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北阙
迎新世子嫔的喜辇自西面迎秋门入,过长道入庆会楼,王上王妃居高位,下列群臣。
辇鸾掀开,南恩宜扶着内侍的手而出,正红色的喜服坠了无数明珠。自今晨梳妆始已过数个时辰,怕染了唇上的胭脂也未进食,偏巧吉时日头正毒,此刻只觉得发髻上沉甸甸的事物压得肩颈酸麻,刚刚站稳一阵目眩,却又得仪容恭敬,阖笑得体,李恪站在不远的地方,世子朝服整洁,朝着她含笑示意。
也顾不得许多,踩着标准的内宫步子,向前而去。
突然有人挡在面前,南恩宜诧异的抬头,漫天的喜色之下,来人素色的短衣,月白的襦裙上开着大片大片的木槿花,和合纱遮面,绣着一朵红的快要滴血的芍药花,而独独露出来的那一双眼睛冷如寒月,古井一样深不可测,,清冷的寒色让南恩宜在这烈日下仿佛突然被丢进了冰泉中,周遭冷的了无生机。
然后南恩宜看她缓缓摘下了面纱,不知怎得却像脸上笼了浓雾一样怎样都看不清她的面容,然后看她双唇轻启,接下来是低不可闻的一声冷笑,那嘲讽又尖刻的声音是她永远都不会忘的。
她说”王嫂,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南恩宜想说让她退下却怎么也张不开口,面前那双冷如深井的眼睛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神色,下一秒突然消失在她眼前,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想看一眼李恪,却发现周遭的景色已经变了,刚才喜气洋洋的大婚景色已经不见了,她穿着白色的孝衣素着一张面孔站在漫天漫地的大雪中,未髻而散下的长发披着,不远处好像有人喊了一声什么,她听到热酒洒在钢刀上的声音,凄厉的叫喊此起彼伏,然后有红色的带着热气的液体飞溅,化在她面前的雪上,像是开的最好的红梅,映在她惊恐的瞳仁中。
她还来不及叫喊,耳边又响起了那讥讽的声音,毫无缝隙的包裹在她的周遭,她还来不及思考,就觉得自己堕入了一片黑暗。
南恩宜从床上浑身冷汗的惊声坐起,亵衣都被沾湿。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却还是东宫华丽的四壁,有侍女听见声响匆匆进来道”出什么事了嫔宫娘娘。“
她回忆着梦中的 场景却发现在脑海中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半晌才轻轻的说道“无事,不过梦魇。”
已有人端了参茶进来,屏退了左右,南恩宜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想到那个眼神冰冷的女子。
李樨锦,还真是她的噩梦。
用了参茶定神,却发现李恪并没有安睡在身侧,想着这几日战事吃紧,约莫着连夜被召入勤政殿议事,便也没召婢女前来细问,刚刚睡下,却又听见不远处的钟响了几声,心下更是不宁静。
不一会廊上响起了脚步声,通报过后拉开门俯身道“参见世子嫔娘娘。”
“何事。“
”回世子嫔娘娘,毓庆殿殁了贞贵人娘娘,现下世子已在宫中,特传话来命您穿戴前往。“
”知道了。本宫即刻就去。“
毓庆宫灯火通明,素色的装饰在响钟之后就已慌忙不迭的换上,贞贵人娘娘是并不得宠的,连同后事王上也只是赐了德敬二字便交与世子打理,但是宫中上下却依旧恭敬行事,丝毫不敢怠慢,为的确是不敢得罪此刻殿中已换上孝衣,神色遮在面纱之后不见悲喜的女子。
晌午德敬贵人娘娘被召入勤政殿,半个时辰出来后也未见异常,却不想用晚膳之前脸色已很差,太医匆匆赶来开了方子,用了药业不见好转,不到两个时辰便归天了,众人大多生疑却也未曾多嘴。
李恪在院内与众礼仪大臣商议完停灵下葬诸事后返回殿中,看着不言不语的女子,走过去在她面前缓缓地蹲下,神色却已变得万分柔和,开口也是宽慰的声音。
”灵钰,可是饿了,要不要吩咐人给你做些吃的。“
李樨锦也不说话只是摇头,李恪叹气,语气又软了软”吃芙蓉糕可好,你素日里最喜欢的,再煮些白茶,安神。“
声音很轻,像是在小心翼翼的安慰孩子,生怕哪里出了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