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良玉度尺
一缕明亮的日光落在掌心里，吴邪有些恍惚的握紧了袖口。
古庙旁绕着一条结了冰的浅溪，如果现在是春天必将流向昨日借住的坞堡。
昨晚喧闹的地方，此刻却异常的寂静。住在坞堡里的多是两京毁败后无力向南避难的流民与流人坞主招募来的军士。整个坞堡弥散着一种奇异的气味，吴邪过去从未见过这样的惨景，长安不比东都洛阳，长安是司马邺开城门乞降的，未有焚城之灾。迎面被火燎过的房屋墙体半坍塌，黑洞洞的一片，吴邪觉得几分心悸，循着人声走到了整个坞堡的北面。昨夜的羯人是冲着停留在这里的一小支乞活军队伍来的，好在也正是这支骁勇的队伍击退了羯人的骑兵。
齐家的次子长康站在铁匠铺旁边，他的长兄长嘉正在同形似坞主的中年男子谈话。齐长康刚及加冠，与吴邪的年龄相仿，一路上无聊之时交谈几句，见到吴邪站在栅栏外，就走过去打开了栅栏。
【休明，你无事真是太好了。】齐长康转头看了眼仍在与人交谈的大哥【只是我们可能去不了南州了。】
吴邪张口想问，奈何喉咙被余下的烟气刺激到了，只咳了几声。
【齐家受到如此重创，辎重粮食昨夜焚毁过半，家君负伤。此地羯人猖狂，唯恐前方还有石勒骑兵。家兄决计改道上洛。】
吴邪思考片刻，他父亲的本意是让自己前往江左钱唐，到了上洛受齐家的恩惠，仍是寄人篱下。除此之外，他又无处可去。
【我就留在此地好了。】话出口他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唐突，自己肩不能挑，亦不会武。坞堡正处危急之中，怎会答应留一个吃白饭的。
【不可，不可。】长康立刻劝阻，齐家家主接受了吴邪家父追随晋帝而去前留下照顾独子的嘱托，怎会答应弃他于胡贼流民之中【休明随我们去上洛修整，过江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
吴邪心意已决，就不再回答了。后来他三叔也说这一点最像他父亲，让人没有办法。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几分尴尬。
一旁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交谈，坞堡的金坞主大概看出一点端倪，明白哪怕是乱世，世家大族也是得罪不起的，赶紧打起圆场【吴小公子是读过书的人，留在堡里教小孩子认几个字也好，羯人十日八日之间不会再来了。齐公子不必忧心，一有过江的人金某人就拜托他们带上吴小公子同去。】
这段话看起来漂亮，实际上纰漏极多。除了财力丰厚的世家大族，几人能够南渡避祸，像齐家已是比大批的士族高门启程的晚上许多，之后更难有了，想在饥荒之年凑齐护卫队几乎就要倾家荡产。大批的流民拘于长江以北，一路上盗匪、胡人极多，坞堡虽有一定抵御的能力，然而太有限了。吴邪事后想起来，才觉得后事都是因自己的这一决定而起，一时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悔恨。
他只是想，它不让我预知后事，免我痛苦。
齐家的人又来劝过几回，见吴邪终究没有改变主意也只好告辞。
七日后，齐家启程去上洛了。吴邪那个时候正在帮着村里的青壮年修理被火焚毁的烽台，这个建筑对坞堡及其重要。坞堡里的孩子没有几个，金坞主应该只是说说而已，既然留下了，他就不能容忍自己什么都不做，哪怕提水搬砖抹灰这些工作他过去在长安几乎听都未曾听过。
烽台的位置高，他目送着齐家的队伍向西南方向行去。难过的情绪一并涌上了胸口。父亲生死不明，家园废失，天步困顿，他如今已是随波逐流的运命。几日前他遇上了照顾伤者的老妪，问知不知道与他一同借住的老伯在何处，老妪看了好一会才认出他来，只是说自己摇醒他的时候那人已经不在铺上了。
由于之前的羯人夜袭，坞堡里对烽台的守卫加强了许多。吴邪在重修烽台时认识了守烽台的几个军士，骑马铸箭的事情他一窍不通，只能在他们换班的时候帮着望风，所幸这几日羯人都未来袭，大抵上次的也都是羯人的残兵。
又几日，正是一个清晨，远处浮起了一层雾，影影绰绰的看见十几个人的队伍向着坞堡走来，走近了才看清都是骑着马的。坞堡门口的守卫喝斥他们下马报上来意身份。那几个人停了下来，像是商量什么。最终其中的三个人下了马朝着坞堡走近，中间一人又高又胖十分显眼，在这种饥荒年里，吴邪已经许久没有吃过饱饭了，更别说是有这样的胖子可见。又走得近些，才看清旁边一左一右的两人，左面的极为壮实，左臂似乎受了伤，用布巾吊在胸口；右边的黑衣束发，背后背着一把用皮料包裹起来的武器，不知是剑是刀。
吴邪多看了两眼。
开口的是那胖子，嗓门也大【真是好礼遇，你们那金坞主金万堂才几日就不认识兄弟们了，让胖爷瞧瞧，免得过得太滋润了好东西都瞧不上了。】
TBC
抱歉我好像停在了尴尬的地方—v—
油炸食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