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是危险的,而在特定时刻遇见你,对我则成了致命。”
晌午的森林刚下了场雨,空气焕然,生物以息相吹呈和风万缕,拂面潮气逗留不去,油绿厚实的叶片逡巡的水滴,在风中晃移终于拖着身子坠地,陷进黝黑肥沃的膏壤里,尘埃被动沉降,浮游的尘埃点点被包裹着沉降,日光划出明彻的通路。
少女的出现像把火一样烧红了他的眼,静瓷剔透,宽大的帽檐下下巴雪白玲珑,风信子一样的发丝,红梅一样的唇瓣,雾蒙蒙的大眼是清泉里的曜石,咬着下唇声音软糯不化。
“那,那个,请问,你知道我外婆家怎么走吗?”
——大灰狼说,那一刻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神秘力量攥住我的心脏,我沸腾的血液里埋藏的兽性因子跃跃欲试,它们叫嚣着,翻滚着,它们想占有她,我也是。
大灰狼颀长的身躯由剪裁合度的衣衫包裹,他只身站在密林深处,不疾不徐地踱近,从幽深步入光明,直至周身镀上金边,犹如下凡的神只,他笑起来粲若漫天星子,声音像经年酿造的醇厚酒液,他上抬的手掌微微摊开,温情的注视,坦诚至极的蛊惑。
“亲爱的小姑娘,我迷路的小羔羊,你的外婆是我最最亲密的老朋友,跟我来,我带你走。”
小红帽看着来人,嗫嚅着脚尖蹭地向前,鞋尖鲜妍的花朵沾上溅起的淤泥,她怔怔地垂头不知所措,却见大灰狼几步上前,屈身蹲下,弯曲的背脊流水一样华丽的线形,掏出随身织帕拭净她的鞋面,复弯唇抬眼看她,再次伸出干燥温暖的大手。
小红帽细白小手滑入他的大掌,长睫是受惊颤抖的蛾类翅膀,皎白的腮畔摘下漫天红霞,清澈的眸子羞怯地与他对视,弯唇笑开云破月来。
——大灰狼说,我发誓,我的手心里是全世界,来吧小姑娘,当我拥有你,当你我真正融为一体,以我的身体复活,这就是我对爱无上虔诚的信仰驱使的选择。
——小红帽说,故事并非只有一个结局,甜蜜是条斑斓外皮的美艳毒蛇,与之俱来的诱惑,沉溺,窒息的死亡。死在最痛快的时候,我的礼物,你喜欢吗?
大灰狼看着腹部汩汩的温热,剧痛和惊骇撕裂了他面部的斯文,四肢温度丝丝褪去,骤缩的瞳孔细得像针,大震后崩溃的山他以膝重重触地颓然倒下。
小红帽抽出短匕在血红的衣袍上涂抹净血迹,俯身探他鼻息,温柔地笑笑拂过他眼皮遮去惊惧的双眼,温软的吻印在他尚有余温的眼皮。浓绿溅上殷红,新鲜的血液渗入大地,渗入散开的衣袍下摆,童话一样安宁的场景美到屏息。
——小红帽说,亲爱的大灰狼先生,我会爱上你的,可我怎么能爱上你呢,我是没有心的冷血动物,没有心又怎么配拥有爱人的本领呢,所以,故事只有一个结局。
她缓缓直起身合目深深嗅了口气,空气中如影随形的铁锈气息冲击清淡的草木香,浓烈得叫她沉醉,叫她满足地叹气,叫她双目流下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