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欢欢那儿回来后便一直在想这事儿。我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办，我只晓得娘亲去世前最后一句话是‘莫因爱误了此生’。）
（我知道我不该想他。）
（可我还是想了，我想见他。）
（让人去六阿哥府请他过来，自个儿则在同和居定了雅间，让小二上了茶具，坐在窗口处泡茶。）

【刚回到府上不久，就有同和居的小厮来，说是伊穆图家的小姐有请，路上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到了同和居，小二引着去了雅间，这才看到那人。原来是早前在马场遇到那人，当时请客一说不过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她还真的请客。走进雅间，坐下】
让你请客不过是玩笑话，还真当真了。脚伤可痊愈了？

（从前母亲泡茶的技艺是最好的，连江南有名的品茶师傅喝了都不由赞叹。我虽没承了她的茶艺，却也晓得如何洗茶煮茶。茶煮到一半时，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想要抬眸，却没勇气也没力气。也只瞧着炉火，淡淡）
来了？坐吧。

【进来时就直接坐下，看她有些恍惚，也没抬起头看我，只留心煮茶的一道道工序。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问道】
怎么心不在焉的？

（人生如茶，当淡然以品之。）
（这是母亲用了一辈子品出的道理，也是母亲唯一想要我熟知的道理。我本以为这道理须到我暮年之时方能知晓，却不想我如今青丝如泻竟也能懂。）
（大抵是茶与人生，都是苦尽甘来罢了。就如母亲此生。）
（也不回答他的话，只是依旧淡淡）
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从进门到现在她的态度一直挺冷淡，开头没觉得不妥，坐了有一会，才觉得今儿这气氛有些不对劲。难道真让我猜中她发生了些事情，眼神一直往窗外飘】
好，你讲。

（浅笑）
从前有一个歌妓，她的歌唱得很好，人长得也不错，很多男子倾慕她，想要娶她回家做小妾。可是歌妓性子很高傲，立誓此生不做妾室寄人篱下。有谁会不要面子娶一个歌妓做正室呢？歌妓的话让人觉得可笑。
这时，有一个男人出现在歌妓的世界里。男人风度无双，却已有家室。男人对歌妓很好，除了正室之位，什么都舍得给歌妓。
歌妓爱上了男人，将高傲的性子收了起来，不求位分，不求荣华，只求能陪在男人身边。
可是男人终究是男人。男人很快厌倦了歌妓，给了歌妓一座院子几个丫鬟，再也没找过歌妓。歌妓就守着深深的庭院，过了一辈子。
这个一辈子，指的是三十年。

【有些伤怀，却不同情歌妓。得到一座院子又能一辈子享乐，这些东西别人可能这辈子都得不到，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猜不透她想说些什么，皱着眉】
有话不妨直说。

（续道）
歌妓为男人生了个女儿。歌妓去世前嘱咐女儿，便是死也不能做人妾室。可是歌妓的女儿爱上了一个有家室的男人。
你说，她该怎么办呢？

【低头呷了口茶，外头天朗气清，里头这阴沉沉的，企图缓和些气氛，笑道】
情爱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这男人没错，歌妓也没错，错就错在当时他们太天真。至于歌妓的女儿，世上好男儿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人是谁？说出来我帮她在京城物色些青年才俊。

（说话间，一壶茶已泡好，递了一杯过去。）
可是歌妓这一辈子也没懂这个道理。
依我看，那个男人既然不能全心全意地爱歌妓，当初就不该来招惹她。毁了歌妓的一生，也误了歌妓的女儿一生。
公子说能帮歌妓的女儿物色青年才俊，怎知歌妓的女儿愿不愿意？怎知情之一字非公子所想这么简单？
（听了后一句话，眸子垂了垂，半晌启唇）
我就是那歌妓的女儿。
（又抬眸）
我欢喜的人，是你。

【对于这个歌妓，只能说，一见误终身。心未有所属，且现下要做的，不是纠缠于这些情爱之事，所以这样的故事听来，跟戏文没分别。只是听到最后，觉得歌妓可怜罢了。举着茶杯，手停在半空】
【原本想好的说辞，被这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愣了会才回过神，笑道】哈哈，姑娘莫要拿在下来打趣。

（长在水乡，却不似江南的姑娘般扭扭捏捏，率性惯了自然什么事都是直接了当地说出来。可独独这件事，让我不晓得要怎样开口。如今终于说出来了，私下里虽是松了口气可面上仍是不露声色，心虽跳的飞快却仍恍若无事地给自个儿倒茶。）
（我想了许多可能，大抵分成两种，一种是他直接了当地拒绝我，一种是他温婉地拒绝我。因我从未想过他会有其他反应，也从未觉得他会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姑娘有什么。一见钟情我信，却也知道极少。）
（只是如今等来这样一句话却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虽是讶然，却装作轻松的样子）
我看起来很像开玩笑？

【这事听起来确实荒谬，两人不过萍水相逢，若说是一见钟情，太过牵强，敛了笑意】
玩笑也好，正经也罢，在下可不想毁了姑娘清誉，这次就当姑娘是在跟在下开玩笑，这种话下次还是不要说了。
【又喝了口茶】姑娘不是请我来吃饭的？怎么只见一壶茶，这样可是怠慢了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