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我低估了你对我的了解,还是高估了我对你的戒心?
鼬知道这个计划不够完美,但要甩开鬼鲛单独到木叶村里去也只有这次机会了。
所以他故意用疲累做借口,支开鬼鲛去应对木叶的追杀,自己却转而变身后潜回了木叶。只要及时回来,晓不会察觉什么的。
木之叶仿佛是个被四季遗忘的地方,那浓淡相宜的绿从不会因时光流转而褪色,爽利的暖风吹开高远天空上闲散的云彩,让本就剔透的蓝变得纯粹。相信任何踏足这个草木葱茏的村子的人,都无法相信这样的温暖和美好是建立在历代忍者的累累白骨之上,甚至他们中的许多人其实并不是忍者。
鼬按捺住躁动的心跳,停在宇智波老宅后面的小山坡上,仔细查看着一片不起眼的地方。这里有他和弟弟佐助一起留下的记号。
地表上的杂草和周围一样高,土看起来也是旧的,和四周并无二致。鼬犹豫了一下,继而对自己苦笑:大约佐助早就忘了这事了吧?
18岁的青年已经许久不曾在脸上流露过任何表情,但当他一个人独处,特别是面对这满溢着童年回忆的场景时,他还是由衷地感受到了怀念和苦涩。
用查克拉探查了土里的情况,大致确定这里不会有起爆符,遂小心地用苦无挖开了这一小块地表,一个并不精美的大号塑料胶囊露了出来。鼬仔细查看确认并无机关后,就隔着布把它拿走了。
佐助……你还记得吗?
你6岁入忍者学校的第一个假期作业,老师要求你埋一个时空胶囊。一贯守不住秘密的你破天荒地怎么都不肯告诉我究竟埋了什么,却要求我在7年之后自己来取。
我从暗部请了半天假陪你一起到后山完成这个任务。那天你表现得很乖很小心,我知道那是由于我那段时间太过冷落你的缘故。所以我逃了下午的半天班,带你去做手里剑修行。当背着扭伤脚的你回家的时候,全世界似乎正在我的肩膀上安睡。
鼬在和鬼鲛碰面以前,自然已把这极重视的物品妥善地藏在了房间内。虽然心情迫切,但他必须等,现在的环境不容许他涉险。
饭后回到房间,打开包在外面的布料,仔细查看了胶囊的封条,完好的旧纸上稚嫩的笔迹仿佛刻进骨骼般熟悉。
鼬伸手,又退回来。取出半锭银子反复摩擦胶囊表面,银子没有任何反应。
自己还在怀疑什么呢?鼬苦笑。7年以前的孩提旧事,佐助也许已经忘记了,而且在那个月圆之夜以后,佐助怎么可能想得到罪大恶极的我还会回来取这个?
即便如此,鼬还是小心地用苦无划开了胶囊。老化的塑料壳四散裂开,里面的卷轴却没被伤到分毫。还是没有起爆符。
鼬继续隔着布操作,割下部分没有字的卷轴和胶囊的碎片一起拴上在苦无上轻轻沉入了窗外的水池底。几尾红鲤被异物惊醒后快速散开,水面被划开几道裂纹,映出破碎的月。
然后仿佛期盼着心爱之人的信一样,鼬无法按捺焦急的心情等着看鲤鱼的反应,于是隔着布料翻开卷轴读了起来。
11月2日 金曜日 清(错别字)
从今天开始写日记。
会写名字和很多字了。母亲告诉我明年要上学了。
上学很好。可以学东西,早日成为忍着(错别字)
(通篇都是假名,字迹稚嫩)
11月12日 日曜日 阴
从过去10天的测试结果来看,母亲似乎的确不会看我的日记……可以写真话了。
鼬那家伙真是的,说什么要我从小就写日记,将来回头看会特别有意思什么的。
要不是他说的,谁要写什么日记啊。这每天无聊的生活……
而且写了日记他又不看……切,不对,日记这种东西才不会给他看呢。
……省略百余字
(假名和汉字夹杂,字迹较潦草)
12月31日 (天气和星期都没写)
鼬这家伙又爽约!他居然又爽约了!
还说什么临时有任务,明明止水都说漏嘴了。
小小年纪就去泡妞有什么好的嘛!
(力透纸背,字迹潦草)
……省略百余字
还说陪我一起守岁的。
每次许诺都不遵守,那还要许诺做什么?明明就认为我不重要,明明就认为我是个累赘……
就算回来看烟火,还不是要叫上止水一起去守岁?!
每次都这样……(卷轴上似乎有水干掉的痕迹)
……省略数百字
鼬放下卷轴捏了捏眉心,努力回忆着:佐助5岁那年的新年,自己是在……?啊,对的。是止水有了个绝密任务去不了新年守卫的普通任务,上级又希望有个带写轮眼的忍者过去,就找了自己。止水这家伙居然编了这么个谎骗佐助!?这是何苦来……难怪新年回来佐助怎么都不让自己进门,当时还以为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爽约。想不到还有这档子事……这俩人真是让人不安生。
鼬无奈地摇了摇头,不仅莞尔。佐助呵,佐助。
半片月华渐渐从云翳掩映露出,木框玻璃窗被瑟瑟山风吹得啪啪作响,舞动的枝桠在屋内投射下诡谲的影子。鼬松开卷轴,喝了口冷掉的茶,抬头环视四周,这黑暗和寂寥和刚才片刻的阅读形成太过鲜明的对比。
鼬为自己竟然完全沉浸到过往的静好岁月而感到惊讶,耽于美好回忆或是过分放松对他来说无疑是奢侈的。
真正让他意外的是:这份日记从内到外似乎真的没有任何机关。他仔细查看了门外的池塘,那些鱼已然进入熟睡的状态,一盏茶前沉入湖里的胶囊和卷轴好像没对它们有任何不利影响。
鼬放松了表情,说不清心里为何会有淡淡的失落。佐助想必是遗忘了7年前的这个约定了,所以这个写满了兄弟俩亲密无间的童年回忆的卷轴才会这样原封不动地停在几寸黄土之下,尘封得仿佛是多么久远的回忆一般。
抑或,佐助就算忆起这件事,也绝想不到自己还会回来取吧?毕竟,在那个炼狱般的夜晚后,佐助对这个世界所有的认知都已被颠覆,而这一切的核心,就是他的兄长,宇智波鼬。
人生的路上我们本一路同行,可惜我强行扭转了你我的轨迹,怨不得任何人。
鼬并没有陷入情绪太久,注意力很快被手中这份写满了弟弟童年回忆的卷轴重新拉回那美好的过去。终于放松下来的他直接徒手翻阅着日记,甚至用手慢慢地抚摸那稚嫩的笔迹。在日记的最后写道:
9月12日 土曜日
学校老师好烦人啊,说什么要把日记装进时空胶囊,等最爱的人来打开什么的。
我哪有什么最爱的人啊……
……算了,随便找个人来顶包吧。反正鼬是个好脾气的……
9月14日 月曜日
没想到鼬居然会答应陪我去埋胶囊诶!!!嘿嘿。
不过这家伙不会又爽约吧?
他再敢爽约,我就……我就不理他了!
昨晚一夜没睡。头好昏。昨天爸爸跟哥哥到底说什么呢?大半夜的。老爸还吼我……
总感觉老爸和哥哥之间好像变紧张了,会不会就是因为那些什么XX任务啊?(两个字被涂黑)哼,反正是自己的日记。我偏要写脏话,狗屁任务,狗屁狗屁!
反正哥哥从不说脏话,他什么都好。估计要不是他俩昨天那样,老爸还能再说一句: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受不了他。
如果老爸非要逼鼬去做什么他不愿意的任务的话……那就只有先跟鼬一起出走了。
虽然父母估计会很难过,但是过几个月,到时候他们都消气了,我们就回来。
父母那么疼我们,不会有事的。
大不了让鼬去顶,哼,反正老爸偏爱他。
鼬不会……拒绝跟我一起离家出走吧?
应该不会的。虽然他经常爽约,但起码会答应我。
从前天开始攒的船票钱才只有一点点,看来至少要再过三个月才可以攒够买船票的钱,不行就只能去兼职了。买红豆包的大婶好像说过如果我帮忙的话,她很欢迎的……
真是的,忍者当得那么了不起,还当暗部,真要私奔还不是要靠我攒的零花钱买船票!
(后面的字迹越来越潦草,似乎是困了。)
读到私奔两个字,鼬止不住有些惶急地合上了卷轴,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稍微平定了一下突然快起来的心跳。重新翻开卷轴仔细从头又读了一遍最后这一篇日记。
稚嫩叛逆的语气,字里行间透着浓而甜蜜的兄弟情谊,真是的,明明是自己想多了,佐助没有那个意思。怎么能用这么龌龊的想法去揣度弟弟的意思?
但刚刚怎么会有种秘而不宣的心事被人道破的感觉?
鼬在记忆沉浮中睡去,一夜无事。天将破晓时,鼬在胸口难忍的烦恶中醒来,四肢发冷,滞重,眼前阵阵发黑,最可怕的是,他感到每次呼吸都会牵扯到肺部的疼痛,仿佛未熄灭的火炭灌进了肺部般灼热的痛。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来到水池边,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池翻白的鱼,立刻意识到不好。
鼬快速回忆了自己所知道的医者的位置,用最快的速度拟订了一个方案,虽然有纰漏,但他只能孤注一掷,现在他还不能死。
当他终于甩开鬼鲛的水分身来到一个药师家里,强迫他为自己解毒的时候。身体已经达到了毒发的顶峰,完全无法催动写轮眼,双目失明,咳血不止。
他斜靠着用几个药袋子支撑住绵软的身体,藏在袖中的手握紧苦无的刃,殷殷的血浸透布料然后染红了药袋。藉着疼痛和长期训练出来的惊人毅力,他维持着清醒。
每次药师试图逃跑的时候,都会有苦无楔入他附近的什么东西。毫无疑问,它来自背后那个脸色惨白如鬼魅的黑衣人。
让人恐怖的求生欲和金刚一般的精神力。
当一整天的密集治疗告一段落,时间已经到了清晨。脱力的医者已经晕倒在地,鼬也终于放松自己,立刻陷入了昏迷。
昏迷前,鼬想:这大约是自己最冲动最不顾后果的一次,所以也算是应得的下场。自己应该想到,离开佐助已经5年了,在仇恨的引诱下,佐助是无论什么样的尝试都会做的。
真正让自己漏算的,却是佐助居然真的想到自己会回去取这个胶囊?那个亲自手刃全族的自己……如果佐助可以想到这一层,那么佐助究竟知道了多少呢?关于一族亡覆的真相,关于自己的叛逃,关于自己对佐助……
佐助啊,佐助。究竟是我低估了你对我的了解,还是高估了我对你的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