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之乡
[路尼中心]by旅人未名
在酒香蔓延过所有意识之前，路尼隐隐感受到：这酒的气息，是没有一丝声音的。他曾苦苦追求过的东西，竟然是什么也不代表。
风飒飒吹过，他坐在漏风的屋子里。先是安静地坐着，思考着，半夜突然醒来不是他的习惯。那么要做什么呢，要提醒的是什么呢，他又等了十几分钟，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在发抖。是寒冷啊，是孤独啊。
他掩了掩困倦，窗外穿来烤熟的鳕鱼的味道。天还这么早，她已经起来了。
“我明白了……”当她走进来时，路尼说，“那床被子根本不能保暖。”他若有所思地向周围看着，简陋的房间，没有更多可以在夜晚可以取暖的东西了，除非把那点可怜的家具烧掉。她摇摇头，白色的头发变得更灰了，“喝点酒吧。”她对路尼说。路尼拿起酒杯轻轻来了一口，酒香让一切痛苦有了解脱。
漂浮的风永远在无规律地吹，路尼刚向门外跨出一步，又缩回来。她在房间的另一边笑着看他，路尼咬牙，多少年了，他依然害怕这寒冷。“你不去吗？老师。”
她依旧笑，说着不着边的话“还是喜欢你过去的样子。”
在独自前往镇子的路上，有人拦住了路尼，是个男孩，破旧，贫穷，没有人关心。男孩直直望着他，发出的声音却是幼年女孩的独有甜美，“你是去镇上吗？”
“是。”路尼不看他，雪又把路压住了，远远的，有人开了铲雪车过来，司机把车窗摇下来，和那个孩子一样的面孔，和那个孩子一样的声音。“那，你是‘老师’的学生吗？”
“是。”路尼看他，“你是谁？”
“我是我。”
“什么……？”
“我是你。”男孩跺脚，那条清理干净的路突然变成截然不同的两条。“走吧，路还很远呢。”他说完这话，就消失了。车缓缓开走。
路尼理了一下身上的雪，聆听着，一条路的尽头传来火焰爆炸的声音，人类痛苦的嘶喊声，还有东西倒下的声音。另一条的尽头的声音温暖而亲切，人们走来走去，大声交谈。我要去镇上的路，路尼想，我要去我要去的地方。
他在老师身边多年，几乎没有学过任何东西。最近他回了一次家，看到家里有人把煮熟的鳕鱼放到冰上，那鱼摆摆身子，钻进了冰里，游到了水下。放鱼的人抬头冲他友好地笑，双眼与鱼无异。回去的时候，他对老师说了这个奇异的幻象。他说，老师，我的眼睛怎么了？
老师说，路尼，你的耳朵怎么了？
路尼是在九岁那年来到老师家的，那时候屋子里的一切都还是新的。老师坐在桌子上，嘴中一直咀嚼着什么。她盯着路尼看了好一会，说，这孩子的灵魂是紫色的，不详，而且，怎么这么污秽。
父母在门口默默跪下，因为多病的长女，他们已经无力抚养这个次子，如果在贫民区成为孤儿，就真的只有沦为和垃圾共处的境地。路尼抬头看她，老师的耳朵一直在微微抖动着，注意到他的目光，她把头发放下来，把耳朵遮住。“不过还是过来吧，如果是你们的请求的话。”
“那么，那关于不详的预言……”母亲是一个虔诚的迷信者。
“遗憾，如果过了十年后这孩子才出生，那么他就不再会是恶魔了吧，因为那时候，恶魔已经觉醒了。”
“那觉醒恶魔究竟是……？”
“就是他呀。”老师笑。
“这！”
“命运拥有不可抗拒性，不可逆转性，不可重复性。这不是你们能够改变的，也不是他自己能改变的。几个人的比赛，终于会有人是最后一名，无边无际的欲望，总有人会变成黑暗。人类只有可能变成自己要变成的样子。”老师闭上眼，叹了一口气。
年幼的路尼说，“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直听不懂？”
“你迟早会听懂的。”老师说。
“走啊。”男孩又在他身后出现，“这几年你不是都在修炼你的耳朵吗，怎么了，连哪边是镇子都不知道了？”他的声线柔和轻佻，却令人寒不禁颤。“喏，要我带你去吗？”
“不用了，已经毁掉了，为什么还去呢？”路尼低头，那男孩似乎十分营养不良的样子，比当地同年龄的居民要矮很多。“你究竟是谁？”
“我说过了，”男孩答，“我是你。”
“哦。”路尼不轻不重地回答：“再见。”
“再见。”男孩也说，“记得我呀。”
老师曾对他说，你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一切幻象。在你以为都只不过是视觉的混乱，却忽略了感官的传递性，就像嗅觉形象味觉一样，你的视觉的错位实际上是你听觉的幻象折射到了视网膜上了而已。在修炼的时候，这种幻象越多，说明你的力量越达到了可以用耳朵来观察世界的地步。同时你也越需要寂静，只有寂静，才能透过表象，来看世界的本质。这力量是如此矛盾又孤独，但是如果你选择了，就一定不会后悔吧……
路尼在回去的路上想着老师的话，老师现在门口等着他。他离她还有半米的时候，路面突然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镜子，镜子映照着他穿着冥衣的样子，映照着他拿着鞭子和法典的样子，映照着他审判亡灵的样子，最后是被烧毁的镇子。这一切一切都没有声音，老师说过，当你只听到寂静的时候，便是物质的本质。
“什么时候……的事？”她像小孩一样微微歪头，不解的表情。
“对不起。”路尼说。
“算了。”她说，“想我的时候就喝点故乡的酒吧。”
“走吧，你可以出师了。”
[路尼中心]by旅人未名
在酒香蔓延过所有意识之前，路尼隐隐感受到：这酒的气息，是没有一丝声音的。他曾苦苦追求过的东西，竟然是什么也不代表。
风飒飒吹过，他坐在漏风的屋子里。先是安静地坐着，思考着，半夜突然醒来不是他的习惯。那么要做什么呢，要提醒的是什么呢，他又等了十几分钟，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在发抖。是寒冷啊，是孤独啊。
他掩了掩困倦，窗外穿来烤熟的鳕鱼的味道。天还这么早，她已经起来了。
“我明白了……”当她走进来时，路尼说，“那床被子根本不能保暖。”他若有所思地向周围看着，简陋的房间，没有更多可以在夜晚可以取暖的东西了，除非把那点可怜的家具烧掉。她摇摇头，白色的头发变得更灰了，“喝点酒吧。”她对路尼说。路尼拿起酒杯轻轻来了一口，酒香让一切痛苦有了解脱。
漂浮的风永远在无规律地吹，路尼刚向门外跨出一步，又缩回来。她在房间的另一边笑着看他，路尼咬牙，多少年了，他依然害怕这寒冷。“你不去吗？老师。”
她依旧笑，说着不着边的话“还是喜欢你过去的样子。”
在独自前往镇子的路上，有人拦住了路尼，是个男孩，破旧，贫穷，没有人关心。男孩直直望着他，发出的声音却是幼年女孩的独有甜美，“你是去镇上吗？”
“是。”路尼不看他，雪又把路压住了，远远的，有人开了铲雪车过来，司机把车窗摇下来，和那个孩子一样的面孔，和那个孩子一样的声音。“那，你是‘老师’的学生吗？”
“是。”路尼看他，“你是谁？”
“我是我。”
“什么……？”
“我是你。”男孩跺脚，那条清理干净的路突然变成截然不同的两条。“走吧，路还很远呢。”他说完这话，就消失了。车缓缓开走。
路尼理了一下身上的雪，聆听着，一条路的尽头传来火焰爆炸的声音，人类痛苦的嘶喊声，还有东西倒下的声音。另一条的尽头的声音温暖而亲切，人们走来走去，大声交谈。我要去镇上的路，路尼想，我要去我要去的地方。
他在老师身边多年，几乎没有学过任何东西。最近他回了一次家，看到家里有人把煮熟的鳕鱼放到冰上，那鱼摆摆身子，钻进了冰里，游到了水下。放鱼的人抬头冲他友好地笑，双眼与鱼无异。回去的时候，他对老师说了这个奇异的幻象。他说，老师，我的眼睛怎么了？
老师说，路尼，你的耳朵怎么了？
路尼是在九岁那年来到老师家的，那时候屋子里的一切都还是新的。老师坐在桌子上，嘴中一直咀嚼着什么。她盯着路尼看了好一会，说，这孩子的灵魂是紫色的，不详，而且，怎么这么污秽。
父母在门口默默跪下，因为多病的长女，他们已经无力抚养这个次子，如果在贫民区成为孤儿，就真的只有沦为和垃圾共处的境地。路尼抬头看她，老师的耳朵一直在微微抖动着，注意到他的目光，她把头发放下来，把耳朵遮住。“不过还是过来吧，如果是你们的请求的话。”
“那么，那关于不详的预言……”母亲是一个虔诚的迷信者。
“遗憾，如果过了十年后这孩子才出生，那么他就不再会是恶魔了吧，因为那时候，恶魔已经觉醒了。”
“那觉醒恶魔究竟是……？”
“就是他呀。”老师笑。
“这！”
“命运拥有不可抗拒性，不可逆转性，不可重复性。这不是你们能够改变的，也不是他自己能改变的。几个人的比赛，终于会有人是最后一名，无边无际的欲望，总有人会变成黑暗。人类只有可能变成自己要变成的样子。”老师闭上眼，叹了一口气。
年幼的路尼说，“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直听不懂？”
“你迟早会听懂的。”老师说。
“走啊。”男孩又在他身后出现，“这几年你不是都在修炼你的耳朵吗，怎么了，连哪边是镇子都不知道了？”他的声线柔和轻佻，却令人寒不禁颤。“喏，要我带你去吗？”
“不用了，已经毁掉了，为什么还去呢？”路尼低头，那男孩似乎十分营养不良的样子，比当地同年龄的居民要矮很多。“你究竟是谁？”
“我说过了，”男孩答，“我是你。”
“哦。”路尼不轻不重地回答：“再见。”
“再见。”男孩也说，“记得我呀。”
老师曾对他说，你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一切幻象。在你以为都只不过是视觉的混乱，却忽略了感官的传递性，就像嗅觉形象味觉一样，你的视觉的错位实际上是你听觉的幻象折射到了视网膜上了而已。在修炼的时候，这种幻象越多，说明你的力量越达到了可以用耳朵来观察世界的地步。同时你也越需要寂静，只有寂静，才能透过表象，来看世界的本质。这力量是如此矛盾又孤独，但是如果你选择了，就一定不会后悔吧……
路尼在回去的路上想着老师的话，老师现在门口等着他。他离她还有半米的时候，路面突然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镜子，镜子映照着他穿着冥衣的样子，映照着他拿着鞭子和法典的样子，映照着他审判亡灵的样子，最后是被烧毁的镇子。这一切一切都没有声音，老师说过，当你只听到寂静的时候，便是物质的本质。
“什么时候……的事？”她像小孩一样微微歪头，不解的表情。
“对不起。”路尼说。
“算了。”她说，“想我的时候就喝点故乡的酒吧。”
“走吧，你可以出师了。”
不明觉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