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其实不过一年,C城的道路交通日益发展,温晞对好些新造的道路依旧陌生得很,只得跟在鹿晗身后默默地走着。
“冷么?”他突然扭身回头。
“嗯,”温晞吸了口气,感觉肺部一阵清冷,“还好。”
鹿晗停下步子环顾了四周,“你在这等我一下。”
温晞看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到路旁等红绿灯,厚棉衣的帽子一圈毛茸茸的,几乎挡住了他整颗脑袋。绿灯亮,他快步穿过车流不多的马路向对面的全家便利店走。隔着一条马路与全家的玻璃自动门,看见他拿了两瓶牛奶迅速结账然后走出来。
他把牛奶握在手里,呵出一口白气,整个人似乎都快要融化在这冬夜的迷离灯光里。温晞突然想起那年初雪来临时鹿晗的侧脸,他一定有某种特殊的能力,只要靠近就能把周身的寒冷隔绝开来。而她在此刻好像已经感觉到了那瓶牛奶的温暖,对,还要加上鹿晗手心里的温度。
“拿这个暖暖手吧,还可以解酒。”
他在路边坐下来,地面太脏路人眼光,都没有丝毫顾忌,好像依旧是十八岁的模样。温晞也跟着坐下,打开瓶盖喝了口牛奶,香浓温热。
“小蚊子,这么多年没见,好像也都没仔细问过你,国外生活如何?”
“不好不坏吧,不过你对这个绰号真是有执念啊。”
他有些得意,“当然了,我对自己取的外号有特殊感情的啊”,“——嗯...他呢,对你好吗?”
温晞将视线移到自己的无名指上,灯光下,钻戒闪着细碎的光,在此刻印出了张艺兴的笑脸。“嗯,挺好的。”
“要是对你不好,尽管告诉我,哥几个把他堵到墙角揍一顿再说。”
温晞笑出声来,见鹿晗突然敛住方才开玩笑的模样,把脸转回去,看向街对面的霓虹灯,“哎你知道么,高中那会儿我最后悔的就是没跟喜欢的人告白,觉得自己当时...没那个资本——你也知道,那时候我成绩什么的,多糟糕。”
“成绩又不是一切,除了你那不怎么上台面的成绩之外,其他不都挺好的么。”
“嘿嘿嘿,你这么觉得的啊?”他把视线收回来,专注于牛奶瓶上那排小小的黑体字上,“所以高考卯足劲地考了个算是满意的学校,把之前十来年玩耍的精力都用上了,花了四年把自己培养成了学霸,现在好歹也算是有个体面的工作不错的收入了。前几天跟大头他们回去看老班,说我脱胎换骨跟直接换了个人似得,哈哈哈,不过人总是要长大的啊......”
温晞缄默不语,听着鹿晗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他的这几年。也有辛酸难捱的时候,就像她刚去国外那几年一样。只是那时候她的身边还有个张艺兴,那么他呢,那时的鹿晗身边有谁作陪?但是,这些过去如今都已经能够轻松地说出来了,换做温晞亦是如此,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在此时已无关痛痒。
“如果回到过去,可以把没说出口的话说出口,没做完的事都做完就好了......可惜没有如果。”
“看不出来你这么长情啊,是哪个姑娘这么没福气?”
“你啊,”鹿晗偏过头看了温晞一眼,又扬扬下巴,“现在便宜都被那个给你戴上戒指的小子给占了。”
似水流年在眼前滑过还余下温软的触感和属于十八岁的绿茵足球场、若有似无的歌声与纷飞飘扬的冬日雪花。遗憾都变成最美好的岁月痕迹了,还有什么可惜的吗。
“调皮,罚你喝完它。”温晞举起牛奶同鹿晗手里的那瓶清脆一碰。
当它是酒,喝完就好了吧。
C9
人潮汹涌的街头,向左走向右走。不同的道路选择决定你将会遇见什么样的人,如果错过了这一个,就别再回头。往前走,总会有人找到你,陪你数遍生命中的公路牌。
“又下雪了,我们回去吧?”
温晞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字,边应答着他的话,“嗯,我男朋友待会儿来接我,我和你回去跟大头打声招呼。”
“哦他过来了么,没事儿,待会我替你跟大头说一声就得了。”鹿晗把温晞喝空了的牛奶瓶接过来,一并扔到几步远的垃圾箱里。
“还是回去打声招呼吧,好些老同学的联系方式我还没要呢。”说完把刚放进口袋的手机重新掏出来解锁,“留个号码给我吧,不然下次可找不到你帮我教训他了啊。”
鹿晗并不接手机,直直盯住她,“号码你应该早有了的,前几天发短信给你没回,我还以为大头给了个假的耍我玩儿的。”
温晞这才想起那条至今还躺在手机里尚未回复的短信,耸耸肩表示抱歉。
“就知道你猜不到是我!”鹿晗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来,“有时间的话大家常一起聚一聚也好啊,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或者改天请你吃饭吧。”
“好啊,”温晞扬扬手机,“这顿饭我记下了。”
说话的片刻,已经走回酒店。一众人都喝了不少,看着两人带了身寒气回座,又不禁打趣地问是不是暗地里发展旧情去了。鹿晗依旧跟他们嬉闹玩笑,温晞也是笑笑。跟大头打了招呼,提了包便跟鹿晗走到了酒店门口。
又被一顿好灌,他的字里行间里似乎都带着酒精味的泡沫,“怎么感觉今天我才是新郎啊,接你过来又送你走的,主人之宜可全让我尽了。”
“得了吧,等你真当新郎的那天,哪里还能送客,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温晞稍稍扶住有些晃的鹿晗,“待会记得让大头找人送你回去,可别开车了。”
鹿晗偏了头,示意她身后,“接你的人来了吧?”
张艺兴停稳了车,打开门走下来。温晞抬手将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回去吧,外面冷。我先走了......有空再联系。”
鹿晗答应了一声,微微靠在门柱上,与走上前来的张艺兴点了点头算是问了好。看着他撑了伞将温晞送进副驾驶座,然后收伞进车内。
有些话说没说,信不信,都已经不重要了。她看着挺幸福的,那就够了。
鹿晗站在人进人出的门口,抽完一整支烟,把最后的星火捻灭,掏出口袋里震动不停的手机。
“好,困了就先睡吧。我马上就回来了。”
鹿晗拉紧外套哆嗦了一下,把一身寒气留在门口,转身走进温暖的大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