尖牙利爪。
它真是饿极了,它是那样怀恋母亲教导着它自己捕食日子,想念自己自在地用自己的战利品果腹的日子啊。
呀,它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好轻好轻,轻到自己可以肆意地奔跑起来。它厚厚的爪子在草地上留下厚实的脚印,草间的露珠沾在它的爪子上,真是奇怪,它的指甲竟又飞快地长了出来;它英武的胡须在大风中飘扬着,凉丝丝的,真是奇怪,它的牙齿竟又飞快地长了出来。
它那样自在地奔跑着,追赶并捕捉到了它的猎物。它的爪子死死按住猎物,用力得让爪子都生疼;它的利齿狠狠撕咬着自己的战利品,用力得让嘴巴都生疼。它的爪子渐渐被染成血色,宛若最为美艳的烽玉;它的胡须渐渐被染成血色,就像最为英武的英武的缨枪上的红须。
此时它的眸子,宛如它的母亲,宛若炽热的焰火——
象征着狮子永远自由不羁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