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症
【约翰?】
他感觉头晕的厉害,好像一锅烧开的铁水从天灵盖一股脑的浇下,神经要炸开一般的“嘭嘭”突起,背部像断掉了一般疼痛,他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身上像得了疟疾一样一阵冷一阵热,他似乎被囚禁在一座堡垒里,他清楚地知道外面便是那光明。
他多久没见过那光明。打破堡垒很容易,他想,只要往前冲就行了,然后“嘭—”疼痛更剧烈了,那堡垒像是用他的血肉堆砌,他终于被自己困在其中。
一只柔韧的手放在他额前,他几乎疼得睁不开眼睛,有什么柳絮一般的东西落在他的睫毛上然后融化了,他喃喃的喊:“约翰?”
“我是雷斯垂得。”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大把光线奔涌其中,他看到灰色天空下闪着刀刃一样光芒的玻璃写字楼,他坐在硬木制的长椅上,身上仍然裹着那件黑色风衣,只不过有点脏兮兮的,雪花飞舞大片飘落,落到他充血的眼睛里和脖颈间。他缩了缩脖子,迷迷糊糊地盯着雷斯垂得森林一般湿漉漉的黑眼睛和他颈上的红围巾,雷斯垂得正弯下腰,一只手轻轻伏在他的额头上。突然之间一个颤栗,然后一股极度愉悦又悲怆的感觉像潮水一样席卷了他那颗脆弱的心脏。
一个温柔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和雷斯垂得惊恐的眼睛里同时绽开,歇洛克·福尔摩斯听见一个声音从他的心脏里发出,砰砰的在心室之间回响,然后从他的嘴里发出,那是他三年以来梦寐以求而今天终于听到的声音:
“歇洛克,你回来了。”
“歇洛克,我是约翰。”
时任苏格兰场探长的雷斯垂得自认为勇敢坚毅无比,可那一瞬间他承认他真的有点被吓到,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对歇洛克说:“我想你得知道,我们让你去看心理医生不是没有道理的。”
“根本没有约翰这个人。歇洛克,出问题的人是你。”
怎么可能没有约翰?歇洛克歪着头想了想,十米之外多诺万和安德森站在警车旁,安德森显得局促而不安,两只手揪住皮衣的下摆,多诺万的眼眶微微泛红,注意到他的视线之后马上撇过头去。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肯定有,他抓住自己束缚的有些过紧的领口,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记得如何呼吸,肯定有什么事情,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然后他感到一股压力。
雷斯垂得抱住了他,下巴抵在他的头发上,他看不见雷斯垂得的表情但他莫名感到悲伤,他将探长推得远一些,泪水几乎要溢满了他的眼眶,朦胧视线里他看探长的金色肩章几乎像一道利剑刺破了他的视网膜,透过眼球直直地扎入他引以为傲的大脑,他不能呼吸,不能思考,明明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却好像已经一脚步入坟墓。
但不是现在,不是现在,现在有更重要的问题。
歇洛克隐约听见一个破碎沙哑的声音,低沉的,惊惧的声音,颤抖着的以近乎无望的语调从那打战的牙缝中连同稀薄的空气挤出来:
“先别管这个,雷斯垂得,帮帮我,送我去婚礼现场听着雷斯垂得,你不是我你不明白,我离开三年了,听我说!你不要摇头,请不要以那种眼神看着我。送我去婚礼现场,约翰肯定生气了,帮帮我,求你。”说完他才想起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歇洛克,你别……”雷斯垂得似乎有一瞬间想去挣脱歇洛克的手指,但他不忍般的停住了,他安慰的拍了拍歇洛克冰凉的手指,说“没有人在今天结婚,歇洛克。没有婚礼现场。”
“什……?当然有,你别傻了,我知道他在今天结婚,我知道的。”他把右手放在左心的位置,“他告诉我的,约翰告诉我的。”
“我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