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你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不自觉生出了惊艳的感觉，你皱眉赶走脑海中这些麻烦的东西，那长及腰际的发丝却总是随风扬起一阵一阵地撩拨人心。
你看得见净白瞳眸里有着隐微的紫，让那本该显得柔弱的眼带上了凌厉。这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你想。
的确，本应这样才对。各居一偶，相安无事，等到共事后偶尔遇见点头致意，也许有时还会被派去完成同一个任务如若受伤彼此聊表慰问。他继续执着他的执念不撞南墙不回头你还是得过且过打着哈欠等着退休。
不得不说，总想麻烦退散得你对一切事物却偏偏想得太远，比如你自以为的，你没两个会有交集但是绝不太深淡淡相与的一生。
对的，你自以为的。
多少年后，也许你还会想起初见，那个精致的人冷冷的眼，掺着自负亦或自卑。。以及你神经地以为看透了的一生——到那时候也许你会明白，原来你只是想躲，出于本能的不安。
你看透了很多东西，却始终看不透自己。
如果可以，你希望在自己生命中将很多东西剔除，例如，睡觉。睡觉会做梦，做梦很麻烦。尤其是梦见你本能想躲的人或事。
那段时间，你常常梦见那片森林。追回小队，蛛网，染血的箭矢，躺在那里瓷器般毫无生气的人……瓷器上大块的绽出血花的空洞。
然后，一切倒转，于是你看见他周身凛然里在哪里不让人近，你看见他埋在黑暗里一个人扭曲孤寂，你看见他自怜自爱再不需要其他的温暖，你看见他瞥过你是漠然的蔑视，你看见他对你说，我留下。
果然，那个时候还是不该让他留下啊，多少年后你还是会这样想。因为那种你即使身在死境也没有过的喘不过气来感觉，实在，太麻烦了……后来多少次，你因为各种原因站着或躺着进到医院，匆匆扫过那道走廊，还能记起自己当初哭成那副蠢样。
每次去看丁次，经过那件病房你都会忍不住往里望几眼，看见他静静躺在那里，淡淡的不知悲喜的矛盾感觉。那件事你没法不怪自己，一想到那惨烈的战场你就无法不怪自己。虽然比谁都清楚，你们是忍者。忍者啊，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丢了谁也怪不起。
可是你知道，他不信。到后来，你每次用指尖轻轻划过他额上的咒印，他微微收缩的白色瞳仁总会让你想到那两个绽在他身上的血窟窿。净白，殷红，那个对自己那么狠的疯子。你撇撇嘴，于是被对方猛然拉入怀中。
命啊，那个额上刻着笼中鸟的人埋下头在你耳边轻语，那种东西他从来不信。
后来，你问过丁次不觉得怪吗。
刚开始他没弄明白你在说什么，等他明白了的时候你看见他淡然得跟任何一次抱着薯片狂塞的样子亳无二致。你以为他会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对你说，鹿丸，没关系啊，只要是你就不会做错的，我会支持你的。可是--------
是觉得很怪，他说，毕竟都是男的……更何况还是你和宁次。
于是你的瞳孔微微收缩，有一瞬的慌乱，虽然看上去仍旧是淡淡的模样，手指却不自觉地拢了拢。
而且，鹿丸你那么在意他。他继续说，在意得，不像你了呢。
他会抱着你走过中庭，如果是春天的话，樱雨簌簌落下，缀着他没过腰际的发。你觉得这时候应该要刮风才对，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你的确很喜欢看他头发被风扬起的样子。
嗯，很喜欢。
如果有时候你看他看得久了，总会发现他似笑非笑的模样，微微加重了揽着你的力道。你撇撇嘴万年不变的不耐烦脸色。于是，他真的笑了，饶有兴致地盯着你发红的耳根。
那时候的你们，坐在被竹影荫盖的门廊上，有袅袅的茶香。
那时候暖意融融，他笑靥温雅，偶而抬手拢拢你的发。
那时候，那时候，那时候……
那时候，你被他宠坏了。
记得是谁说过，“似水流年”这个词，很适合你们。
于是你难得地觉得，似乎这样度过一生也不算麻烦。
流年，光景遥远
花染了鲜血
陨落了迷恋
云束成了执念
兵荒马乱后的断壁残垣
谁指尖缭绕烟雾中红点明灭可见
谁净白瞳眸里幻觉一再浮现
以为，逝去的是时间
最后才明白，逝去的，它叫做永远
你是我最美的年少里最美的少年
在眼前微醺萦绕始终化不开的，是你的笑颜

three
那次追回任务也不算完全的失败，至少，给每个人都留下了一些痕迹。
类似于抽丝剥茧的声音，像是削去了脆弱却倔强的外皮，露出的是渐渐强大的内里。
是成长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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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有一段时间你也想过要学做饭，后来当然是还没开始就不了了之。
井野很多次敲着你的头说过，老是嫌这麻烦嫌那麻烦，其实这样的你才最麻烦啊你到底懂不懂！
他也说过你麻烦，尽管很少。
比如在他处任务的日子里难得地觉得肚子饿了，从冰箱里找出几个吃剩下的饭团连热都没热就这样和着茶咽下，冷冰冰硬梆梆的。
奈良鹿丸，你真是做忍者的料。这是他知道后对你说的第一句话，第一次用那样的语气。
鹿丸，你要不要也学学做饭？
这是沉默很久之后的第二句。
当一切都已筑成了习惯，你日复一日吃着他亲手煮好的饭，每次都要一番威逼利诱过后你才肯乖乖咽下，顺便把他夹给你的鸡蛋全部挑回他碗里。记忆里他总是无奈地笑笑，把你夹过来的鸡蛋全部吃光，那样子就像那一筷子鸡蛋比其他什么菜都要美味一样。
你抓抓头发，微微别过脸再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不是鸡蛋，是你无比嫌弃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那么喜欢的苦瓜。你故意装作不在意，却在用眼角瞥到他眼睑下翻涌的暖潮时，不自禁地弯了嘴角。
下一秒唇齿间就被淡淡的涩味占领，你因为一瞬间的惊诧睁大了眼，看到他眼里翻涌的白色浪潮，邪异而温暖。
苦瓜的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
很久很久之后，虽然再没有一个人在你的耳边叨唠饭要热了再吃也没有被各种麻烦的女人威胁更没有被雷劈到，你还是去学了做饭。因为怕被老妈问东问西，虽然同样很麻烦，相较之下你还是去拜托了井野。
你只是说了一句请她教你做饭，井野的脸色就那么染上了一抹空白，你没有在意。
第一次学的是最简单的炒饭，你并没有犯把盐和糖弄错的低级错误，把炒饭装盘的时候，一直在旁边进行名为技术指导实为暴力制约的井野出乎意料地笑了笑说做得不错嘛你。
就是那一瞬间，不知为什么，你想到了他。
你只是很自然的，自然的像是每一次的脱口而出，脱口而出那个名字。
井野怔了一会儿，瞪大眼睛看着你，下一瞬间，却泪流满面。
宁次。
日向宁次。
你已经很久不再去日向分家，因为那片训练用的草场现在只剩下一片片的干燥枯黄，微微加重力道就会残忍地碎裂，那触感像是有什么消弭在指尖。
你记得很多次，无数人，用血流如注告诉你忍者的意义。你去往慰灵碑次数很频繁，一根烟就能静静燃烧过很多个黄昏黎明。
你也不会再像年少时一样为了伤痛和离去而哭泣，你看着慰灵碑上用刀刻过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你知道你终有一日会停驻在那里。
不知道你懂不懂，井野她以为，她在为了你的悲伤而悲伤。
走上了这条路，我们早已失去了选择的权力，我们的悲喜欢乐无法在时光中定格，我们的倔强偏执无力在岁月里暴走。谁都有自己的梦想和坚持，现实也许只是镜花水月，人都是活在自己执念中的不是吗？也许这条路走到最后，所有人都已遍体鳞伤。
是谁说过他不信命运。
到后来，我们终是被命运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