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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越发的紧了,落入窗中的雨终于大得让白玉堂不得不关上半边窗户,将半边渭城的春景雨色关在窗外。
白玉堂听着这雨声,仰脖又灌下一杯酒,思绪又回到了三年前。
那一年,襄阳王谋反的事终于是藏不住了。官家要那只猫儿去冲霄楼取出盟书,好供开封府清除在京党羽。
自己听说了,便追着那猫儿赶去了襄阳。终是在展昭临闯冲霄楼那晚迷倒了他,自己替他去闯了那绝命之楼。
白玉堂记不得在冲霄楼里拆去了多少机关,记不得那铜网阵中有多少弓弩在自己身上留下了永远也消不去的伤疤,也记不得那一夜画影饮了多少人的血。只记得自己倒在那桃花树下,在醒与睡的边缘徘徊的时候,在欣慰地想到幸好今晚来的不是猫儿的时候,有人抱起了他。
沉沉梦境之中他知道那是展昭。却是无力再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而待到自己再次睁开眼,眼前已经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世界。
可是身边认识的人只有小金子。
见自己醒了,那小金子很是惊喜,一把扑到他床前看他。小心翼翼将指尖压上他手腕,探到那里的起伏后,兴奋得仿佛疯了一样冲出门去叫道,“他醒了!护士!快过来!他醒了!”
不多时便见得有穿着很短的粉红裙子的女子跑了进来,看了他一眼,看了旁边那一件奇怪的钢铁做成的巨大罐子一眼,又看了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一眼,随即匆匆出去了。不多时,更多穿着粉红裙子的女子和白色衣服的男子进来了。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群人叫做医生护士,不知道自己旁边那个巨大的钢铁罐子叫做氧气钢瓶,不知道那个方方正正的机器叫做心电图机,不知道他呆着的那间屋子叫做重症监护室。
当他终于从武功尽失的打击中回到现实,终于开始接受治疗,伤势终于复原到终于能说话的地步时,他便开始追着问金虔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从金虔支支吾吾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他终于弄明白了,这里是宋朝一千年之后的世界。
而问到该如何回去的时候,小金子却是再也不肯说了。
“客官久等,您要的鳜鱼桃花小笼包!”
小二清脆的呼喊打断了白玉堂的回忆,白玉堂一愣,只见一盘小笼包已放在面前。
小笼包洁白玲珑,褶印清晰可数。小巧的褶上,竟落着一点鲜红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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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白玉堂回到一千年前属于他那个时代的时候,他才知道,能再回来的只有他一人了。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三料,那个将自己带到一千年后的那个女子,三年前以自己的命相威胁,逼金虔回到属于她的那个世界。
金虔为了他,放弃了一千年后的一切,包括,她的夫君。
在未来养伤的半年里,白玉堂能感觉得到金虔并不开心,她想那只猫儿,不比自己少一丝一毫。
三料将自己送回宋朝之前,站在时光机器前跟他说,时空永远不会容忍历史的改变,回去了之后,你只能是命丧于冲霄楼的忠烈侯白玉堂,而历史上,从来没有过金虔这个人。
那时候他质问她,为什么当初不让他就那样死了,何苦还要逼金虔至此。
而三料只说那是金虔他们自己的选择。
聪明如猫儿,怎么可能不能理解所谓时空的概念。可是他依然不肯相信自己钟爱的妻子就那样与自己相隔了一千年的时光。
这千年不是千里万里,而是数不清的时光碎片拼接成的深刻罅隙。
穿越时间的时候,自己颊边的那滴泪,不知道遗落在了哪个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