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着前边儿的老嬷嬷带着路，低眉顺目地在永巷甬道上缓缓而行。一路上还遇见了不少娘娘的肩辇，乍一瞧去皆是面容娇美的丽人儿，自是不敢造次，连忙跟着与自个儿同行的一众宫人循规蹈矩地压身施礼。未几，便是到了永和宫，方抬了眼就见着了刻着这三个大字儿的鎏金牌匾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更显得熠熠生辉，微眯了眯眼，不敢另作他想，跟着嬷嬷进了和悫阁】
【远远地便是依稀瞧见了端坐于主位的丽人儿，遂而连忙低了头不敢越矩，颔首低眉】
奴婢见过娘娘，奴婢是今儿个内务府新分来的，叫赫舒理香怀

（初春入宫，甫入秋得晋嫔位，我从未想过我的路会如此顺畅，尽管这来之不易的一声娘娘，比着旁人晚了近一月。我仍旧端坐在和悫阁花厅的藤椅上，闲时端一盏清目茶，懒懒地望着院子里宫娥们来往的身影。如此反复，竟也过了许久。）
（这日午膳后正欲小寐片刻，外头门帘子噼啪作响，未几便见采月挑帘入内。她仍旧是一副笑模样儿，近前禀了句内务府又分了新人一二来，瞧着其中似有个还可调教的，便领了来也叫我看看。合了衣从榻上起来，往西屋走的当儿让采月先带了那人进来候着。）
（不多时便见一眉目清秀的小丫头远远立着，依礼问安后先打量她一番，才开口柔声道）赫舒理香怀…… 倒是个极文雅的名字。
（一顿）抬起头来我瞧瞧~
@赫舒理香怀

【低眉顺目不敢作声之时，听得柔声传来，双眉颦蹙，循了声望去，抬了眼只见得眼前是面容清秀的丽人儿，因着靠近了些，这才看清楚了她的模样儿。脸上无过多的表情，全都被温顺盖了去，嘴角一扬，起了身向她走近了些，抬了头去，直直地看着她，无了刚才的惊恐】

（当我坐在主位上端详底下恭谨站着的这丫头时，竟莫名有种睥睨众生的错觉，这样的错觉使我不得不打了个寒战，何时，我也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黛眉不觉蹙起，待她抬起头时才略有舒展，不是惊愕于她不输于后宫妃嫔们的姿容，而是她的眼神，促使我想到了第一次见采月时的场景。）
（对此面上却无任何波澜，扬扬一抬手，允她起身。）
你的人和你的名字一样清秀。
（垂眸掩过眼底那分悸动，再抬眸望向她时，一如一开始的平静）家是哪儿的？

回娘娘，奴婢家在江南
【立马往后退了几步，以表主仆有别。自个儿并没有因为她的褒奖而显得过分欣喜，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含着笑点头应了一声后不敢再多言，微微地低着头，等着她的应答】

（对其回答略含讶异，不禁扬声问道）江南？
（这二字从她口中溢出时，我只觉着满满的柔和迎面而来，那样像冬日初阳般的温暖，早早的我便知晓是来自江南，并且是只会来自江南。眼前的丫头不仅眉目清秀，而且她不卑不亢，与这四九城内的其余宫娥格格不入。我在想，这样的人，也许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真的融入这片红墙绿瓦之中。）
（牵回思绪，见她多少还是有些拘谨，遂缓声道）我呢，对底下的人从来是不严的，你也不必如此。想来你是和我差不多大的，我倒还未去过江南，不如你讲给我听听？

【笑意晏晏】江南的美，是朦胧而古朴的。江南多雨，所以到了细雨霏霏的时候，堤岸边儿上总有翠柳随风飘拂，春夏秋冬总有孑然不同的光景，春日草长莺飞，夏日荷田采莲，秋日可观淡菊，至于冬日——则是可以看到千树梨花了
【一番话娓娓道来之后，微顿了顿，抬了眸子仔细瞧她表情，见她神情上未变，才兀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吴侬软语，眉眼翘翘】江南自是一个风水灵地，所谓人杰地灵，那里的才子佳人可是无数，留下了众多的书画佳品不说，那一段段缠绵悱侧的爱情更是流传至今，无人不晓

（起先瞧她低眉顺眼的样子，还只当是个略有胆识却也困于礼数之人，现下再听她将那江南之好如数家珍般道来，不由得高看几分。听她说话儿，心下想此人如此谈吐，从前该不是世代包衣出身；若当真是世代包衣出身，想来也是从小听过几年书的人。）
（静默听她把这一席话说尽，才抚掌笑道）我是在济州长起来的，那地方与江南全然不同，故而我才想听你讲述一二。不过今日听你说完了这番话，我可是耐不住性子了，恨不得立马就到水边儿桥下去呢~
（同她叙话时小主架子尽无，只像极了两个初识的人，互相讲着自己家乡的山川景象，一时间竟有些忘乎所以。吊梢眉一挑，又探她一句。）
听你谈吐并不像世代包衣家的儿女，从前你家人是做什么的？

【语毕后仍旧低下头，未得她允便不敢越矩半分】娘娘抬爱奴婢了，奴婢不过是将家乡景色串联起来，再讲予娘娘听的。
【恭谨地立在离她主座两三人处，室内十分静谧，衣袖下将手紧握成拳，尽量将心里那块褶皱舒展开来。不一会儿，闻得座上之人再发问，而这回是问的过往家世。柳眉轻蹙，踌躇再三，还是将原委合盘道出】娘娘是明眼人。奴婢家父许久前从官六品，在家乡虽算不得父母官，可也颇受人尊重些。
【此处略停了停，后又言】可奴婢家门福薄，家父入仕途不久，便因歹人从中作梗，将家父官职割除，满门亦自此落魄。家父觉着若是送奴婢入宫当差，必然好过日后为那土豪小妾，今时今日，奴婢也就得以拜见娘娘您了。

（聆其前话不觉一笑）我说你有才学，你就是有才学，何必过谦？
（遥想当日初见采月时，那丫头同我一般的年岁，不过唯一的不同便是她从头到脚都是灰蒙蒙的，那样的眼神，绝不会是个七八岁孩童该有的。多年来采月尽心侍奉，心思之缜密可谓是无微不至，可她却自幼未习诗书，未免才识浅陋些。而眼前的这香怀却不同，她不仅有闺秀的姿容，也同时有闺秀的谈吐，这样的人，不免让人多留心些。）
（而她后话已然道明一切，我所猜的也必然不错。再望她时眼底神色便复杂起来，良久，才低声续道）
那么，你便甘心入宫为婢来？

【这一番往事从口中吐出后，心里不觉像一块重石落地，虽将那心又砸出伤痕，却也似呼出了口浊气般清新爽朗】
【回话后一直未曾再进言什么，只待她下句，我才敢再略观她神色。垂眸顺眼，将双手往前一搭，显出极恭敬的样子】奴婢也同家父想得一样，入宫为婢，定然好过日后为乡绅土豪之妾。入宫还会有出宫之日，可入那贼窝，恐怕再不见天日。

说得是，以你的姿容和才学，若真入了那等腌臜地方，可还当真不如入宫。
（听她道出原委后也不觉长出了口气，我原以为采月那般已是不易，不曾想过，像她这样从云端跌至谷底的，才更是委屈。心下不免心疼了她几分，起身走上前几步，隔了衣袖将她胳膊一握，这才觉出她瘦得非常）
怎会瘦成这样？！可是在内务府受了苛待了？
（那分明快成了皮包骨，一将那袖子撩开，验察过后便更是认定了是内务府那起子小人所为）你且好好养着，我即刻就让采月往内务府去，他们胆子是越发大了！

【还未谢过她之前的一番赞美之词，蓦地见她近前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仍固执地维持着主仆间应有的规矩距离。可只觉手腕猛地被她握起，自己也不敢挣脱，只得任她这么握着，随后便见她神色渐渐从惊愕转至愤怒，可没想到这愤怒是来源于内务府的】
【眼见她作势就要遣方才那位姑姑打扮的人往内务府去，这下才慌了神，赶忙挡在她身前】娘娘先消消气，这…… 这并非是内务府苛待！

（或许是自小研习佛理的缘故，我向来对那些苛待下人之徒怀着一股怨愤，总觉着他们这是同做丧尽天良的勾当无什么分别。奴婢固然出身卑贱，可到底也是凡人，更何况能选入宫中为婢的女子，便更是八旗下的包衣出身，怎是他们内务府说苛待就可苛待的？）
（正愤愤不平之际，她一个箭步上前拦下，闻她的话不觉诧异，瞪圆了眼道）那，那是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