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又是这般拐角。
我连轻叹都省略掉，继而一步一步沿着这毫无变化的路走着。
学校的后面便是住宅区，楼后有一条路延伸向住宅方向，顺着走，总要经过一个转弯。我向来不喜欢拐角。转了弯，才能看到宿舍的入口。
记得在还没有进入这特选学校之前所在的培训学校同样有这样的转角，只是那边的气息并不似这边的这样阴晦，至少没有不好到让我明确的记住它。
大门滑开之后又滑上，挡下了楼外的光线和声音，却没有挡下那种阴闷的感觉。走廊昏黄的灯光映在发灰的墙上，所有的色调都变得阴暗。脚步声在这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脆，这里简单到没有回音。走廊两边的房门涂着跟墙壁一般的均匀灰色涂层，紧紧的闭着。我住的地方在转角后的第三个门后——又是转角。楼道里的转角同楼外的一般，阴暗，我不喜欢。
打开房门，换鞋，“我回来了。”没有所谓的感觉轻松。屋子的设计者同室内都弄了同走廊一般的色调，阴沉，压抑。每次开门后都察觉不到一点家的感觉，只要希莉亚不在。
大多的日子她是不在的，她早我一年进入特选，便在学校的时间要多于我。
洛文听到我回来的声音，滑行过来，“卡罗先生，欢迎回家。”她是我们的家庭保姆机器人，她接过我的外套和脱掉的鞋子，“今天在学校还算顺利吗？”她没有起伏的声音传来。每天如一的问候，却能给我带来不同于外的稍微那么一点家的感觉，要知道，我自小便不知道什么是家。
抬头望着厅里，沙发上坐着的人却叫我感觉到了唯一明亮。
“回来了？”她的目光从手中的书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皱皱眉，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没有回答。反而问她，“这么早就回来了？”
厅内的设施很是简单，两条米黄色的沙发一个有着透明玻璃桌面的茶桌，一个红色木质饭桌，连同木凳也是那暗淡的红色。她那一头黑色的短发和犀利而且明亮眼睛，使这整个厅内充斥上色彩——自从我进入培训学校以来，始终坚持着黑色白色也是颜色。
这里的校服有三套，蓝色、红色和黑色。她喜欢穿那身蓝色的校服，称的整个人都那般如蓝色深沉。而我更喜欢那套红色的校服，虽然颜色不似原色那般明亮，我只觉得这样的色能使我心情好那么一些。
她看向我，没有任何回答。门口适时传来进入的声音，不用猜也知道是休米和布雷特回来了，他们在同样的班里便总是结伴回来。布雷特喜欢那身黑色的校服，那头黄色的头发更显得明显，而休米喜欢那身蓝色的校服，衬了栗色的头发，倒没显得那样的深沉。
“呀，真是奇怪，希莉亚你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休米也是一眼便瞧着希莉亚，随后坐在我的旁边。
“今天事不多。”她干脆把书放下，拿起茶桌上的杯子，啜了口茶。“你们今天不是有实战吗？打的怎么样？”
“完全比不过你上次的实战战绩。”布雷特叹口气，“我们这边传你的事迹可没停过，一个女生，恐怕没有卡罗那么强劲的实力，是赶不上你的。”这一点倒是我也认可，她小我一岁，进入这里的时候我14岁，刚刚被选进特选，搬到这里，一进门我便注意到了那头黑色的发，她目光探到我的身上，我以为她是这里的机器人，还在想是不是这里的机器服务员都有这般犀利的眼神。她看着我不过五秒，随后便唤道：“洛文，来新人了。”我才知晓，她是特选，竟比我还早。
这样一提她看向我“卡罗，我记得你们下周进行实战。对吧？”
我不置可否，倒是休米替我应了下来，“怎么，希莉亚，你不会怕记分最高纪录被破了吧？”
她的纪录让人有点望尘莫及，她是天才，这一点谁都不曾怀疑过。我来到这里之后休米和布雷特曾经说过，她8岁的时候便进入到了培训班，特选的时候只有12岁，几乎每次实战都能拿到最高分。最重要的是她只是个女生，谁都不知道究竟是何东西使她变得似男生般这样坚强。
“我怎会怕他追赶，”她笑，放下茶杯站起身子，“我倒是怕他赶不上我。”
“这么自信？”我起身，看着矮我那么一点的她。“你放心便是，那名字一定会改成我的。”
她走向她的屋子，推开门，停了脚步，“那我还真期待，把我的再一个纪录换成你的名字。”侧头流海下的眼神依旧犀利。
我曾在来这里的第一年便破了她最快修复的纪录，虽然那纪录也未保持太久就被下一年的一个叫做星马烈的破了，但破了她的纪录倒叫我心情不错。我喜欢遇上强敌。
我第一次清楚的知道她为什么这般厉害是在那次特训。
那次的特训是锻炼意志的，在我成为特选不到半年的时候。漆黑的房子里开始很是安静，我也那样安然的抓紧绳子，眼睛缓缓的适应了黑暗，身下是望不见底的黑色。进入特选的人都有很坚强的意志。直到大约二十个小时之后，身体渐渐达到极限，身边人掉下去的声音不停传来。一共大约二十多个人应该掉下去了三分二要多了，我紧了紧手里的绳子，虽然我的身体也同样达到饥饿和劳累的边缘，但我知道有人还在坚持我便不能输。我从来不是那种会把第一让出去的人。又有人掉落下去。
“行了，到时间了。”在我即将放手掉落的时候我听得这样的声音，随即有暗淡的灯光打开，眼睛逐渐适应了光，松开手，安全着地。
“很不错，能达到我的成绩。”听到沙哑的声音，我才注意到还有人跟我一起坚持了三十个小时，她走到我的面前我诧异看到居然是希莉亚，她递我一瓶水，“先喝点水，不要马上吃东西。”她侧头，“还能走的动吗？用不用我扛你回去？”我倒不明白了为什么我一个男生都累这般样子，为何她看上去倒无事。那日我坐了半晌便勉强起身自己走回了寝，她一直跟在我身后。回寝之后才从布雷特那知道之前唯一一个满了时间的便是她，这次只是陪训罢了。我不只一次的怀疑过她究竟是否是女性，那般看上去纤细的身影竟能爆发出这样多的能量。
“你们两个倒还真像。”休米叹口气，也起身进入自己屋内。说这里是家，不如说是看上去似家一般，每个人都有一个屋子，那里面面积不大，放了一张床，一张书桌还有一个椅子。关上门，依旧是一个人。
当然也会有人不喜欢在这样的屋子里呆着，像是她，她喜欢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看书。多半看的是战争筹略学，因为她只有看这般相关书的时候才会露出认真的眼神。有一次她向我借了一本飞船技术学的书，当我去客厅的时候发现她摊着书打瞌睡。我也终于明白为何她每次战争筹略什么相关的考试总能拿到满分，而飞船技术学什么只能勉强及格，那次最快纪律也只是无心造的，用她的话，那纪录被创造只是因为刚好遇到她最擅长修复的地方，所以她到后来干脆放弃修这样的学科。像她这样战争筹略满分实战又数一数二的人来说弃了技术维修也没什么大碍。至于我自己，学科考试什么的只能勉强通过，而除了实战我旁修的一科便是飞船技术，虽然成绩还不错，但谁都知道技术那门里面也有个似天才般的星马烈，我在其中也只能排在二三位。
躺在床上，可能因为看了一天的飞船结构，不多久便睡去。
又是那样的街角，阴霾的雨天，昏黄的环境，我不停的跑，那样的转角，在面前，我怎样努力却都转不过去。转过去是什么？会有谁？心口莫名空虚。停下，忽然惊醒，我坐起了身子。望向床边的电子时钟，1:05。又该是一夜无眠，我皱下眉头，靠近门边，微微打开一个缝，暗暗的光线打进黑暗的空间。是希莉亚，她陷在沙发里，我透过门缝刚好能看到她那黑色的短发，她每天晚上都会在沙发里面看书，衬着昏暗的光。她在那，我松了气，轻轻关上门。
在我初初进到这里，介绍完自己也只听到她简短的回了“希莉亚”三个字，我皱着眉头在想这个看上去年小女生为什么这般拽的时候布雷特和休米拍了拍我的肩膀，他们两个同我一天入住这里，同样是惊奇这般年轻早我们入住这里的女生。随时间慢慢过去，才慢慢觉得我们三个都是喜欢她的。她是这里最小的，始终单纯直率，我们都知道她的坚强是表面的，无论多么辛苦的训练她都不推辞，却会在回来之后累摊在沙发上，有时累极了她甚至会趴在沙发上打瞌睡，休米总是会叫醒她让她回屋子里睡。即便这样晚上我却还是可以看的到厅内的光，她一直在那里。我虽然与她针锋相对，却还是喜欢这样单纯和执着的她。
“怎么，希莉亚还没回来？”吃过晚饭，发现她还没回来，我装作无意的问洛文。
“她在进行特训，这次要进行三十个小时。”洛文认真的回答我。
“听说，”布雷特向后靠着椅背，“军队这几天来这里选人。”他藏在墨镜后的眼睛看不真切，“虽然这般说不甘心，但希莉亚，或许是我们这里最早离开的。”
我忽然间觉得好像缺失了什么一样心慌了一下，“是吗。”我似不屑的一声，休米却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些时候，有些东西应该会放弃才是。”我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他只是嘴角挑起一笑便回了屋子。
我也起身，转身回了屋子。
又是那让人透不过气的梦，惊醒，1:12。我像往常一般悄声打开门，厅里一片漆黑，我才想起她在特训。心口落寞，笑笑自己的行为，然后又回去床上躺着，直到天明，竟再无睡意。

乔吃完饭又匆匆离开了，我也跟休米暂别，还有半天多的时间，我还是想去机修组工作完这些剩下的时间，因为说不定，那些战机里面会有她用的战机。
知道我调走的消息机修组里面所有人都给我祝贺——虽然我们平时没有一点交流。我淡淡的笑，然后答应他们等哪天战争结束了会和他们一起庆功，只要我还活着。
继续手上的工作，觉得告别还是有些忧伤。连续工作了十四个小时，那架子倒下来的时候阿东在我的旁边，我听到些声音，下意识把他推了出去。架子重重的砸在地上，还好，没人受伤。
手臂上是钻心的痛，但又仿佛失了知觉不那么在乎。有那么些痛才能又叫我回到现实。
“卡罗少校，你没事吧？”阿东担心的问我。
“嗯，没事。”即使受伤，我也不想去救护站，乔那边很忙了，我也不想拖后复命的日子，已经太久没有见她了。“快到时间了，我先回去收拾一下了。”
回到屋子，脱下工作服才看到左手臂上长长的一道伤口，血已经凝结住了，衬着屋子里那样昏黄的色，红色掩成黑色。
换上那身深蓝的军装，很久没有穿这件衣服，忽然想自嘲的笑笑。
上了转站的飞机，驾驶室里是休米，“论技术什么我可能没你驾驶的出色，但怎么说也是我要带你去，还是我驾驶吧。”起飞前他是这么说。我也不多说什么就坐在他的旁边。
起飞之后打到自动寻航，他也有时间跟我多聊些什么，从这边飞去，最快也要两天。
“想不想知道，希莉亚那次失职连降三级是怎么一回事？”我收回看着天际的目光侧头看他，却看到他嘴角的一笑，带着莫名的凄楚。
“你还记得一个叫做卢奇的人吧。”他看我，我点头，不看他，“也该记得，那次是你作为先锋去剿灭那个星球的，尤力失职的安排致使先锋部队几乎全军覆没。若不是她正巧任务回来。”那次的那个人果然是她。“活捉卢奇他最终却自杀了，”他停顿下，“你应该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军法是怎么处置长官，那件事我暂时压下来，将功补过的机会有的是，但紧接着俘虏在审讯室内枪杀一名少尉，作战疏忽导致战机损失两驾。无能为力，她连降三级也是手下留情。”
我攥紧了手，怨恨充满脑中又不能发泄，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她最后发的一个调令就是把你调到了索尔塔，”休米那栗色的头发挡了他的眼睛，“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吗？”
我笑，“变向降级。”我怎么会不知道。
他也笑了，“不止这一点。”我不明白，他也不再继续说明。眼前的表盘荧光幽幽，进到另一天际，休米不再说些什么，专心驾驶，我无事可做但看到这么长时间没有看过的星际也不愿睡去，左臂十倍百倍的疼了起来。

“没关系，已经去请索尔塔的乔医师了，她会救好她的。”休米拍着我的肩膀说，他的手还在颤，他也是担心的。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一张床被推了出来，我以为会是她，便快步上去，这一眼，却叫我半天没有喘过气。蓝色的头发，脸上全是血污，在胸部以下已经是血肉模糊了。星马豪。“已经，不行了。”医师无奈的对休米报告，“回来的时候就没气了……”休米低着头摆摆手，让他不用继续说了，随即抬头，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坚毅的眼神，“去救其他的人，拼了命，也要给我把其他人治好！”随即叫来旁边的卫兵，“好好安葬吧。”话刚刚说完就听到熟悉的声音远远喊着“豪”，反应过来什么，我跑过去一把抓住星马烈，他疯狂的想要甩开我的手却没有成功，休米也过来挡了他的路“那是我弟弟啊，就让我再看看他啊……就最后一眼……”他的眼泪爬满脸庞，哭的像个孩子。再怎样，我也不能放手，烈，我相信你哪一天也会明白，我们这样只是为了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忽然间那样那样的害怕，如果她真的就这样死去，我会不会像烈一般这样失去理智，我会不会，也丧失生的希望，冷汗浸湿衬衣。星马烈很快恢复了理智，什么都没说往来的方向走。“烈……”休米担心的喊住他。
“我没事，只是想早点修改战机，我不想再有人，这样死去。”他侧头，用已经喊哑了的嗓子如是说。
真的没有关系吗？
我皱眉，却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星马烈过来了，也就是说乔一同来了？刚刚反应过来就看到眼前晃过去的白色身影，穿过我们直奔手术室。
“乔……”休米松口气，是相信了她的技术，他拉我去一旁坐下，就一直拽着我的手，阻止我看表。一直不停的聊着，扯天空的天体，身边那些人，只是再怎么扯也还是在她出来之前就没了话题，他很紧张，我是知道的，因为他抓着我的手也在颤，却还是在不停的找话题来分散我的注意力。
“休米，我想知道，她的伤怎么回事。”终于说回正事，他叹口气，黑色的眸子里有了心疼，我看的出来。抱着同样的心情。
“上次出战的时候被敌机击中震断了两根肋骨，”他抬头看着透明顶棚外的宇宙，“本没什么大碍了可是这次抢着出战，第二梯队收到撤回的命令时已经接近了对方阵营，大部分都听从了命令撤了回来，可是还是有人，像是星马豪，没有听命令直接冲去对方旗舰，她赶到的时候正在交战，当然形式是多对一，星马豪的战机已经开始翻打起滚，毫无疑问她太厉害了，和这样的机子接上又分开，救出星马豪，然后边避边打，那架格尼迪兰则反向加速冲向他们旗舰，爆炸的地点离他们旗舰还有距离，但还是受到牵连，”他停顿一下，“回来的时候对方埋伏的战机削了她战机的一半，就这样还是飞了回来。”
抬头看着依然亮着的暗红的灯，我皱着眉头，“她为什么这么拼命？”突然记起那日她在病房里说的那句她有她要坚持的东西我倒是有些好奇了她坚持的，是些什么？
“我曾经问过她，”休米偏了下头，栗色的头发顺了下来遮了一边的眸子，“她父亲原来也是军队的人，准将，曾经连续击落五架敌机而成为的击坠王，又擅长技略。”听他说到这我想我明白她为什么这般厉害，同以往的故事一样，只不过因为要延续家族传统所以变得更强，当然这只是在休米继续说话之前这样想。他的话继续传来，“那次他率领的舰队俘虏了几个人，但审讯不出什么，他父亲又不想滥杀无辜就把那些人放回去了。过了不过三天，就是那些被放走的波亚人知道了舱内机构不费力气就打了进去……”直接进入内部？！“你应该能够想象那后果吧，一个舰队几乎全部灭绝，她父亲自杀谢罪。”她那日揪住我的领子是那样忧痛的眸子，是这个原因，“因为对不该对的人仁慈而使这么多的人死去，她说她不避晦战斗是为了更少人的死亡，也是对被她父亲害死的那些人的祭奠。”他轻轻叹口气，“她说她是恨她父亲这样懦弱，即使犯了错也不敢承担只是一死了之，”他停了一下，“她当时也在舰队，只有四岁，被护到了最内部，才逃出了一条命。”他叹了口气回头看我，“她说她父亲看到那些人那样可怜的样子就想起她才放走的他们。”
“这不就说明了她父亲是爱她的。”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她说，‘他那时候不应该爱我，他是准将更应该爱更多的人’。”真像她以往那般犀利的作风，我不置可否，就和休米坐在那静默着，他依旧抓着我的手腕，手术室不停的出入着护士，她们露出的眼睛总是充满吃惊的扫在我们两个身上，两个帅气的男生又有长官在一边握了手坐在一起如果放在美景旁要谁看了都会歪想，可是，这是在手术室门口，我们都在等着里面的人，一直。
休米侧头看着手术室那灰色的门，他的侧面映上昏暗的灯光显得柔和，记得特选的时候他就很受女孩子的喜欢，布雷特多半也会打趣他收到的那样多的情书，他多时只会笑笑，把那些情书什么收给洛文。我们宿舍除了希莉亚或多或少都有收到情书什么，毕竟只是情窦初开的年龄，但我们怎么都有机战的准备，谁也不把心思什么放在这上面。后来也多是把精力放在学习和她的身上，不曾注意他，只是在希莉亚走的那天才注意到休米在她在的屋子站了半天，想起他说的那句人应该学会放弃的那句话，他不止是说给我听吧。
我看他，然后轻扬嘴角，我相信那会是我最难看的一个笑，我想说，休米，你也是爱她的吧。
没有问出口是因为灯灭了手术室的门开了，他没有迟疑的就走上前，我只是站起身子，不敢上前。这才知道自己会这样害怕，害怕乔会像刚刚的医生一样摇头说没有办法。
“她没事了。”听到声音才发现停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穿着白色手术服的人，她摘下口罩，是乔，“切除了一个肺和肾，其余受伤的器官没什么大碍，过几天等她的生命体征恢复正常再进行一次手术移植就可以再战了。”她是福音天使，松口气谢谢满是疲惫的她，她笑了笑，“说实话，我从没想过你和休米会为了谁这样担心。”
我也从没想过，我会为她担心成这样。“你也去看看她吧，在下周之前将一直处于强迫麻醉状态。”也？这才注意到休米已经去了，我想不用问也是知道答案了。
原本认为去了便能看到她，到了病房才看到满满都是人，把她全围住了，看不到她。我一点一点的往前走，周围的那些人回头看我，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是一步一步的绕过他们。她就在那，无数的管子在她的身体里面伸出来，周围是雪白的床，她的黑发依然那样明亮，苍白的面庞，紧紧的皱着眉头。很疼吧，是不是很害怕，我低下身子，用我相信她能听见的声音说，“希莉亚，我在这。”她的眉头缓缓的舒展开，她听见了。我忽然间空前的想要活下去，至少要活过这场战争，我想在她的身边守着，一直。

第六章
醒来的时候一片灰色的白，心口悸动，莫名怀疑只是梦，直到一旁的休米看到我醒叹口气“只是昏迷两个小时，在她的病房说倒就倒了，没什么大碍，长时间没有补充食物罢了。”这才注意到挂着的葡萄糖。
“你怎么在这？”后面还有一句，我不说，他也知道的。
“她那边需要安静的，体征一直正常就没什么关系，我也有事情做。”他俯视我，栗色的眸子让我想起她那没有温度的眸，“休息一个小时，跟我去机修室。”
我偏头，进来的护士送来饭，不吃又撑不住。还要照顾她——虽然帮不上忙。
到了机修室才知道休米为什么叫我过来，星马烈那红色的影子忽隐忽现，布雷特站在一旁。只剩下框架的格尼迪兰。
“怎么样了？”休米站定在布雷特旁边。
“已经完全弄懂了。”星马烈钻出来，脸上是到处蹭到的灰，有憔悴，还没走出来吧。他出来看到我，眼睛里还是显得兴奋，“休米终于把你带来了，”我不懂他的意思，“就只差找人试一下让我听一下声音了。”他耸耸肩，“你也知道布雷特和休米怎么也是上级，总不能让他们试吧。”
我叹气，向那边走去，却听到布雷特有些埋怨的声音，“烈，你就败坏我们吧。明明就是你这机子不让我们试。”
“哪有，我只是想知道它的最大性能。”他的状态看上去还不错。
我走过去，“怎么试？”总不至于让我开着它飞出去吧。他跳下来，递给我那个一个看着像是头盔的东西，“带上它，会有模拟战似的场景，你要记得把所有动作做到极限。我会给你具体指示。”接了耳麦，攀上驾驶室。戴上头盔，真是壮观的场景。
“可以启动。”他的声音在耳麦里传来。启动。“目标位置，4.1 55.4 10.9。”输入。四辆敌机，把动作做到最大。
“不愧是卡罗，”看我从上面跳下来，星马烈叹道，“一共二十分钟，四架机子，这么快就把那些全解决了。机子感觉怎么样？”
“很不错，只是在转换炮枪的时候左边机转有点不对劲。”轻轻松口气，以便从刚刚激烈的战争中缓过来。
“左边机转？”星马烈皱了眉往那边走去。
“怪不得除了你他谁都不让试，”布雷特笑了下，墨镜反着灰暗的光，“这么简单就能察觉哪里的问题。”我只是耸耸肩，定在休米面前，“我记得你不是学电子电工的吗？”他嘴角扬了起来，“是的，只是我的机战水平可是达不到烈的要求。”这算是夸我的机战水平好吧。暂且这般认为吧。
下意识的在回去的路上绕了一圈——绕到病房，她在的那间，白的发灰的屋子里只有她，陷在那里。忽然记起她被军队选走的那天，她离开的背影融在落满雪的校园的白色里。把耳朵靠近她呼吸的位置，隔着呼吸机呼吸声安安稳稳，她在这里，就在这。
重新植入器官的手术用了半天多的时间，再到她病房看她的时候已经不用体外循环机，只是看上去依旧虚弱。乔说待麻醉的药效过了就会醒过来，我便坐在她的床边，只是想多陪她那么一会儿。
竟昏昏沉沉的伏在她床边睡了过去，又是转角。阴霾的一切，灰色墙壁随着脚下的路不停的延伸，前面就可以到达转角，却到达不了，呼吸声回荡在那狭窄的空间内。
心慌的惊醒，才看到更心慌的一幕，她不见了，只剩下白色的床。
飞奔着出去，我想我知道她在哪，转过弯到了机修室外面就听到她在里面有些像是怒吼的声音，休米是对的，她想飞。推开门，她在里面。
接过她手上的通讯器换得她有些吃惊的表情，“我是卡罗中校，开一下4号内机舱门。”对方犹豫了一下，“收到。”
她听完转身就快步上了登机梯，我随在她的身后进去，她停在驾驶舱内，回身看我，身上是那身病服，脸上还有着淡淡的疲惫，只是那双多日不见的眸子依旧冰冷，干脆不看，我绕过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想飞可以，我陪你，”抬头看她修长的身影，“要不就回病房歇着去。”
“我是上级。”没有起伏的声音略带沙哑。“那又怎样？”我挑眉，只见她咬着嘴唇狠狠的瞪我一眼，之后坐下，启动，出发。
像是赌气一般，所有的动作全部做到了极致，一圈接一圈的繁华路线，我这样飞的驾驶员都快有飞行反应了她却依旧进行那样的飞行动作。机舱外的宇宙晶莹的甩成一条又一条的线，数不清这样进行了多少圈，战机终于慢下了速度。进舱，停稳。
缓了缓有点想要作呕的胃，侧眼看她，黑色的发遮挡住她的眸子，看不真切，但我足以想象那双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睛。她起身，停在驾驶座后那狭窄的空间内。
“卡罗。”她的声音就这样传了过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忽然间心痛了，也不管那一切起身就在她身后抱住了她，那样瘦削的身子啊，平日里裹在军服里，我竟没有发现。她就那样任我抱着，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拥着她，我的希莉亚。
那一刻是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停下来，永远在这一秒，但我知道不可能的，门开了生活就要继续进行。
“你没事吧。”黑色的头发蹭着我的脸颊，她在点头。

回去之后依旧没日没夜的忙，弄懂那些构造就开始参与其他机子的量产，怎么都觉得我已经成了彻底的机修人员。那日探望的时候她醒着，布雷特在旁边提了我现在的任务，她抬了那双眸子看我，若有所思的样子，“这倒很好，证明你技术能力强。”技术能力吗，我更希望能在你之前进入前线。
脚步停下才发现已经习惯性的到了她的病房门口，她也快出院了，乔便重新调回了索尔塔，脑子里被充满，也不知道她和布雷特怎样了，但看他几乎每日都过来多半也为了看乔，依旧是一对战不停就不能相聚。
她出院的那天我去接的，休米负责最近加紧了的战事，他负责所有的舰队战事，在最前线的舰队又缺了她这个主将便更有些吃紧，我不算是归属战事部的，不在前线又因为在供应那潘多拉也就没有出战，有时累了站在一旁抬头看宇宙就能看见远处如白昼的光亮，璀璨的烟花，转瞬即逝。
那天直接去了训练室，她看见壮观的潘多拉直接就跳了上去，握着启动杆的手有些颤抖，我懂她这样的颤抖。在她的旁边给她讲述潘多拉的所有性能，她不安分的听着，按着那些刚刚清楚了功能的按钮，尽量拖长要说的内容，看她精致的侧脸忘记了接下来要说的内容，该停的地方停了下来。
“真是，优性的战机。”她出了驾驶舱的时候感慨着，她想飞吧。
“终于出院了，”烈远远的迎了过来，“这样明天就能看到这些战机的实战功效了吧。”明天就出战？
“原来在等我一起复出，”她那双没有温度的眸子扬了起来，“烈，对不起，豪……”
“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烈垂下眼帘，看不清表情，“他这样莽壮害你受了这样重的伤，应该道歉的是我。”她想说什么被他挡下，“他现在就在身边的，每一时的空气都能察觉的到他。”我不善言辞，就那样听着，每一时的空气吗？
她听他这样说松口气，我看了看表，“烈，我那边还没弄完，先回去了。”她透了那黑色的短发看我，我皱了下眉继续说“你记得注意身体。”说完才发现卡罗终于变得这样感性化，在战争前沿还能说出注意身体的话来，她竟也点了点头。转过身自己都忍不住的嘲笑自己，走回机修室。

第七章
量产已经大幅度的开始了，而训练那边烈一个人就能负责，我便重新回到了舰队进行任务巡航，每日通过屏幕像布雷特汇报任务，每次都在想她是不是也像这样向休米汇报，然后再笑笑自己的这般无聊。潘多拉优异的性能实战中完全得以了体现，布雷特说提议晋升我官衔的时候想起来休米好像也这样说过，最终还是没有什么音信。
那日巡航刚好撞见几架敌机歼灭之后才知道那是刚刚交火逃出来的几名，击毁一架，回去之后看他们在我的机翼上镶上第二颗星，这种只是打后备的舰队基本遇不到敌机，击毁的架数自然也就升涨不快。
内舱门打开，接着飞进来的潘多拉号已经被削掉了半个主机翼，看着她在驾驶舱里跳出来我忽然间止不住心惊，作战的又是她。另一个机翼上的击毁星清晰可见，已经五颗，不知是说她不要命好还是厉害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击坠五架，只是自己却为她这样厉害高兴不起来，总是没理由的害怕。
“卡罗，”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身边，依旧是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今天那些逃跑的人是你带领歼灭的？”
“一共五架，T9区域。”
她松了口气，原来总是担心这么多。
她升职的命令也是那一天传来的，她成为菲索里亚号飞行总队长，职位几近旗舰队长，在所有的舰队面前接受海尔授予的官职，风光不止。周围都是那些钦佩的眼神，她依旧平常淡然的表情。
之后回去就接到了布雷特传来的我的升职，三个舰队队长。我略有些吃惊，像我这样有过前科的人还能上了这样的高位，但随即又想明白了，这么一来，就真的准备打了，最后一战。
我想赢，这样的想法空前的强烈，赢了她就可以安全了，我也可以不再见她了，也就有了充足的时间躲在一旁舔自己的伤口。我是孤独惯了，不怕了。
她当上总队长就更少有机会见她了，这边也开始忙着安排三个舰队的任务，总觉得长时间没有指挥还是有些生殊。有时和李欧碰见一起吃饭便能听到他说她的事，已经成了新的击坠王，八颗星，他提起我才想起来总队长还是要上天的。没出息的又开始害怕。但紧跟的忙碌取代了害怕，况且，我的害怕无济于是，不是她所期待的。

已经是休息时间的舰桥，投影屏上的光也换成暗色，只是舰桥上的人都醒着，凌晨一点。海尔站在观望台上看着少有的安静的远处，布雷特陷在一旁的椅子里，阴影遮住了他的身子，休米和希莉亚是站在一起的，若有所思的跳过阴暗看着海尔。
“今天晚上9:00，发起总攻。”海尔回身，长长的金发甩到身后，第一次看到他这样认真的表情，下决心了。
偏了头看她，发现她正和休米低声交谈着什么，离的有些远听不到，也总觉得自己有那么点无聊，她的生活，应该跟我无关吧。扬了扬嘴角突然听到海尔喊我的名字。她那也断了交谈茫然的看着海尔。
“卡罗和希莉亚留一下，其他人回去准备吧。”不出多时只剩下我们5个，走过去，和她一起站在那个荧屏前。看着屏幕中间一个大的旗舰和旁边相临的那个比它小上一半多的主舰，周围是斑斑点点的战机，密密麻麻，不禁皱眉，第一次看到这个战事图。
“这是对方的旗舰分布。”她在旁边说道，“我们用了两个月的作战打探出来的。”
“你们两个负责这次总攻。”海尔背对我们说，休米和布雷特也到了跟前，布雷特笑了笑，“终于下定决心了，把全舰最好的两个驾驶员都用上了。”海尔回头也笑了，指了指身后安静的宇宙，“没办法，我们动作的话那边也按捺不住了。”
“怎么作战？”挑眉问他，我自然不会傻到相信让我们两个并肩而战。
海尔走到荧幕这，指着那个主舰，从刚刚就开始介意那个主舰，“休米，依你看，这个主舰是干什么用的？”
他叹口气，“这还用问，交战这么长时间一直在观察，战机都是在这里出来的。”
“可是用这个只作作战部不会多余吗？”海尔皱眉。
他可能察觉了什么，盯着屏幕陷入沉思。
“方便移动吧。”这样人员转移不是方便多了吗。
“是指挥总部。”一直没有说话的她抬起那双冷毅的眸子，“战机在这里出完全只是幌子，如果我是对方指挥绝对不会在这放一个只是通行用的障碍，转移的话倒不如直接开着战机转移的快，但如果我们忽略这里的话就不一样了……”如果我们忽略这里他们就依旧可以在一旁统筹大局，甚至调出精力打我们一个出奇不意，这样他们就几乎没有什么人员损失，反而是这边……
不禁吸了口冷气，从来没想这么复杂，“希莉亚，你能确定吗？”布雷特谨慎的置疑，有必要的，我清楚的感受到这个会关系到这战的战术，甚至关系到整个菲索里亚的生存。
“我确定。”没有任何犹豫。
“卡罗，依你看呢？”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因为我信任她。
“很好。”海尔挑起笑，指着屏幕上的地图，“总攻分两个阶段，总攻开始后，希莉亚，你先率领舰队打这个主舰，半个小时后，卡罗，你负责正面总攻。”是要一举拿下了。
“打到什么程度？”她问。
“只打半个小时，然后隐蔽，过半个小时看卡罗那边进行激烈的时候第二次攻打。”
“好的。”
“卡罗，你这边打了就不能停，要到最后赢下来。”我知道，关系着她的那边，我也不会轻易就松手。
“很好，”海尔笑，“那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吧，21:00准备出发。”
把手放在帽沿上打了个军礼，和她一起接受任务总觉得要混乱那么一些，喜欢和她并肩而战却又不想她战，只是她喜欢的事情我定不会打扰，如果哪天她对我说喜欢哪个人我便会毫无声息的退出来，放手虽然难受，但我毕竟从小就寂寞一个人，失去她不过让那寂寞重新回来。当然也算不上失去，因为本来就不是我的。
她不是我的。
回去屋子，瞥见沉在阴影里的那张条单，顾自笑笑，右下角“接受方”填的是她的名字，毫不犹豫。笑笑自己当初的那份执念，拿了笔想改也不知再改作谁，扔了笔干脆躺到床上什么也不想，这样也就很快就睡着了。
不出所料的那个转角，阴霾，沉闷。我依旧不停的跑，想要转过那个转角，我知道转过去就什么都好了，仿佛看见一个人站在转角后面，黑的纯粹的短发，没有温度的眼神。忽然停住步子。
惊醒过来，冷汗浸透了衣服，我竟这样害怕，害怕会是她，也终于看出来我拥有的不过是一个冰冷的外壳，打碎之后就只剩易触的脆弱，于是疯了似的想见她。电子表显示，20:14。穿上衣服就直奔舰桥A1预备室。
一排一排的潘多拉整齐的排列，不用找她的机子，在第一个便是，第一个出舱，风光无数我却为她高兴不起来。
“她还没有过来。”来的人上前才注意到负责开内舱的是李欧，“应该在进行战前战术安排。”他知道我来找她，想起之前在病房外面他说的那些话而今天又几乎被抓住现行还是觉得那么不舒服。“来了。”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后，回头看见她站在我的身后皱起眉看我。白色的战服衬了她纤瘦的黑色短发。
“准备的怎么样？”她打破片刻的寂静，“没问题吧？”
我挑起嘴角淡笑，“没问题。”
她抬手看表，“那到时候就好好配合吧，”我也看了眼表，20:37，她向第一架潘多拉走去，“记得要小心。”
“你也是，小心。”第一个出舱，一定，小心。
她停住步子回身看我，“我不会死在你的前面的。”她说完挑了微笑，就像很多年前她被选入军队时回去宿舍给我告别时最后留下的那抹微笑一样，看的我微微失了神，再注意的时候只剩她远去的背影，看她翻进驾驶舱，就像那年翻入教学楼一样迅速，我想她就应该这样就出了我的生活，赢了战争，就再也不要见了吧。
想着想着，莫名的想要跟她说话，这个念头瞬时占据了我身体的所有细胞。
“李欧，我想接她的线。”看着她的机子，稳定心绪，给他说。他起初有不明白看着我，接着明白了，去操作台那里按了什么，把耳麦给我，“内部线路，只有两个能听见。”
“怎么了？”带上耳机就听到她那没有波动的声音。
“希莉亚。”我说，她听到我的声音明显的顿了一下。
“卡罗，怎么了？”
紧了紧拳头，“在床边站一夜，不累吗？”还是问了出来，赢或输我们都将不再见面，再不问，就真的没时间了。
她停了许久，“见你没事我就走。”依旧没有起伏。
“每天都会熬那么晚，第二天，会不会困。”
“只要你再睡下，我就会回去。”
心下一震，“每次我醒你都知道？”
她在那边缄默不语，听到那边的警报声响了一下，“卡罗，快作战了，准备作战吧。”是该战了，“卡罗，要活着回来，到时候再说想要说的话吧。”她是在乎我的，是吧。
“嗯，你也要活着回来。”
她在那头笑了，突然就传来了连接的的嘀嘀声，“到时间了，我断线了。”
想说什么只听到嘀一声，断了线。
我在想，如果我那个时候给她说出想说的话，那会不会，结局就转变了方向。多年过去了，我只要闭眼就能记起她转身时的那抹微笑，痛至骨髓。

“希莉亚上校，准备出发。”李欧拿了通讯器说，我看表20:59，要出发了。她的机子启动，她的机翼上十颗星那么刺眼。“所有机子状况良好，可以出发。”室内徘徊着她的声音，内舱门打开，战舰出舱。
那就要，活着回来，再见她。
一步一步的后退，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机子，转身跑向我们准备出战的A4预备室。战前的会议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内容，因为所有的战术都要等到实战才能确切的定下来。原以为这等待的半个小时会像以前一样莫名心悸，现在反而出奇镇静，21:20。
“各队员准备出发。”跳进我的那架潘多拉，等着通知来了第一个出舱。
嘀嘀的警示声传来，连上通讯器，“卡罗，准备出发。”是布雷特的声音。
“那边怎么样？”
“希莉亚那边打的并不算激烈，对方或许也认为我们在调虎离山。”我看表，到点，“该出发了。”
“收到。”打开对外的通讯器，“战机一切准备正常，可以出发。”
内舱门打开，对自己扬扬嘴角，拉下启动杆，出舱。最后一战，要赢。
接近目标才看到远处已经亮成一片的光影，她那边还在打。不出所料在靠近的时候对方已经靠近了。“分散。”开始打对方就已经集结了大部队。笑，是不是觉得自己料的很准？
闪过对方来的战火，四周的敌舰越来越多，那边已经撤退了吧。
“第一队，目标位置44, 16, 30附近所有敌舰，第二队目标位置55, 15, 30，第三队目标位置39, 08, 45，至少坚持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内要让他们认为我们的目标就是那个旗舰，要把他们的主力引过来，“剩下的队员不要让他们的机子有机会逃离，不放走一个在区域内的敌机。”
“收到！”
一直在注意对方的战机也就没有在意我们这边被击毁的战机，直到周围的机子多的有点应接不暇的时候才发现带来的那些潘多拉剩下不到一半。瞄了眼仪表盘的时刻表21:54，她那边该重新进入战斗了。
“开始攻打对方主旗舰！”壮观的敌舰，这场战斗是给你的最好的，地球人送的诚挚的礼物。
“卡罗中校，”声音明显有些疲惫，“敌方已经向外攻打，再这么下去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一三队继续靠近对方旗舰，二队原地战斗，其余外部队员继续坚持，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能让敌舰从那过去！”多坚持一分钟都很有用。
越靠近旗舰对方的战机越多的集中过来，穿梭在那炮火织成的光网中，总觉离死亡也是越来越近。左翼被划了一道，看见死亡的影我忽然间释然了那么多，开始就没想过能返回吧，要不自己为什么那么急切的问她那些问题。
对自己扬扬嘴角，击毁前面那个企图阻挡的机子，不论怎么样，这一战，一定要赢。已经看得清那旗舰，从这边绕到另一边，我看到了。
“第三队，目标位置103.5, 9.6, 14.7，那个凹进去的圆形，进行攻打！”进舱口，通常为方便进出且有战舰防护相对防御较弱。
“卡罗。”已经几近炸开，却收到布雷特那的信号，他的声音听上去那样疲惫，不好的感觉，“撤退。”已经打到这了却要撤退？
“在开什么玩笑！已经找到入口，不到十分钟就能打开！”避开对面来的战火。
“卡罗中校听令，”是海尔，“敌舰十分钟后引爆，迅速撤离爆炸范围。”
怔了一下，“收到。”然后给各队员下了撤退通知，“卡罗，听我说，”是星马烈，怎么都聚在一起了？边避边打，听他在那头继续说，“撤退的动作不要太大，潘多拉完全可以完成在22光秒内的最大加速，装作打不过的样子，缓慢退出，到最后一分钟再达到最大加速。”皱下眉，打算把对方一起解决，避闪周遭的炮火，把星马烈的话给大家都说一下，然后执行任务。看着不停被击毁的战机，忽然记起她那次说的话，选择战争就要好好的完成，这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
“启动最大加速，”机子没有接着加速，迟了一下，左翼受伤影响加速了吗？
见我们快速加速，敌方似乎明白什么而慌乱起来，只是他们的机子达不到这个加速，已经，来不及撤离了。机子震了一下，受到攻击，“卡罗中校，敌机向我们发起猛烈攻击，加速受挫。”
“维持加速，”皱下眉，拉下加速档，机子回转，继续攻击，至少可以让更多的机子撤出范围。
“卡罗！你在做什么？”怔了一下，是她的声音，透了平时的没有的焦急。
“这不是明显吗？”左边绕过一点，击下想要闪过去的敌机，“我按你的说法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那边静默片刻，我也没想那边为什么会那样安静，回菲索里亚了吧？“卡罗，听我说，”恢复她以往的那般平淡，“20秒之后拉下加速杆，不论怎么样都要出去。”不论怎么，都要出去吗，闪过对面的炮火，“卢奇研究的稿子在你的手里吧。”
我怔住，“还有10秒，”她的声音继续传来，“我不想看着你死。”是水滴滴落到话筒上的声音，希莉亚，你在哭吗？做了最大幅度的一次上旋，准备掉头，她是爱我的，我是一直都知道，只是不确定，“白痴，我死不了。”
她在那边轻轻的笑了，“5秒，准备加速。”她的声音不见起伏，“卡罗，回去，见。”还没有反应，嘀的一声她断了连接，每次都没有时间让我再说什么。
潘多拉转了最大的弧度，“回去见了。”拉下加速杆，迟了下，还好可以继续加速。
从不曾像现在这般想要活着，想回去见到她，然后战争结束一起回去，回地球，和她一起。
身后传来剧大声响动，驾驶舱前一片亮白。
再，见不到了吧。这样，就可以成为灰迹，就可以永远的在你身边。

第八章
我看到灰色的长廊，稍稍扬头那熟悉的转角就在那边，脚下还在跑，我一直跑，四周映满我自己的像，不停，我想要过去，我知道，她在那。
醒来时四周一片白色，还，活着。
“终于醒了！”看到的是满目关心的乔。她不在。
“卡罗，醒过来了？”休米站在窗前，回了头，居高临下的看我，“已经昏睡了一个月。”
我挑眉看他，阳光打在他的身后，让我想起很多年前她离开时的那个身影，心悸了一下。
“这是在T1区，”怪不得阳光这么好，T1区是离地球最近的防护区，到这里的话也就是说，“准备回去了。”他偏头看着旁边挂着的葡萄糖注射液，“战争结束了，我们要回去了，菲索里亚也换将了，他们先一步回去了，我们在这里等你醒过来回去。”她也回去了？
“幸好休米发现你早，”乔叹口起，眼睛一闪一闪的温柔，却叫我记起她那样冰冷的眸子，是休米，救的我吗，“头部有撞伤，”她定定的说，“十天前完成手臂移植，你看一下左臂是不是可以正常活动。”攥了左拳，有知觉，没有感觉不适。点头。她笑了，“这样的话，我们后天回去吧，卡罗上校。”升作上校了啊。没有其他言语，只是垂了眼睛继续睡。地球，我有多久，没有回去了。
飞船降落，在休米之后下来的，冷风就那样吹进深蓝的军装内，竖起领子，已经冬天了吧。坐上转送车到了总部。
在很多年前进选军队的时候我来过这，这么多年过去依旧一样。自动门在身后滑上，把屋外的阳光全都关在身后。和特选时的宿舍一样，走廊是灰色的，昏暗的灯光布满空间，连回声都简略掉。
转过转角，站定在门前，休米说，她在里面。推开门，窗前的人回头看我，金色的长发，蓝色的军装——不是她。
“卡罗上校，欢迎回来。”海尔淡然一笑。
“她的东西。”身后的休米走到跟前，递给我一个黑色的盒子和那张条单，她笔迹清晰的写着我的名字，这才看到他眼底的悲伤，心口连痛都不会了，她，不在了。
我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忘记自己是怎么穿过人群到了分配的那个房间，躺在床上，整个天花板发出荧白色的光，很漂亮，是不是。那样的白，就像是天堂。
我在那躺着，周围一片寂静，我在听血液流动，充斥整个空间，不疼，真的。我知道我的心是随着她战斗的时候就离我而去了，关在宇宙中央，死活已经与我无关。我倒是感谢她带走我的心，它疼起来，我会死。她是死了，我清楚的知道。床边的门滑开又滑上，不停的有人来，他们在说话，说的什么我完全不懂，目光越过他们便看见门外的那条灰色的走廊，抬眼便是转角的尽头，像梦里的那般。如果这是梦，如果梦外的她依旧活着，依旧陷在沙发里，我可以永远不再醒来。可是，我那样清楚，她再也不会回来。
那些人终究会离开，留我一个人在这狭小的空间中，我的时间在此静止了下来，睁开眼便是天亮，闭眼天黑，一样结果。

门滑开，一个人挡住我看天花板的目光，眼泪顺着他的鼻翼流了下来。他说，“希莉亚。”
我听见了，他说的是希莉亚。我看他满是泪水的脸，“怎么了？”开口才发现声音已经沙哑。
他看我，“起来，吃完饭，我告诉你。”看我几乎没有反应，他偏头看窗外，“她说她不要你死。”
她说，不要我死。我想过她如果不在了要我怎样才能活下去，我以为会很困难，没想到就这么简单，就因她一句话我就会让自己活下去。胸口开始止不住的疼痛，回来了，我的心我的身体就因为她这样的话重新回来了，然后是生不如死的疼痛，心脏那个位置。
还是跟着休米去了食堂，什么都不想吃，只是机械似的往嘴里塞饭。她的话就像是命令，大脑还未处理身体就已经照做。看着他脸上的泪痕我忽然觉得羡慕，这么多天，我是连哭泣都不会了，就算身心回来，也只是那止不住的绞疼，没有眼泪。
“卡罗，陪我回特选时的宿舍看看吧。”没有拒绝。
特选的宿舍离总部有一段距离，大厅的门滑开又滑上，屋外下雪了，铺满所有街道，我记起她那日穿着深蓝色的校服远远的就在这样白的雪中，然后消失不见。
那时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她，还是见到了，现在我以为她没有离开，她却真的再也不会回来。心口痛的不能呼吸，休米叫了声我的名字，才把我从那样的痛里救了出来。
“是不是很想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看我，我看他，他的声音很平静，“那天，决战的时候。”
猛然停下步子，“不可能。”想都没想就说出来，“那天，她给我连络了。”
他在我面前停下，抬头看天，军帽压住他那栗色的头发，在他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卡罗，你别告诉我，你从来没有怀疑过敌方旗舰的爆炸。”我不傻，自然明白他问我这话的意思，只是脑袋里反应了那么久也不想反应过来，“那次她们撤回后海尔看到你那边的战况就修改了命令，不论怎样都要引爆敌舰，用中子弹。执行任务的是她。”一瞬间呼吸不过来，为什么又凭什么会是她？“是她自己要求的，”他回头看我扬起的嘴角显得那样凄凉，“本来我是拒绝的，因为她的技术修理并不出色，烈才告诉我她曾经电子电工选修满分的事情。”我并不惊讶，其实早就知道，在她毫无声息的打开吉姆锁上的门的时候，“她真的很厉害，把主舰上的战力全调出来了剩下的指挥什么全逼到旗舰上，主舰就这样空了，她进到那发现已经启动自爆系统，十分钟不到。敌方怎么也没想到她能将这艘主舰调整到最大的爆炸状态，连中子弹都不用。”和他踩着不停飘落的雪，安静的走着，白色的雪积落在军帽上，半个小时的路程，深蓝的军服白了一半。
“你说，洛文还记不记得我们？”绕过那昏暗的转角，我们站在宿舍楼前，还是我们在时的那般模样，前面就是大厅的感应门，往前一步，门就会滑开，可以我们两个没有一人敢往前迈一步，谁都不敢验证那记忆，怕真的回到原来的地方发现一切都变了，“算了。”他转身。
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小男孩跑过来，一身深蓝色的校服，黑的明亮的短发，我一时间以为是小时的她。
“她很高兴吧。”低声呢喃一句才发现自己是了解她的，不管未来怎样，不管还会不会有战争，她是救了这么多的人。我倒自私的宁愿她不这样伟大。
教学楼如往日一般寂寞的样子，站在楼下仰望三楼的教室，不记得那次她究竟是翻进了哪间。回去一个人坐了很久，不停的回忆，只是所有的记忆都有她的影子，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熟悉她的味道。

番外两篇《原来这样爱你》《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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