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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霸唱·小说】天坑·鹰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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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3-09-07 15:25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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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鼻子兄妹抓来雪水放到锅里,架到火上煮得热气腾腾,喝了可以取暖,吃的是刨花鱼,那是剥皮之后冻成冰棍的哲罗鲑,切成刨花似的薄片,蘸点野辣椒直接放到嘴里,吃起来鲜凉爽口。长白山的猎人冬天进山,总要带上几条冻得梆硬的鱼,吃过鱼肉,剩下的鱼骨鱼头放到热锅里加上山辣椒和血肠煮,一口下去热辣辣滑溜溜。吃饱穿暖之后,整上两口二鼻子带的“闷倒驴”,三个人便蜷缩在狍子皮口袋中,熬过了漫长的寒夜。
    转天一早,西北方吹来刺骨的寒风,山上一下子变冷了,再也站不住人。
    张保庆冻得瑟瑟发抖,匆匆收拾好东西,淌着没膝的积雪前行,准备往深谷中走。
    而鼻子却拽住他说:“你这么走不是绕远吗”
    张保庆不解地问:“让你说怎么走?”
    而鼻子存心在张保庆面前卖弄本事,他放出猎鹰,然后将狍子皮睡袋垫在身下,呼喝一声,顺着陡峭的冰冻瀑布直溜下去。
    冰面如同几层近乎垂直的陡坡,没有足够的胆量谁也不敢这么做,可而鼻子常年在深山老里打猎,趴冰卧雪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仗着年轻胆大,一转眼溜到了谷底,在高处看他仅是茫茫雪原上的一个小黑点。
    张保庆看得眼晕,腿肚子往前转,磕膝盖往后扭,有心要打退堂鼓,可是服谁也不能服二鼻子,他照葫芦画瓢,像二鼻子一样把狍子皮口袋垫在背后,仰面倒坐,想往前蹭,但手脚发抖,半天没动地方,只好让菜瓜在后面推他一下,但觉腾云驾雾一般,冷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心悬到了嗓子眼。
    哪敢睁眼去看,打着转溜到谷底,一个跟头翻进了雪窝子,挣扎着爬起身子,四周围天旋地转,满头满脸是雪,样子狼狈不堪,走路踉跄摇晃,也不知在心里骂了二鼻子几千遍。
    等张保庆缓过劲儿来,菜瓜也已溜到谷底,他暗自庆幸:看来只要胆大豁得出去,谁都能从冰冻的瀑布溜下来,还好没让二鼻子唬住。
    二鼻子说:“保庆你胆子倒是不小,就是不知道你的鹰能不能在这儿捉到狐狸。”
    张保庆说:“你当我这白鹰是错窝儿不会下蛋的老母鸡啊,别管山上山下,在哪儿都一样。”
    二鼻子他们那个屯子千百年来保持者鹰猎风俗,猎户们一向佩服两种人,一是胆大,二是能喝,他对张保庆说:“行了,我佩服你单大,今天不管哪只鹰捉到了狐狸,得了皮子咱们三人均分。”
    张保庆心中得意,豁出命从瀑布冰面下溜下来,为的就是能让二鼻子说个“服”字,这趟没白来。
    瀑布下的水潭全冻住了,冰层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与附近的雪原连成了一片,远处都是密林。巍巍群山在四周绵延起伏,谷底森林茂密,樟子松,落叶松,白桦,杨树,云杉等树种交错生长,野兽种类也多,马鹿,驯鹿,紫貂,野鸭,獐子,狍子,野猪,雪兔都有,还有各种各样的木耳,松茸,蘑菇,但是天气一会儿一变,属于独特的山区小气候,常年有雾,深处裂谷沟壑的分支众多,非常容易迷路,可以说下来容易上去难,想出去必须翻过高山,现在正是大雪封山的时候,艰险可想而知,可张保庆他们直着眼卓狐狸,想都没想怎么出去。
    此时天冷,狐皮很厚,但狡猾成性的老狐狸全躲在深谷密林中,极难猎获,不过鹰是狐狸的天敌,狐狸看到猎鹰在半空盘旋,便会发慌奔逃。三个人踏雪往前行出一段,身旁雪地里忽然蹿出一条赤尾大狐狸,毛色苍黄,插翅般在他们面前飞驰而过,看方同是要逃进密林,一旦躲进古树参天的原始森林,猎鹰也奈何它不得,三人急打口哨,招呼天上的猎鹰,鹰眼敏锐绝伦,早已看到目标,听得呼哨声啊,乘着呼啸的寒风,对准猎物俯冲下来。


    7楼2013-09-07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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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鼻子兄妹祖上世世代代以鹰猎为生,祖宗传下来的本事,所驯之鹰均是威猛至极的西伯利亚苍鹰,翼展大得吓人,一只铁背黑羽,另一只凤头金额,在整个鹰屯的猫鹰当中也是数一数二,擒拿猎物百不失一.猎户捕捉西伯利亚苍鹰要在参天大树的树尖上下套,利用伪装让鹰误以为是树枝,一旦落在上边即被套住,带回鹰屯驯成猎鹰,等到转年开春再放归山林.二鼻子又熟悉猎鹰习胜,出来打猎的前一天得让鹰饿着,不能给它吃饱了,因为鹰吃饱了会打盹儿犯懒,放出去也无法擒拿猎物,唯有饿鹰才可以发挥出十二分的凌厉凶狠。
      两只猎鹰在天上听得主人呼叫,盯住舍命奔逃的赤尾狐,收拢双翼从半空坠下,直如两架俯冲轰炸机,猎鹰在距离地面数米的高度,展翅探爪扑同猎物。
      赤尾狐在足不点地般的飞奔中,突然一个急停,转过身来看着从天而降的苍鹰,这是只老狐狸经验丰富,它明白苍鹰自上而下捉拿猎物,只有一下,一击不中还得再飞起来,它等的就是这一下,眼看鹰的利爪伸到面前了,从容不迫地往旁一闪,时机拿捏得不差分毫,陕半秒鹰还来得及调整方同,慢半秒它来不及躲闪. 两只猎鹰爪下落空,只得借风拔起身形,飞上半空,这一转瞬之间,已足够赤尾狐逃进森林,可它刚转过头来,张保庆的白鹰就扑到了.老狐狸再也来不及躲闪,匆忙之中用狐尾挡住身子,顺势在雪地中滚了出去.
      山里的猎人捉狐狸主要是为了取皮,狐皮贵就贵在狐尾完整,狐尾一旦受损,哪怕是下套设夹打短了尾巴尖儿,价值也至少减去九成,受过驯的猎鹰抓拿狐狸只能抓身子,绝不会伤到狐尾。山里的野兽大多有灵性,自己知道自己身上什么东西值钱,比如遇上猎人追击,麝会一口咬掉自己带有麝香的肚脐,鹿会往树多的地方跑,让树木撞断鹿茸,死也不能让这些东西便宜别人。那赤尾狐在紧要关头,用狐尾挡住身子,在雪地上翻了个跟头。张保庆的猎鹰无法擒拿,被迫腾空飞起。
      在长白山当地的民间传说中,狐狸活得久了,毛色会转为苍黄,按俗话说那是有了道行,张保庆等人虽然见猎心喜,但是看此狐诡变莫测,不是一般的狐狸可比,也不免有些紧张,手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
      赤尾狐死中求活捡了条命,还打算往树林里逃。哪知让白鹰这么一耽搁,另外两只猎鹰已经再次疾冲而至,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正好将赤尾狐的去路挡住,此时周围的三个人也快赶到了。
      张保庆看到赤尾狐被逼得走投无路,心想:“我和二鼻子本是斗气争胜,涉险下到深谷中捉狐狸,怎知运气这么好,一下来便撞上只毛色苍黄的赤尾老狐,此狐让三只猎鹰围住,跑得再快也别想脱身,明天带着这么一条上好的狐皮回到屯子,合该我们露脸。”
      二鼻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赤尾狐,见其无路可逃,以为上好的狐皮到手了,抽出短刀在手,快步赶上前去,随时准备剥取狐皮。
      想不到不等猎鹰扑下来,老狐狸在原地打个转,纵身跃向一块竖起的冰砬子,腹部立刻被尖锐如刀的冰柱开了膛,一直划到狐尾,鲜血连同五脏六腑撒了一地,雪白血红,在凛冽的寒风中冒着热气。
      二鼻子兄妹以前见过这种事,心知“老狐狸年久通灵,宁肯自己开膛破肚,也不想让猎人得到完整的狐皮”,跺着脚直叫可惜。
      张保庆却是初次看到如此惨烈的情形,只见那老狐肠子鲜血流了一地,还没有完全死掉,口边吐出血沫子,兀自瞪眼望着他们三个人,目光中全是怨恨,不禁吓得呆了。


      8楼2013-09-07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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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鼻子紧跑慢跑,喘着粗气赶到近前,急忙翻看悬挂在冰砬子上的死狐,只见死不闭眼的老狐腹破肠出,留下一张有头有尾的破狐狸皮,在寒风中须毛乱颤,好似一杆狐狸旗子。他不住摇头叹气,赶开飞下来的猎鹰,不让它们争吃死狐的血肉脏腑,以免吃饱了打盹儿犯困,好不容易下到山谷之中,总不能空手而回。
        菜瓜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块灌血清,掰碎了抛到空中喂鹰,虽说不能让鹰吃饱了,可也不能一直饿着它们。鹰屯的人猎到鹿、犴或野猪等大兽,必先开膛,用刀在肋骨上划几道口子,让血流出来,找个罐子接住,过一阵子,鲜血沉淀下去,上边浮起一层透明的油膏,当地管这个东西叫做血清。猎户们舍不得吃,只灌在肠衣里风干之后喂鹰,猎鹰吃上一点儿就能够迅速恢复活力。
        张保庆明白鹰屯的人以鹰猎为生,专捉狐狸野猪,靠山吃山,无可厚非,狐皮既是他们身上的衣服,又是他们口中的嚼谷,可没想到老狐狸如此决绝,气性也是够大的,扑到冰砬子上划破肚腹,至死不肯闭眼,一定是对来捉它的人恨之入骨。
        二鼻子见张保庆担心死狐报复,那简直是没有的事儿,鹰屯哪家屋后不挂几张狐狸皮?可从没听说过有鬼狐作祟,全是迷信,不说别的,单说解放前深山老林里,有个杀人如麻的土匪头子,名叫张乐天,此人即是林海雪原中匪首座山雕的原型,盘踞在大山的老虎洞中,穿虎皮袄虎皮靴,戴虎皮帽子,交椅上蒙虎皮,连剔牙的牙签都是用虎骨磨成,好不威风,但这个大土匪头子一辈子迷信狐仙,用木牌刻了个狐仙爷神位,走到哪背到哪,一天八遍的烧香供奉,又年年在威虎山上开百鸡宴,一是做寿,二是为了祭祀狐仙爷,想想那时候的土匪躲在老林子里,缺吃少穿,要什么没什么,一百只鸡的宴席都要提前几个月派人下山去抢,日子过得可是够艰苦的,也没多大台面儿,虽说迷信到家了,最后还是让剿匪部队活捉,开过公审大会当众枪毙,没落得好下场,归根结底是杀人太多恶贯满盈,挨枪子儿可谓罪有应得,狐仙也保不住他。以前说狐狸活得久了会作祟扰人,那是因为狐狸生性狡猾,报复心强,常有出人意料的举动,可人死如 灯灭,其实狐狸也是一样,死都死了,还怕它变鬼作怪?


        9楼2013-09-07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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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鼻子不管张保庆信不信,自顾自地说了一阵,他为了不让鹰吃死狐狸,想要动手刨个雪坑埋上,此时的山风却越刮越是猛烈,寒风翻卷积雪,好似起了白烟大雾,遮天盖地往深谷中压来,远处风声嗷嗷怪响,东北那边形容这是冻死狗的闹海风,极为恐怖。
          二鼻子一看变了天,他也知道厉害,总归是活命要紧。不能再让猎鹰捉狐狸了,应该尽快找个地方避一避,当即招呼猎鹰下来,可是风雪交作,湮没了一切声音,也看不到猎鹰飞到哪里去了。
          三个人只顾抬头找鹰,怎奈寒风如刀冰雪似箭,打在脸上生疼,不得不低下头躲避,无意中这么一低头,看到有几个会动的东西,在风雪中半隐半现。
          张保庆吓了一跳,心想:“是不是狼?”看轮廓却不像,比狼小一些,又比狗大,圆头圆脑的,至少有十几只,他用手遮脸挡住风雪,睁大了眼竭力去看,越看越像是猫。可深山老林里怎么有这么大的猫?
          寒风卷动积雪,四下里如同起了白雾,张保庆无意中看到周围有十多只大猫:比野狗还大,外形有几分像猫,可是尾巴只有短短的一截,还不到一巴掌长,并非一只如此,全是与生俱来的短尾,脑袋又像猿猴,却比猿猴更为狰狞,牙尖爪利,血口鲜红,两眼冒出凶光,浑身有毛,顶风冒雪,已结了一层冰霜。肯定不是山猫,山猫没这么大,也不会有如此短的尾巴,样子也没有这般凶残。
          张保庆往前凑合,打算看个究竟,却让二鼻子扯住背后的狍子皮口袋,拽得他身子一晃,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天太冷,呼啸的寒风吹过来,冻得脑子都木了,忘了还有个“怕”字。此刻往后一退,看到二鼻子脸上变色,这才意识到情况危险,二鼻子兄妹是鹰屯土生土长的猎户,当然认得身形像猫头脸似猿的猛兽,那是盘踞在高寒山岭上的猞猁,它们耐得住严寒和饥饿,习性凶狠,据说几只猞猁合起来可以跟狼群作战,解放前深山老林中不时有猞猁吃人的惨事发生。


          10楼2013-09-07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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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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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猞猁这种猛兽,只在高寒的山岭上活动,通常不会在裂谷中出现,可是由于寒冬漫长,山顶找不到吃的东西,猞猁饿急了眼,此刻成群结队下了山,借助风雪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围上前来。
            二鼻子见张保庆还想往前凑合,急忙把他拽回来,深谷中寒风咆哮,雪雾弥漫,口中说不出话,说出来对方也听不到,使劲打手势比划,告诉张保庆那是吃人的猛兽。
            张保庆看到二鼻子比划的手势,还有那如临大敌的脸色,也自明白过来,随即冒出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念头,狐狸扑在冰砬子上开膛而死,除了不肯让人得到它完整的皮毛,还有一个原因,是用血腥气息将下风处的猞猁引到此地,三人只带了弓箭猎叉,纵有猎鹰相助,也对付不了成群的猞猁,看来今天是难逃一死。
            猞猁生来多疑,在四周缓缓逼近,凑到冰溜子跟前争扯死狐狸的尸身,你一口我一口,转眼吃了个干净,又将冰砬子上冻住的鲜血都舔了,目光中饥火更炽,开始围着三个活人打转,随时可能扑上前来撕咬。
            此时二鼻子兄妹抛下弓箭,猎户的弓箭射狐狸野兔尚可,可射不死猞猁,一来猞猁矫捷迅速,皮糙肉厚,二来寒风呼啸,弓箭难有准头,他们兄妹二人丢掉弓箭,手持猎叉将赤手空拳的张保庆挡在身后,鹰屯猎人所使的猎叉,多是在山林中叉狐狸野鸡用的两头猎叉,前端并不锋利,勉强可以抵御一阵。
            张保庆也不想等死,弯腰捡起一根人臂粗细的松枝,双手紧紧握住,他两眼盯住逼近的猞猁,心想雪原上无遮无拦,积雪齐膝,人的行动迟缓,绝难躲避猞猁扑咬,想要活命必须往密林中逃,凭借复杂的地形与之周旋,或许能够保住小命。
            二鼻子兄妹何尝不想逃命,但是寒风卷起雪雾,四下里白雾蒙蒙,冰冷的风雪如刀似箭,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谁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况且走在积雪中一步一陷,怎能摆脱奔跑迅捷的猞猁。
            此刻他们三个人手握猎叉棍棒,后背相倚,暂且挡住了猞猁,可是挡不住凛冽的寒风,夹冰带雪的狂风吹到身上,顷刻结了一层冰霜,手脚愈发麻木,也不用猞猁来咬,站在空旷的雪野中,过不了一时三刻,冻也能把人冻僵了,三人不由得暗暗叫苦。那十多只猞猁却耐得住严冬酷寒,一个个目射凶光,要等对方冻僵了才上前撕咬。
            三人心知肚明,相持不下对他们更为不利,一步一步往密林中退,张保庆腿脚冻得几乎没了知觉,一条腿陷在积雪里拔不出,身子晃了两晃,扑倒在地。不等二鼻子兄妹将他拽起,紧随其后的一只大猞猁,终于饿得忍不住了,猛然纵跃而起,跳到他背上,张开血口咬向张保庆的脑袋。
            张保庆头上有顶狗皮帽子,猞猁一口咬住这项皮帽子,拼命往后扯,可那帽子系得太紧,“嗤啦”一声,扯掉了一块皮毛。张保庆的脖子也险些让它拽断了,在雪地里挣扎着往前爬。猞猁甩掉口中那块皮毛,扑在张保庆背上一通乱咬。二鼻子见张保庆势危,挥动猎叉横扫,狠狠打在猞猁头上,将猞猁打得翻着跟头滚在一旁,口吐鲜血。菜瓜趁机扶起张保庆,此时其余的猞猁纷纷扑上前来。三个人竭力抵挡,身上的皮袄皮帽子都被利爪撕开了口子。


            11楼2013-09-07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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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挥动猎叉木棍同猞猁相搏,打退了一只又上来一只,身上皮袄都撕破了,眼看支撑不住,凛冽的寒风突然停止,狂风卷起的雪雾降下,山里人说这是头阵风,持续的风雪到来之前一般会有头阵风,当先的这阵大风刮过去,会有一段时间相对平静,但是持续的寒风很快会到。 常言道“亮一亮,下一丈;住一住,刮三天”,“亮一亮”是指下暴雨的时候天上发亮,这雨下起来可就没个完了,“住一住”则是说先刮过一阵白毛风,头阵风过去,接下来必有持续几天的寒风,不过眼前的雪雾散开,却等于救了张保庆等人的命。二鼻子吹动鹰哨,召唤盘旋在高处躲避寒风的猎鹰下来相助。
              西伯利亚苍鹰生来刚猛,不怵任何野兽,不管多大的猎物,它们也毫不畏惧,铁背黑羽的大鹰当先冲下来。有一头猞猁只顾盯着到嘴的人肉,等它发觉风声不善,再想躲可来不及了,早让鹰揪住了两个耳朵。鹰头快得如同闪电,一口一个啄瞎了猞猁的双眼,把热乎乎的眼球吞下肚去。任何东西一旦失去双眼,心里都会发慌,那猞猁心下慌乱,倒在地上翻滚着想甩掉猎鹰。猎鹰趁猞猁翻身,立刻叼啄它的脖子和胸口。猞猁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脖子已被猎鹰的利嘴啄开,张开大口喘不上气,再没有反抗挣扎的余地,随即柔软的腹部也让鹰爪撕开,露出了鲜红的血肉。
              三只猎鹰出其不意,转眼间收拾了三头猞猁。不过猞猁到底是山岭间的掠食猛兽,一纵一跃可以直接跳到树上,非常的凶悍灵活。等到其余的猞猁反应过来,猎鹰也难占到便宜。双方在雪原上展开了惊心动魄的殊死搏斗,但见鲜血飞溅,惨叫和嘶吼声,划破了寂静的群山。 三个人心知西伯利亚苍鹰再怎么厉害,也对付不了十余只猞猁,刚才那阵白毛风一过去,很快会有闹海风来袭,到时候冻也把人冻死了,因此不敢耽搁,转身往林子里逃。说话这时候狂风又起,摧折枯枝,撼动了万木,凛冽的寒风卷起雪雾,往山谷中滚滚而来。
              张保庆惦记着他的白鹰,抬头看见那三只苍鹰又上高空,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二鼻子叫道:“你别管鹰了,它们比你逃得快,咱赶紧到林子里躲躲这阵白毛风!”话没落地,白茫茫的雪雾已将他们罩住,再说什么也听不到了。
              一行三人疲于奔命,出了一身的汗,前心后背全湿透了,跑起来倒也不觉得冷,可是一旦站住了不动,寒风刮到身上,汗水立时结成冰霜,一会儿人就冻僵了,所以累死也不能停下。张保庆挣扎起身,跟随二鼻子兄妹往原始森林深处走。这片老林子里,尽是几个人合抱不过来的杉树,挡住了风势,越往深处走风越小,不过树梢上覆盖的积雪被狂风吹落,也是雪雾迷茫,让人辨不出方向。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浑浑噩噩地不知走了多久,在山下找到了一个洞口。起初以为是山洞兽穴,准备捡松枝点起火把,驱赶野兽。有这处背风的山洞,不至于冻死在深山老林之中。三个人拨开枯藤败叶,提心吊胆地走进去,却是越走越深,地势迂回蜿蜒,似乎是山根的裂隙,尽头有上万年前形成的古老洞穴。


              12楼2013-09-07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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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保庆跟随二鼻子兄妹出发找路,途中见到几具麇鹿之类野兽的白骨,有多处断裂痕迹,显然是失足掉下天坑摔死的,他们三个人也是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洞底,命大得以不死,但越想越觉得后怕,张保庆定下神来看看周围,心中更为骇异。
                洞底没有从上往下看那么黑,可以看到这里也有成片的古树,缠绕着枯枝蔓藤,但是多已腐朽,到处死气沉沉,想来是当年原始森林跟地面一同塌落到洞中,形成了这个深邃的天坑。四周绝壁如削,有一多半洞口被倾倒的树木遮住,人不是飞鸟,有多大的本领也爬不上去,何况山上寒风刮得猛烈,他们仨人身上皮袄都撕扯碎了无法再穿,只好扒下来扔掉,仅穿夹袄,头上是狗皮帽子,脚下有毡靴,在洞中倒不会觉得太冷,走出去却要活活冻死。
                一行三人困在天坑之中,迟早喂了猞猁,逃出天坑又得冻死,死了也不免让猞猁吃掉,张保庆想不出两者之间有什么分别。他头天夜里喝了二鼻子带的“闷倒驴”, “闷倒驴”是土锅烧制的烈酒,足有七十多度,一口下去驴都得趴下,由此得名“闷倒驴”。张保庆也只喝了一口,第二天头还在疼,一早起来什么也不想吃,空着肚子下到深谷放猎鹰捉狐狸,直至掉进天坑,这一整天一口东西都没吃过,这会儿饿得前心贴后背,人一旦饿上来,别的可都顾不上了,如同身后那些猞猁一样,脑子里没了别的念头,只想找东西充饥。
                天坑中看起来一片死寂,但是腐木上生有松茸,张保庆一眼瞥见,伸手要拔。菜瓜奇道:“你拔它干啥?”张保庆说:“这是松茸,难道你们不饿吗?”菜瓜说:“哪是松
                茸,这是兔子腿儿。”张保庆一听兔子腿儿,忍不住直咽口水,以为这形似松茸之物,吃到口中同兔子肉的味道一样。
                菜瓜说:“它长得像兔子腿儿,其实是不老草。”张保庆没见过不老草,却曾耳闻那是一种不能充饥的草苁蓉,他正饿得发慌,二鼻子忽然在他身后的腐木上,找到一大块奇形怪
                状的东西。
                张保庆转身一看,认得那东西是猴头蘑,又名刺猬菌,下黄,通常长在方木伤损腐朽之处,干了以后转为褐
                色,民间有猴头蘑对生之说,往往是雌雄一对,在一块猴头
                蘑对面不远处定会找到另外一块。
                二鼻子拔出短刀割下猴头蘑,他们在附近一找,竟一连找到好几块肥大厚硕的猴头蘑。此物堪称山珍,等闲难得,却不能生吃,只好吞了吞口水,强忍饥火,先将猴头蘑装到
                狍子皮口袋里。天坑中枯枝老藤虽多,可是潮湿腐朽,难以引火,估计手中的火把点不到半个时辰便会灭掉,上边的天也快黑了,三个人匆匆忙忙忙找了几块猴头蘑,不敢再多耽搁,又沿天坑峭壁寻找出路,张保庆发现前边似乎有房屋的轮廓,不过天坑里怎么可能有人住?
                他们仨人心里纳闷儿,又往前走了几步,看出那是一座大宅,黑沉沉的灯火全无,有如阴间地府,三五米高的夯土墙带门楼,挂了两串破灯笼,门上裹有铜皮,两边各画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色彩已然斑驳,离远了看是龙,到近处一看,门上所绘却是两条大蜈蚣。当地传说深山老林中的蜈蚣,不仅是财宝的守护者,也是地狱的门神。


                14楼2013-09-07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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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保庆胡思乱想:“宅子中的人全死了,岂不是处凶宅?这地方会不会有鬼?”他这么一想,似乎能看见大宅中有孤魂野鬼走动,身上感到一阵阵发冷,但是饥饿难忍,他也顾不得害怕了,帮二鼻子点上屋里的灯烛,准备先吃些东西。
                  二鼻子摘下墙上挂的步枪,端在手里看了看,枪是好枪,可放的年头太久,枪栓都锈死了。 菜瓜看到门口有一眼泉水,取水刷去锅底和马勺上的污垢,抱一捆秫秸杆塞到灶下,点上火又往灶膛中添加木柴,但是土灶少说几十年没通过,里边全堵死了,点起火来便往屋里呛烟,呛得三个人满脸黑灰,一个个跟灶王爷似的,眼看地灶没法用,干脆在屋里升起堆火,用短刀将整块的猴头蘑切开,一块块扔到锅里煮。
                  张保庆坐在锅旁两眼发直,他早听说猴头蘑是能上大宴的山珍,猴头鱼翅可称山珍海味,鱼翅是鲨鱼翅,猴头并非真的猴头,而是指猴头蘑,此刻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地拿起马勺,舀了一大勺汤刚要喝,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鬼地方的水能喝吗?”
                  二鼻子说:“你呀,想得也太多了,当年地主大户造村堡般的宅子,里边一定要有活水,或是泉眼或是水井,人可以三天不吃东西,但不能一天不喝水,如果地主的大院套里没有水源,一旦让土匪乱兵困住,全家人便只有死路一条。”
                  张保庆说:“可这宅子里的人,还不是都死了?”
                  二鼻子奇道:“你又没看见死人,怎么能说宅子里的人全死了?”
                  张保庆心想:“那倒也是,确实没看见死人,屋里的摆设一切如常,衣服被子全都没动过,大门从里边关得好好的,若不是积了厚厚的尘土,你说宅子里的人刚刚还在这里我也会信,可见没有遭受到土匪袭击,不过住在大宅中的人,也不像突然搬走了……”他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二鼻子,“到底是什么人出于什么原因,要常年住在与世隔绝的天坑里?当年住在宅子中的人是死是活?”
                  二鼻子说:“我也就是听老辈儿人那么一说,我是怎么听来的怎么说,你俩可别怕,咱们那上岁数的人都听过,当年在深山老林里出过一段奇案,奇案懂不?”
                  菜瓜说:“奇暗……那是相当的黑了?”
                  张保庆说:“不是,奇案是指很离奇的案件,一般破不了。”
                  二鼻子一拍大腿,对张保庆说道:“没错,你也听过?”
                  张保庆说:“我没听过,你怎么树林子放风筝——绕上了,别勾我们腮帮子,快说是怎样一件奇案,又跟门上画蜈蚣的大宅有什么相关?另外你说过蜈蚣守财,大宅的主人很有钱?” 二鼻子言语粗略,并不擅长讲述,只会照葫芦画瓢,当即按他听来的原话,说起了“长白山天坑奇案”,听得张保庆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头皮子直发麻。


                  16楼2013-09-07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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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在东北有一路字号“打得好”的土匪,首领名叫马殿臣,旧社会起名多用“殿”字,殿上称臣,是取将来当大官的意思,别看山里人孤陋寡闻,可是提起马殿臣的字号,老一辈儿人可没有不知道的。据说马殿臣祖籍在山东泰安,幼年出身贫苦,清朝末年,他为了活命当兵吃粮,适逢日本侵略朝鲜,马殿臣所在的清军部队,跟随袁世凯去朝鲜打过仗,回来之后无以为生,依靠“吃仓讹库”过活。
                    怎么叫“吃仓讹库”?清朝各地有官府的粮仓,用于存放禄米,一年到头运粮的大车进进出出,那年头有个规矩,粮食入库之前,地痞无赖可以在半路上白吃白拿,但不是谁想拿就随便拿,你想吃官府的粮仓,必须舍出命去,先挨一顿好打,然后摆一盆烧红的炭让你坐上去,或是让运粮的大车从你腿上碾过,哪怕是从你身上扒下一层皮,你也不能皱一皱眉头,管库的一看拿你没法子了,终究不能打出人命,此后你再到这来,他就给你口吃的,不过再有别人来“吃仓讹库”,你得去充当打手,如果你镇乎不住别人,你那口吃的就得给人家。 马殿臣练过武当过兵,禁得住打,吃仓讹库混一口饭,那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勉强活命。没过多久,大清国垮了台,粮库也荒废了,又赶上老家闹饥荒,持续干旱,庄稼颗粒无收,饿殍遍野。
                    当时马殿臣也活不下去了,他看天下大乱,一天一换旗,各路军阀混战,盗匪蜂起,便带上几个不要命的兄弟,跑到关外深山老林当了土匪,报字号“打得好”,凭着心狠手辣,到处洗劫地主大户,他们这伙土匪杀富济贫,专抢为富不仁的大户人家,不管得了多少钱,都要分一部分给穷人,所以在老百姓口中名声不错,但是杀人太多,向来不留活口。
                    以前的大户地主,多是地方上的豪族,一家子几十上百口人,全住在高墙大院之中,院墙上有带炮孔的碉楼,里头养着炮手和棒子手,易守难攻,土匪来得再多也打不进去。不过马殿臣不是一般人,有胆有识,脑子也好使,经常扮成戏班子混进去,以前地主老财家里有什么大事小事,必请班搭台唱戏。马殿臣怀揣利刃,带几个手下打扮成戏子,趁机混进去里应外合,半夜打开大门,让外头的土匪冲进来,杀人放火之后扬长而去,他用这个法子,接连血洗了好几家大户。
                    常言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有一次二道沟许大地主纳妾,要请个戏班子热闹热闹,马殿臣想混进去抢许家粮仓,手下兄弟劝他别去:“许大地主良田千顷家财万贯,那是当地最有钱的人,粮仓堆得冒尖儿,家里养的炮手,全有甩手打雁的枪法,许家姑爷又在县城保安团当官,有钱有枪有势力,况且那厮诡计多端,出了名的阴险狡诈,咱可别上了人家的当。”马殿臣耳根子硬,不信那一套,非去不可,结果中了埋伏,刚进去头上便挨了一闷棍,没等他明白过来,已让炮手拿枪顶住,按在地上绑了个结结实实。
                    原来是许大地主勾结官府,设套儿捉拿土匪,事先早有布置,四处都是伏兵,马殿臣一时大意,让人家来了个关门打狗。按许大地主的意思,应该立刻把马殿臣的脑袋砍下来,再拿人头去领悬赏,以免留下后患。可是好不容易活捉到一个有字号的土匪头子,上上下下都等着邀功请赏,又有官府派过来的人,许家也不能自作主张,便将马殿臣打个半死,装到大车里连夜押送省城。到公堂上要了口供,按律断了一个枪决。下在深牢大狱之中,准备等到秋后处决,到时要给马殿臣五花大绑,插上招子游街示众,然后再枪毙,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官府将马殿臣关在牢房里,给他好吃好喝,那是为了等到枪毙游街之时,匪首脸上的气色不会太难看。要不然饿得半死不活,挨个告诉老百姓这是有字号的土匪头子“打得好”,怕也没人相信,因此一天两顿,有酒有肉,肥鸡烧鹅,换着样儿的来,管牢的也不难为他。可是牢房里关的并不是马殿臣一个人,还有别的囚犯,有杀人抵命的,也有含冤受屈的,不过这些囚徒可没这么好的待遇,动不动便要挨一顿狠揍,三五天才给半块窝头,一个个衣不遮体皮包骨头,饿得都跟鬼似的。那些人瞪眼看马殿臣吃肉喝酒,眼馋得要命,纷纷跪地磕头口称爷爷,哀求他分一口。
                    马殿臣虽有不少手下,可是省城有军队驻防,当时的土匪连地主大院也打不进去,又怎么敢进攻省城?马殿臣自知难逃一死,没心思理会别人,吃饱了倒头便睡,听到别人求他,他连眼皮子也不抬一抬,他倒不在乎掉脑袋,从当土匪那天开始,脑袋就别裤腰带上了,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可他没想到大牢之中,竟会有一个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怪物。


                    17楼2013-09-07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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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得好”马殿臣,坐在牢房中等待枪毙,他看大牢里关了个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个妖怪,两只手长反了,左胳膊长右手,右胳膊长左手,手心朝外,手背朝内。从狱卒到死囚,全然不拿这怪物当人看,谁见了谁打,路过也得踹上两脚,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这个人长的也招人厌,獐头鼠目,眼神猥琐,蜷缩在墙角,身上破衣烂衫,脏得和地皮一样,打他也不还手,骂他也不还口,别人不给他东西吃,他便去捉墙缝里的虫子和老鼠,活生生往嘴里塞。
                      马殿臣见此人实在是可怜,找别的囚犯一打听,得知那个人没名没姓,别人管他叫“土头陀”,东北民间传说中黄鼠狼子变成人是“土头陀”。听说他刚一落地的时候,爹娘看生下来一个怪物,不敢留在家里招灾,趁半夜扔到了坟地,也是命大没让野狗吃掉,却被一个偷坟盗墓的老贼捡到,抱回家当了徒弟。
                      土头陀自从会走路,到处跟他师傅钻坟洞子,打小穿的衣服,都是在古墓里殉葬的童男童女身上扒下来的,十来岁的时候他师傅去世,留下他一个人,从不跟任何人打交道,常年住在古墓山坟之中,人们也怕他,见了他都以为见了妖怪,有多远躲多远,避之唯恐不及。
                      后来有个跑江湖卖艺的人路过坟地,刚好看到土头陀从坟洞中钻出来,也被吓得不轻,以为不是野人便是僵尸,躲到坟后看了半天,瞧出是个畸形的怪人,于是设法将土头陀捉住,逼他吃下哑药,又戳聋了耳朵,套上锁链,到处招人来看,借机敛财,平时关在牲口棚里,衣服也不给穿。有一天绑缚不紧,土头陀从牲口棚里脱身出来,三更半夜掐死了江湖艺人全家良贱,转天到处乱走,很快让官府拿住。虽然江湖艺人咎由自取,但是其家人皆属无辜,因此上断了个枪决,打在大牢中好几个月了,只等秋后枪毙。
                      马殿臣听完,更觉得土头陀也是个命苦之人,告诉其余犯人别再难为这个怪人,他是待决的死囚,在牢里说一不二,说出来的话,没有人敢不听,从此马殿臣不管吃什么,都给土头陀分一半。可是土头陀怪里怪气,给他吃他就吃,吃完也没个好脸,其余囚犯看在眼里,无不暗骂马殿臣是个傻瓜:你将肥鸡烧鹅扔给狗子吃,狗子还会朝你摇尾巴,给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土头陀有什么好处?
                      马殿臣一时怜悯土头陀,同是押在牢中等死的人,哪还指望有什么回报,怎知又聋又哑的土头陀擅会掏洞,偷偷在牢房地下掏出个窟窿,神也不知,鬼也不觉,枪决的前一天,他带领马殿臣从地洞里逃了出去。马殿臣两世为人,又惊又喜,真没想到土头陀有这等本事,他先去杀了许大地主报仇,随即同土头陀逃进了深山老林,过了两年从山里出来,也不再当土匪了,改名换姓,变成了地方上首屈一指的巨富。
                      有人说马殿臣是挖坟掘墓发了横财,其实土头陀会看风水,能观草木枯荣,辨别山中金脉走势,他知恩图报,指点马殿臣到山里挖金,那可真是发了大财,摇身一变,当上了地主大户,置办下良田万顷,娶妻生子。据说大军阀张小个子,当年都要跟马殿臣借钱充军饷,由此可见他是多有钱,在东北有“金王”之称。
                      不过改名换姓,瞒得了三年两年,却瞒不了一辈子,何况树大招风,终于有人往官面儿上告发,说“金王”是以前的土匪头子马殿臣。马殿臣自己也明白,钱财太多招人眼目,况且身上背的人命不少,黑白两道全盯着他,落到谁手里也得不了好。一次他同土头陀进山堪舆,无意中找到一个天坑,他在那里造了一座大宅子,存放他所攒下的财宝,门上画蜈蚣做门神,是因为蜈蚣能守财,挖金之人皆拜蜈蚣,他一看风声太紧,在外头混不下去了,便带领心腹手下和几房妻小,躲到天坑大宅之中。大宅仓廪中屯有粮食,加之在外围开荒耕种,可以做到自给自足,原始森林中的天坑十分隐蔽,凡是知道路的人,全被土匪杀了灭口。
                      后来日军占领了东三省,多次派出讨伐队,以剿灭马匪的名义进山搜寻天坑,无奈找不到路,均是无功而返,相传“金王”马殿臣,为了躲避剿捕,切断了下到天坑底部的道路,又用树木枯枝遮挡了洞口,上边盖满落叶,从那往后,神仙也找不到这个地方了。


                      18楼2013-09-07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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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保庆常说自己胆大,到这会儿两条腿却不住发抖,漆黑阴森的大宅中,有一屋子纸人,虽然蒙了一层灰尘,但是用火把在跟前一照,仍能分辨出红裤绿袄,脸上涂脂抹粉,看上去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荒宅大屋,深陷在天坑之中,洞口被朽木遮盖,各处均是漆黑一片,屋里又摆放了很多纸人,更如同古墓地宫一样阴森诡异,二鼻子兄妹也吓得不轻,张口瞪眼,半晌说不出话。
                        三个人面面相觑,均想问对方:“当年躲在荒宅中的土匪,全变成了纸人?”
                        看到屋中的情形,换成谁都会这么想,张保庆要往后退,但是两条腿不听使唤。
                        过了一会儿,发觉那些纸人并不会动,其实纸糊的人也不可能动,他们三个人硬着头皮,瞪大了眼上下打量。就见纸人身上还有布条,分别写了字,男纸人是真童子,女纸人是陈花姐,堂上供了神牌,屋子角落中摆了火盆,供桌上是几个大碗,碗里的东西已经长了毛。
                        张保庆恍然大悟:“看来是死了人设下的灵堂,屋里都是烧给阴魂的纸人。”
                        二鼻子说:“不是,我看像是跳庙破关时烧替身用的……”
                        张保庆是一处不到一处迷,十处不到九不知,不明白烧替身是什么意思。
                        旧时东北有种很特别的风俗,叫做“跳庙破关”,二鼻子兄妹也是听说过没见过。听说那个年头,谁家生了孩子,要先找先生算卦看命,如果说算命先生看出孩子有来头,是在天上给神仙牵马的童子投胎,平常人家养活不住,就要等到孩子七岁那年的阴历四月十八,让家里大人领去庙里跳墙,提前备下供品,扎好穿红戴绿的纸人当替身,扎的越多越好,小孩勒上红裤腰带,骑到庙里的长条板凳上,请来算命先生念念有词,说什么舅舅不疼姥姥不爱,一巴掌打出庙门外,说完抬手往孩子头上拍三下,扯掉红裤腰带,家里大人给了跳墙的钱,立刻带孩子出门,半路不许回头,走到门口让剃头师傅剃个秃头,不是全剃秃了,头顶留下一撮,破去此关,等于免了灾祸,可以长命百岁。搬进庙里的纸人叫替身,让纸人替小孩上天,按迷信的说法,跳过墙烧过替身的孩子好养活,有的小孩后脑勺上留个小辫儿,意指留住,也跟“跳墙破关”相似。
                        二鼻子说:“屋中摆放纸人神位,又不是灵堂,十有八九是要烧替身,马殿臣当年躲到此地,身边带了妻妾子女,很可能是马殿臣的儿子到了岁数,那一天要‘跳庙破关’,但是没做完,替身纸人也还没烧……”
                        张保庆问:…跳庙破关’许不许换日子?”
                        二鼻子说:“不许换。”
                        张保庆说:“那就简单了,土匪头子马殿臣给他儿子‘跳庙破关’,是阴历四月十八,当天发生了变故。”
                        二鼻子点了点头,不知阴历四月十八出了什么祸事,宅子里的人全消失了,一转眼过去了六十几年,空屋变成了荒宅,东西原样不动地放着没动,可凭他们俩人的脑子,实在想象不出当时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有催命的阎王要命的小鬼找上门来 张保庆问:…跳庙破关’许不许换日子?”
                        二鼻子说:“不许换。”
                        张保庆说:“那就简单了,土匪头子马殿臣给他儿子‘跳庙破关’,是阴历四月十八,当天发生了变故。”
                        二鼻子点了点头,不知阴历四月十八出了什么祸事,宅子里的人全消失了,一转眼过去了六十几年,空屋变成了荒宅,东西原样不动地放着没动,可凭他们俩人的脑子,实在想象不出当时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有催命的阎王要命的小鬼找上门来?
                        菜瓜怕这屋里有鬼,总觉得身后冷飕飕的,见张保庆和二鼻子站在那胡乱猜测,说了半天还没说完,她想尽快找到皮袄,赶紧离开荒宅,当即往前走了几步,经过摆放神牌的供桌时,突然发觉帷幔下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脖子。


                        20楼2013-09-07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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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瓜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往后退,她这一动,把那俩人也吓得不轻,二鼻子接过她手中的火把,往下这么一照,看见帷幔下伸出一只人手。
                          张保庆和二鼻子瞪大了眼看过去,见那只手干瘪乌黑,好像并不会动。
                          大屋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火把举在手中,照不到脚下,供桌上铺有帷幔,里边可能是个死尸,干枯的手伸到外边,一动也不动,刚才菜瓜走过去,一脚趟到那只手上,屋里黑灯瞎火的,她以为脚脖子让鬼扯住了,脸都吓白了。
                          张保庆说:“妹子没事儿,你哥哥我在这儿呢,谁敢动你,我给他脑袋拧下来!”说这话也是给他自己壮胆,嘴上发狠,却不敢往前凑。
                          二鼻子是深山老林中的猎户出身,毕竟胆大,一手握住柴刀挑起幔布,另一只手拿火把要往里边看,供桌幔布上也积了厚厚一层灰,一挑开呛得人睁不开眼,只好往后闪躲,等到灰尘落下去,幔布下露出一具枯骨,这人死了很久,头发还在,皮裹枯骨,已经看不出长什么样了,脑袋扣了一顶三块瓦的狗皮帽子,身上穿鹿皮袄,不知为何躲在供桌下边,又是怎么死的。
                          张保庆听二鼻子口中所说的马殿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子,在大牢中等待处决也不在乎,不至于这么怂躲在供桌下边,活活吓死了。
                          二鼻子说不是马殿臣,此人两只手长反了,是马殿臣的结拜兄弟土头陀。 一个人两只手长反了,左手长右边,右手长左边,以往迷信之说,这是上辈子被人大卸八块,二辈子投胎做人,司王爷一疏忽,给他安反了。当然是胡说八道,不过反手之人并非没有,只是很少很少,马殿臣身边也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反手的人,死在供桌下的这位,是土头陀不会错。
                          土头陀一生下来,就被扔在坟地,常年住在坟洞古墓里,胆子不是常人可比。张保庆和二鼻子离得老远看了两眼,也看不出是怎么死的,他们惦记马匪大宅中的财宝,这个念头一起,可就走不动道了,六匹骡子八匹马也拽不回去,对于马殿臣一伙土匪的生死下落,只是出于好奇,并不想追根究底,也怕找上麻烦。
                          三个人没敢动土头陀的尸身,又将供桌帷幔原样放下来,继续往宅子深处走。后边不仅有住人的屋子,也有屯谷仓和库房,但是除了堂屋供桌下的土头陀,再没看到其余的死尸,也没找到马殿臣的财宝,他们翻箱倒柜,找出几件土匪穿的皮袄,箱子中撒过旧时的防蛀防虫药粉,为了抵御寒风,也顾不得有股子呛人的怪味儿,胡乱穿在身上。
                          一路穿门过户,不觉到了尽头,跟堂屋规模相当的一间大屋,门户洞开,屋中没别的东西,只有一条很深的洞道,洞壁凿痕宛然,里边用木柱做了简单支撑,隔几步放一盏油灯,不过也已油尽灯枯,没有一盏点得起来,深处冷风飒然。三人相顾失色,原来土匪不只躲在天坑里,还在此地找到了金脉,也许是这个洞挖得太深,引出地底大蜈蚣,大宅里的人全让它吃了!


                          21楼2013-09-07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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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保庆和二鼻子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只在堂屋死了一个土头陀,别处没有任何争斗或逃命留下的痕迹,马匪们个个有枪,到得生死关头,绝不可能束手待毙,如果洞中真出来一条蜈蚣,大到能把所有人都吃下去,这么个庞然巨物,一定会撞坏洞中的支柱和油灯;要说危险在洞道深处,住在大宅中的人,不止是马殿臣和他的手下,还有妻儿老小,即使洞道中发生了意外,也不至于全跟进去送死。
                            张保庆说:“生来反手的土头陀没准会妖法,马殿臣一伙土匪分赃不均,全死在了此人手中。”
                            二鼻子说:“马殿臣和土头陀的为人,我也只是听说,反正按老辈儿人所言,此二人不会反目成仇。别看马殿臣是土匪,可是很够义气,他跟土头陀是一个头磕到地上的拜把子弟兄,什么叫拜把子结义,那就得跟刘关张一样,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土头陀也不会妖法,只是跟个盗墓偷坟的师傅,学过看风水,马殿臣在山里挖出的金子,皆是土头陀指点,你想想他如果是贪财的人,怎么会将金脉指给别人?”
                            张保庆说:“有句话之前我就想问,既然土头陀会看风水找金脉,为何还跟他师傅住在坟洞里,衣服都是穿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二鼻子说:“那你是有所不知,都知道东北金多,可是到老金沟里下苦的人,或是干活累死,或是半夜让狼掏了,或是途中让土匪打了闷棍,枉死的不知有多少,发财的可就那么几个。会看金不等于找得到金脉,还得有运气,当年土头陀带马殿臣逃出大牢,二人为了躲避官府追捕,一同躲到老林子里,无意当中看到了金草,顺地势挖下去,挖出了一条金脉,金有河金山金之分,山里的金脉是山金,挖顺了挖出来的全是狗头金,一个一个的大金疙瘩,马殿臣打那开始发了横财,从山上下来之后,改名换姓当了几年地主大户,不成想被人认了出来,不得已再次进山为匪,此人跟土头陀是结拜弟兄,同过患难,共过富贵,不大可能自相残杀。”
                            俩人说了几句,不得要领,无法确定大宅中的马匪失踪之事与挖掘金脉的洞道是否有关。二鼻子发财心切,执意要进去找马匪的财宝或金脉,哪怕随便捡到点什么,也够他这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忍饥受冻到老林子里打猎。菜瓜拦不住二鼻子,又担心他有什么闪失,只好跟随在后。 张保庆站在洞道跟前,只觉得全身寒毛竖起,好像面对张开大口吃人的魔物,不由自主的发怵,可他又想起那么句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别因为一时胆怯不前,错过了马匪的财宝,过后还不把肠子悔青了?
                            张保庆看到二鼻子兄妹走了进去,他也来不及多想,横下心进了洞道,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沿途多绑了几根火把备用,三个人每人手持一根,一个挨一个往里走,看马匪当年挖金掏出的洞道漆黑阴森,但见两壁凿痕累累,裸露的岩层中金光熠熠,尚有残余的岩金,但是成形的狗头金早让人挖没了,他们走了很久还不到尽头。 【】
                            说话已是半夜三更前后,火把只能照明身前几步,周围好像已被无边无际充满死寂的漆黑吞没。二鼻子纵然命硬胆大,走到这会儿心里也是没底,越走越慢。张保庆更是揪着个心,两条腿拉不开栓,正犹豫着要不要掉头折返,脚下踏到一个黑色的瓦罐,他低头这么一看,发现洞道两边还有不少同样的黑色瓦罐,奇道:“怎么有这么多骨灰坛子?”他寻思当年的马匪没准是用骨灰坛埋金,说着话往前凑,想看清楚里边有没有东西。二鼻子惊呼道:“你快给我回来,里边的东西不能看!”


                            22楼2013-09-07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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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匪当年炸开的地底洞窟,是处亿万年前形成的古洞,不知其深几何,洞壁有粗可合抱的溶洞化石,盘旋向下延伸,人可以从上边绕行下去,最奇怪的是下边亮如白昼,比天上的银河还要璀璨通透,光雾流转,将他们三个人的脸都映成了青灰色。奇景虽美,却分外的诡异,让人触目惊心。
                              三人只看得目瞪口呆,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过了好一会儿,双眼渐渐适应了洞窟中的环境,才看出并非鬼火,而是一个寂静无比的地下荧光湖,湖上存在大量原始发光蜉蝣,这种长尾蜉蝣形似蜻蜒,却只有一对磷翅,身子像鱼,足有一般人手掌那么长,它们拖拽着发出阴森白光的长尾,成群地在湖面振翅徘徊,形成一团团离奇的光雾。这种长尾蜉蝣生命短暂,忽生忽死,生死只在一瞬之间,死掉的长尾蜉蝣落在水面上,身上的磷光一时不消,但是再也不动了,死去的蜉蝣一层覆着一层,几乎遮住了广阔的湖面,从高处往下看,好像是地下湖在发出荧光。
                              张保庆心想:“马殿臣土头陀一伙躲在山里挖金,挖出这么个古洞,里边的地下荧光湖,更是做梦也梦不到的奇观,马殿臣大宅发生变故的那一天,似乎是阴历四月十八跳庙破关烧替身的日子,是不是在当天挖到了这个古洞?那些下落不明的马匪们难道是去了地下湖,下去以后再也没回来?为什么又只有土头陀一个人死在外边?”
                              他听不到半点声音,心里却比之前冷静得多了,这一个接一个的谜团,让他越想越是不安,比划手势对二鼻子兄妹说:“咱们走到这也该看明白了,洞窟深处没有金脉,地下
                              湖只有无穷的死蜉蝣,死的太多了,密密麻麻,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头皮子发乍,那玩意儿你即便捉到活的,过不了多一会儿也会死,活不过一时三刻,要几只死蜉蝣又有何用?咱仨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顾不上追究那些马匪是死是活了,如果进来的洞道没有被塌方堵死,说不定还能出去。”
                              二鼻子点头同意,因为他同样感到那阴森诡异的荧光湖很是可怕,难以形容的古怪,说不出为什么怕,反正是让人觉得不能接近,他也对张保庆打手势,同时告诉菜瓜说:“洞道中炸塌了一些泥土碎石,但是听动静,落下的土石,似乎还不足以将洞道完全堵死,可以再捡两坛子马匪留下的炸药,吓退其余的猞猁,等到走出大宅之后,再绕天坑峭壁看看有没有出路,多半可以脱困。出去找了屯子里的人帮忙,再下来寻找马殿臣埋下的财宝不迟,那些好东西准在大宅之中。”
                              话说他们三个人转身要往洞外走,却听地底发出一阵阵怪响,声似潮涌,源源不绝,二鼻子兄妹一听到这响动,好似被什么东西攫住了魂,两眼直勾勾地转过身去,又往古洞深处走去。


                              24楼2013-09-07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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