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牙》
没有夜刈十牙和黑主灰阎的人生怎么会幸福。
1.暗香
黑夜有种独特的香味儿,它苟存于世,被寂寞放大,夜刈十牙尤其醉心于此。
粘着湿气与霜雾的圆月像是只迷蒙的眼睛,柔和的光芒犹如黑色幕布上流淌的河流,河流两侧清辉点点,俱是星子。原本黑色才是生命最为熟悉的颜色,任何生命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便要独自面对漫长而刻骨的寒冰黑暗。我们千辛万苦地爬出黑夜,惟光明相,却忘了恐惧恰恰源于无法掌握。
大多数人对于夜身怀惧意,正因如此黑主灰阎才更爱它。他是天生的夜行者,在夜里行走或杀人都犹如呼吸般自然,不,有时他杀人比呼吸还要自然。他从上司那里接任务,轻描淡写地在本子上记下名字与地点,很快地便又将之逐一划去。
命是什么,对黑主灰阎来说,一条命一道杠。有时墨香还残留在纸上,血却已经冷了。对于杀手,到底什么能比生命还要轻贱?大概只剩荡妇的贞操与骗子的承诺堪比,用钱买的到的通通廉价的很。有时他也跟着上司与买主议价,他在门外守着,讨价还价到激烈时候他便点起一支烟,烟雾缭绕中听到屋内的买主尖声道:“他的命怎么值得上这个价钱!”上司通常是带着胜利的微笑推门而出,顺手在他的本子上再添一人的姓名,黑主灰阎把烟掐灭,将烟蒂丢在脚边。
黑主灰阎束好一头长发,椭圆的镜片反射着冷冷月光,他看着身边弃尸横陈暴露于月华清亮之下,缓缓收刀。
杀人如麻,黑主灰阎的解释是,杀人多到了心神麻木的境界。人是会思考的芦苇,他来除草。黑主灰阎早知他杀的不是别人,只是在杀自己,而他也并不是人,他是杀戮的利刃,野兽的獠牙。
黑主灰阎倚在茂密树林中的一颗高耸入云的古木旁,长发蜿蜒而下垂至裸露的胸前。是夜,他穿了件单薄的和袍,发丝缠绵,像是刚刚出浴的美人。黑主灰阎借着月光垂眼确认猎物的信息,夜刈十牙。
他收起名簿,身形一跃纵上树梢。登高俯瞰去,火光由远及近,黑主灰阎守在车队的必经之路上,俨然不动,形如死神。待车队经过他脚下,黑主灰阎双足轻点树枝飞身跃至车头,浩荡人马顿时慌作一团。他回身望去,人影纷杂间哪里找得到夜刈十牙。
黑主灰阎仰头看着暂作休憩的古木枝叉间撑起的庞大树冠微微愣神,忽觉这棵樟树似乎格外不同。那人跨马奔驰而来,刀锋如游蛇般笔直,迫近门面。黑主灰阎抽出长刀去挡时他却堪堪收手,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持刀削去他一缕水色长发。他的长刀带着风声呼啸到他耳边,毫无花哨的一刀却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何为战栗,大约便是如此,他握着刀的手已在发抖。他并不怕,不如说是兴奋更重。
黑主灰阎有些迷醉,他眯起眼睛看面前这人,似是哪里见过一般。夜刈十牙见他面色微微泛起潮红,暗叹真乃造化绝妙。黑主灰阎四肢骤然瘫软,单膝轰然跪地再以长刀抵住地面才不至瘫倒。他忍下汹涌而来的燥热,咬着牙问道:“你动了什么手脚?”
夜刈十牙居高临下笑道:“我倒想问你,你想动什么手脚?”那声音十分奇怪,与正常人的发声不同,略显沉闷的鼻音似乎曝露了什么诡计。他伸手握住黑主灰阎的手腕将他拉上马,夜刈十牙把他圈在怀里从他手中夺过刀来,叹道:“好刀。”
黑主灰阎鼻息间萦绕着香樟树淡淡的幽香,那股温香愈重引他沉沦。方才他独立风寒已是难以自持,此刻两人的体温与气息交错更是快要将他逼疯。他按捺不住地喘息道:“……下流,用这样的伎俩……”
夜刈十牙却忍不住大笑,故意在他耳边撩拨:“雇你杀我的人没告诉你这条路上需要绕行么,这树上开的是迷情花,算起来现下正是花季。”
黑主灰阎香汗淋漓的在他怀里挣扎着,像只不安分磨蹭的猫。夜刈十牙取出早先塞入鼻道的香樟叶,埋头在他肩窝内深嗅,当真幽香四溢,顿时多了几分情动。
“夜刈十牙……我定要杀了你……”
夜刈十牙仍是含着他的双唇吻了下去,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者,不外如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